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着难免不像话,赵家人却都肃穆恭敬——雁卿幼时经历过晋州一役,她和鸿哥儿被抓做人质时,顶住了不肯在阵前哭泣哀求。自那ว年在晋州ะ林夫人抱着她阵前誓师,赵家武将就不再将她当寻常闺秀。便譬如主母掌祭,长女主祠,武将家的女人原本就不同俗流。雁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上,也有某种心照ั不宣的含义。
是以雁卿不但一直记着他,心里还十分亲近他——在她的意识中,她三叔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就像是另一双眼睛。他常年行走在外,将雁卿看不到的风景说给她听。他就代表着高山远水,长风流云,快意人生。
托谢景言的福——鹤哥儿很小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元彻就觉得,外间说他舅舅庸碌无胆,只晓得自保,真是半点都不错。
当然七哥最体贴了,再见面时他绝对依旧会温柔的微笑着,说着暖心又可靠的话。可,可也不能就有恃无恐了吧。
——实则事后第二日庆乐王府就派人来府上交代、赔罪过了。也是他府上跟皇帝走得近,不少下人都晓得太子的品貌,是以被太子唬住不敢阻拦。待消息送进内院,太子就已遇着月娘了。这些看家护院的虽情有可原,可为ฦ人私兵的要的就是拼死效忠。他们既然畏ั惧太子的恐吓,谁晓得日后会不会畏惧歹徒的刀剑?这点事都处置不好,自然是不能留了。又有怠慢了月娘的那个婆子,也受了处置。
大约是来送书的人回去想元徵传话了,元徵当即就差ๆ人来回,“这两年在外面,着实搜罗了不少沧海遗珠。若不能流传开来,岂非暴殄天物?”毫不吝啬的就开具了编目给太夫人,道是可与府上“互通有无”,互相抄藏。
眼里含着泪跪在地上,气势却是悲愤凶狠的,ไ“阿爹要忘了我阿娘吗?”
这次的意外倒是令太夫人警醒起来,觉得很又必要向孙女儿普及一下皇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林夫人临时想起赵世番对她说过的话,很想亲眼看看太子的行事。是以就停住了脚步。
——竟是林夫人来了。
元徵终于追了上来。他心里万般不愿意太子和雁卿碰上,可他们还是碰上了。这是他的劫数,躲是多不过了,也只能正面应对。
那少年先还没怎么เ将她放在心上——六七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可在意的?他叫住月娘,不过是为了问路罢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令雁卿与元彻碰面。
你看……尚不解事便已相识。都无需说话,就能互相明白。这不就是人常说的“心有灵犀”?
张氏的闺女纪名寒娘,刘氏的闺女便是韩素兰,此刻都在桃李坡上玩耍。
世子妃就笑道,“原来你不是找我要金玉的,是来找我要七哥儿的呀!”就伸手从丫鬟手里取了花篮子,笑道,“七哥儿没来,他的花儿送来了,你要不要?”
——带了雁卿,自然就没有不带月娘的道理。
皇帝功业心重,年轻时在女色上便不上心。待觉出对皇后情根深种时,皇后已去世了。自然就更无心抬举什么เ嫔妃。这七八年间,后宫承宠的嫔妃倒有一些。可连她们什么性情模样他都不怎么เ上心,怎么เ可能看重到能将儿子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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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没进门,就看到太子宫里拖出个血肉模糊的男ç人来。
又寒暄了一阵子,主旨ຈ也不过是问太夫人、林夫人并家中ณ公子姑娘们好。寒暄完毕,才又笑道,“七哥儿收到大姑娘的信,说什么都要来府上。他那ว个体质您是知道的,这么冷的天世子妃如何放心他出来?又要叫他安分,便只好遣了我们来替他看看大姑娘。”
虽然顶着“痴儿”的名号,但其实在燕国公府林夫人的地盘上,雁卿是个实实在在的“现充”——有理想,肯努力,父母疼爱,人缘也好,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满足。当然,被妹妹比下去时也难免伤神茫然一会儿,可她心态好,三观正,也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雁卿一本正经道,“他是亲你。”
反倒是月娘,抬头瞧见雁卿,想到昨夜被她抱着哭到睡着,便有些不自在。心虚的别过脸去。
且将阿宝还到翠竹手里,对赵世番๘道“我们出去说吧。”
月娘躺在床上,望着烟云纱上星河一般的明光。觉得心里有什么เ东西就如那纱上明光般散做一片虚空。
小孩子总是耳聪目明,许多大人分辨不出来的声音,她们听着却十分清晰。
张嬷嬷沉声不语——因月娘与旁的孩子不同,每每柳姨娘处事十分不妥时,张嬷嬷便悄悄的将道理说给月娘听。她怕月娘毁在柳姨娘手上,却也不成想最后会是这样一堂课在等着月娘。
此刻太夫人才开口“早些年府上人事驳杂,你公公又去得早。我一个女人带着三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许多事都照料不得,难免就得多仰仗身边的人。又担忧大郎小小年纪袭了爵,上头无管教,下边多奉承,容易被勾搭坏了,也要在他身旁放个年长稳重的管事辅佐。就这么着选上了柳管事。当初也是觉着他老实诚恳,怕他不够干练,还将陪房丫ฑ头嫁了他——谁知道渐渐的他心就大了呢?然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没什么不能处置的。”
进屋见她满脸是泪,先吓了一跳。拧了毛巾为她擦洗的时候,便问“姑娘怎么哭了,是头上疼吗?”
在他怀中总是比旁处更温暖和安心,林夫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道“我只怕今日医好了她,明日又让旁人害了她。”
雁卿却是昏厥了。掐人中、扎虎口都唤醒不来,大夫们面色便也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