安永见奕洛瑰满脸暴躁,仿佛一头不安的豹子,不禁笑道:“治国与治水同理,堵不如疏,你人在宫禁之中,ไ总要给百姓一面宣泄的墙——时常听一听他们的不平之ใ鸣,才是仁政。”
“有何不可?既然佛法无边,我等正应该竭尽全力供养,才能让闻道者心生敬畏。”奕洛瑰在风中张扬地说完,含着满口春风与安永相吻,冰凉的空气在二人的唇齿间渐渐炙热。这时清远的钟磬声穿透了他们的身体,纷纷叠叠,随着心跳声越来越激越。
奕洛瑰闻言一怔,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ທ地盯着安永问:“你想通了?”
这些日子以来,嘉ล州的大佛一直矗立在他脑海ร之ใ中,而奕洛瑰各样表情的脸就摇晃在他眼前,好像他从不曾下船似的,晃得安永心口晕船似的烦闷。那天两ä人最后的对话也一直盘桓在他耳边,一遍遍提醒他一切都已结束。
“我看你是已๐经忘了。”奕洛瑰嘴里抱怨着,语气中ณ却不见愠怒,ไ竟似隐隐透着些得意。
说罢他将手一放,任安永一时不支跌坐在地上,转身忿然而去。被吓得一直躲在室外张望的冬奴这时见煞星离去,赶紧蹩进室中ณ扶住自己้的义父,生怕安永有半点闪失:“义父,您再为玉夫人着急,又何苦顶撞那人?”
真是麻烦……这才风平浪静了多久,怎么会突然出这样的事呢?
安永接过婢女递来的手炉,斜倚着熏笼看冬奴揭开食盒,见里面又是一盅叫不上名的汤水,不禁皱眉道:“以后别再炖这些汤了,别ี说我吃不下,如今连看着都觉得腻。”
奕洛瑰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看来还是没清醒,尽说胡话。”
奕洛瑰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心里因为玉幺出局的那一点欣喜,到此也全然打消เ。他很清楚自己้安慰不了崔永安——眼前这个人,自从前到如今,生命里最不需要的人大概就是自己。
只是翻开旧日的伤口,又哪里是那么เ轻松的事。
他这句话说得谦逊,却让嘉州太守诚惶诚恐起来,赶紧与安永客套了好一会儿。原来这些年安永在大魏各地治水,早已名满天下,再者谁不知他是皇帝眼中红人,又有哪个敢轻易得罪他?只是这样一来,无论安永如何言辞诚恳,倒都成了貌恭心慢的虚词了。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他紧闭着双眼喃喃默念着,许久ื之后紧揪的心终于释然——原来说到底还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就在这两天,鸾水的码头上已经越来越繁忙,数不清的驳船将大量的蔬ຒ菜、干鱼和淡水运到船上。新鲜的白菜和萝卜被撒上盐用糖醋浸ฤ泡,樱桃、杏子和枇杷被晒成干果,而桃子和竹笋则被埋进沙里储存。就这样,粮食和淡水的补充会一直持续到เ起航的前一夜,以期足够为三万人的船队提供至少三个月的粮食储备,不但如此,船上的主粮甚至已经富足到可以提供多余的大豆来磨豆腐,以及用大米来酿酒。
“照这样说,我令工部赶造了一年的战船,最后就是为了换一点瓜果蔬菜吗?”奕洛瑰顿ู时笑得更加忘形,好半天之后才清了清嗓子,望着安永道,“我倒希望这世上能ม有不死药,或者至少有什么灵药能让我在死了之ใ后,还记得这一世……”
“别怕,”安永笑了笑,柔声问冬奴,“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安永一听这话就头疼,因为如今的皇后,正是他的妹妹崔桃枝——自从三年前奕洛瑰将次子尉迟景星封为太子,崔桃枝便也母凭子贵当上了淑妃,紧跟着过了两年,柔然可敦因病崩逝,让崔桃枝终于扬眉吐气地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安永闻言一怔,而后沉默了许久,却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事是我走错了一步,今后……也只能得过且过了……”
这一厢裴太守告罪不迭,奕洛瑰却始终眉峰紧ู蹙,未能有一丝好脸色:“百越的战船的确很强。以往我从不重视水战,这一次才会吃了大亏,你保驾有功,我自会论功行赏。”
此事若换作从前,他再也想不到百越的战船会如此可怕,而今他才明白——这个一向被自己藐视的南国,并不是单靠运气倚仗了天堑,才得以延续国祚数百年。
“为ฦ何不说话?”奕洛瑰面色阴沉地看着安永,冷冷道,“果然……你还是放不下那ว个司马澈,是我小看你了。”
安永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一路走到明堂,才得知裴太守已经前往八境台点兵了。
“伙伴?因为我是女的吗?哼……亏我以为这一世变了女人,终于可以少点阻力,没想到เ却碰上你这么เ个死心眼的同性恋……”玉幺怔忡了片刻๑,忽然却又脸色煞白地问,“还是你嫌我脏?”
安永躲开奕洛瑰的触碰,不想谈论这话题,这时却听奕洛瑰轻声笑道:“这次我放过了浮图寺,你打算怎么谢我?”
安永点点头。
“陛下,”安永跪在席上望着奕洛瑰,被人戳穿的心慌让他一时急得口不择言,“难道一个泱泱大国,连让臣民自由选择信仰的气度都没有吗?”
“崔永安,崔永安……”他在口中喃喃默念,双目紧盯着窗棂间冉冉而生的曙光,十指紧攥,“你要灭尽爱欲垢染,我偏偏要把你拉进红尘……”
“没事,有被子盖着呢,”玉幺在屏风后说道,又对安永解释,“我真的就是想说点话,我现在一动都不能动,你还担心什么?”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奕洛瑰扶着自己的手明显一僵,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