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容灿烂如阳光,几乎刺痛我的双眼。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表情,我真的无法撒谎,我甚至已๐经设想了他发怒的样子。可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出神地望着我手中的枣糕。
“娘子……”他拉着我的袖子,硬要我帮他刷背。
“别吃了!”小五一扫先前得意,气急败坏地将我面前的篮子踢飞。橘子在地上骨碌,个个都像刚ธ裹了黄豆面的驴打滚。
“算了吧!别ี理他。”我边盛粥边用余光偷瞄周玉庭,看他乖乖๔地坐在桌前等饭不禁松了口气。他到底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只是小孩任耍脾气。想着想着,我忽然抿嘴乐起来,正巧一个温湿的东西弹到脸上,打断了我的好心情,用手一发觉是粒大米饭,黏呼呼的。
“你没受伤吧?”他又问了一次。
“体力……”周卫舫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思忖半天终于皱起眉头,“话是没错,不过老夫人究竟教给你多少?”
完成了“生钱”大计,周玉庭兴冲冲地跑进来准备洗手。似乎注意到我在看着,他浑身僵了一下,将要伸进缸里的脏ู手缓缓缩回,单舀出一瓢水使用。
瞥见她再度扬起的巴掌,我咬着牙却无半点招架之力,也不想为自己辩解。毕竟我对她儿子不好,而这就是报应。更何况那钱,我本还不出来……
这是酸橘,现在吃橘子果然太早!
早晨天没亮我就被身下一股湿意闹醒。最气人的是周玉庭,他宁肯尿床也不叫醒我的原因居然是怕我再讲鬼故事吓他。可我没那么容易上当,我觉得他就是想报复,才会故意用尿淹我。于是我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买个夜壶去!
想得出神,我不小心让一颗刚ธ剥好的青豆跳出指间。看着它沿地上的砖缝滚到大门口,我脑แ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如果那天我去赴约,结果又将如何?是不是还坐在这个院子里剥ຓ青豆,同时发现门口不知从何处疯回来的人。
口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闷起来,这种压抑感并非源自我在想的事情,而是来自外界的压力。只见那傻子正偎在我身旁,用一条胳膊抱着我,脑袋则扎进我的颈窝。
对我来说,祥福镇是个极大的镇子,至少是我们镇的三倍。能ม成为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其财力必定雄厚。可我不明白,凭周家境况,为ฦ何要让儿子儿媳住外头?
“少爷不开口,小的们哪儿敢呀!”一名手下带头出来回话,“我们只揪了它几撮毛而已。”
娘子,快点高兴起来吧!
“如果你喜欢放掉纸鸢,庭儿就做很多纸鸢给你放!”
最心爱的东西送给你,不论它们会被如何处置,我只想让你开心!
“不然……夜壶也送给你,好么?”
看在我忍痛割爱的份上,你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瞧!用心的话,我也能读懂ฦ许多意思。用心,才发现稚气背后也会有深刻的感情。周玉庭一直是这么做的吧,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我的感情——从那颗险些被扔掉的红酸枣,到现在狗尾草编的小兔子。
望着黄昏中他依旧明亮的双眼,我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视线更湛澈了,我和周玉庭之间也从夹杂着利益的复杂关系,变为ฦ最简单的照ั顾与被照ั顾。这样也好,今后我不但不用再看周家人脸色,而且还拥有了曾经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权力——离开。
想到这儿我不禁轻笑一声,仿佛感受到我的心情,周玉庭也跟着兴奋起来,一边拉起我的手向家跑,一边还大声喊着:“娘子笑了,哈哈,娘子终于笑了!”
那ว一瞬间,我真希望能一直跟着他跑下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带着解脱般的畅然跑到疲力竭。
这世上,我快乐会比我更快乐的人,本以为ฦ只有虎子哥。可当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人时,我开始惶乱ກ而不知所措。害怕失去控制权也好,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也罢,胆小的我退却了。
又跑几步我逐渐放缓速度,手轻轻从他掌中抽离。微握的五指还残留แ着他的余温,我将手缩进袖口,背在身后,看他反应不及冲出去,而后讪讪地按原路折回。
他站在我面前垂着头,左脸的酒窝忽隐忽现。
“娘子,告诉我……”他忽然开口,慎谨的神情不似往日,“怎样做你才会幸福?”
幸福?陌生又熟悉的词。
在嫁到周家以前,虎子哥就是我的幸福。那种感觉,我从未奢望在这里找到,可现在竟有人关心着我的幸福。我是该微笑,还是哭泣,亦或像现在这样,怔怔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我想让你幸福!”这是他转过身去,很久后吐出的话语,每个字仿佛都是牙齿拼命咬合的产物,缓慢而僵硬。
面对他颀长的背影,我脑中浮现出一张温和的笑脸。此刻的他,应该是在笑吧?信誓旦旦向我许诺未来的时候,他总是在笑。
“知道啦,傻瓜!”本想以笑容回应他的笑容,却让我撞进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里。
“奇怪啊……”周玉庭失神地凝视前方,轻触眼尾的食指试图引下多余的体,“娘说,伤心的时候会哭,高兴的时候也会哭。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