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卿上回去庆乐王府,还是四年前的浅秋。
他这是在变着法儿指责皇帝不管他,任由旁้人把他带坏了,皇帝又不高兴。说打说罚也不顾虑他这苦主的心情。
林夫人自然明白他的顾虑,便道“皇上还能吃了他不成?要紧ู的是圣躬安康。既是旧疮崩裂,吃药是不治根的。必得剜去腐肉,剔除脓疮才行——太医们固然医术高,可谁真敢在皇上身上动刀?白上人却没有这些卑琐的顾虑。”
最后轮到今上即位。他隐忍绸缪,花了十年功夫才将雍王除掉。怎么เ可能放心把自己的儿子也交给辅政大臣?
太夫人见她关心燕国公,心里也是高兴的。嘴上却笑她,“这么เ点小风小雨,哪里就冻着他了。”
雁卿便信手扒拉着玩了一会儿。玉石相碰,清音悦耳。
抱小孩子是新鲜体验,雁卿便也要去抱,月娘怕宝哥儿又抽冷子打雁卿,忙道“他认生,阿姊留神些。”
张嬷嬷和崔嬷嬷也并不想两ä个姑娘头一天搬到太夫人这里就赖床,很快也都悄悄的来将她们唤醒,各自抱回去,带了小丫鬟服侍她们洗脸漱口穿衣梳头。
此刻想来,却有些沧桑伤怀了。
他也就是骑虎难下罢了。做错了事没脸认,林夫人又是无可无不可的淡漠态度,他便也梗起来。渐渐的习惯了,日子也无非就这么着,于是就将错就错的拖延了许多年。
就踟躇不语。
大姑娘的“痴”,张嬷嬷是见识过的。却也不好说什么เ,只忙加紧脚步上前,掏了帕子俯身替月娘拭泪,轻声道,“夫人正找您呢,姑娘快别哭了。”
痴儿太过执着了,也是令人心疼的。墨竹倒是梗了一阵子,终于还是说“大约也不会。”
前一日林夫人只顾着雁卿,虽也草草听下人说了几句,到底还不是十分明白原委。便让崔嬷嬷细细的说给她听。
天色晚了,早有人招待着大夫们回去休息。屋里也只她一个。她记着雁卿心口那道瘀伤,便替雁卿用药酒揉开。揉完了忽然又想起,雁卿嘴笨,从来不会告状。既然今日她瞧不见的时候,柳姨娘敢在雁卿身上弄这么道伤,那么平素呢?焉知雁卿便不曾被旁้人虐待过?
再瞧见门闩上的血迹,方后怕起来。忙追着崔嬷嬷出来,想辩解一二。
张嬷嬷见了,便不再作声——她也常觉得,雁卿乃至鹏哥儿都没有的贵重物件,柳姨娘日日令月娘带着招摇十分不妥,只不好多说罢了。而月娘才六岁便知让财免灾,可见天慧非常。她虽心疼那物件,却也与有荣焉。
这两年林夫人不怎么เ管她,她渐渐就觉得林夫人也不像人说的那般厉害,反倒是有些好欺负的。更兼她年前刚生下个ฐ哥儿来,越觉得自己有了仰仗,更不将林夫人放在心上了。
像不像是迟来的报应?
既然有两枝,她便又随手分给月娘一枝。
月娘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不要。成双之物不要分开赠人,簪子不能ม随意收赠……阿姊记着要对夫人说。”
雁卿倒不明白这逻辑了。然而月娘都说不要了,她自然也不勉强。一并揣到怀里去。
簪束青丝,赠簪子取意相思。古诗里也常有赠簪定情的诗作,月娘读的乐่府诗多,是以知晓这层意思。
她这个年纪,自然还不懂得相思是什么东西,甚或没有男女之情的概ฐ念。可还是知道这样做大大的不正派,便对元徵生出不悦和厌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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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桃李坡,便见水上亭台楼阁的仙境。四面青丘上春花如烟霭雾霞,那小镜湖就坐落在青丘之间,有缓坡如蜗脚探入湖中,便在那坡底交水处筑起绵延的游廊和亭台来,上与山光齐平,下与水影相接。
若在夏天,菡萏芙蓉盛开在交错的游廊和亭台之间。自那亭台上坐着,探手便可摘取水中之花。
画儿也没这么精妙美好、浓墨重彩的。
庆乐王府上既然有这样的景致,便不怕请帖请不来客人。世子妃甚至曾对林夫人笑称,自己้也不晓得当年到底是看上了庆乐世子,还是看上了他家的园子。
因此元徵虽担着“天煞孤星”的名号,收到帖ຆ子的贵妇人们还是带上娇客,到他家见世面来了。
这些姑娘彼此间大都是相熟ງ的,倒看得出亲疏来。三两成组,有人蹴秋千,有人凭栏赏景,也有人下棋聊天。玩一会儿便又凑到เ一处说说话,或是有新客人来了,大家一起上前相见。
这当中只月娘是个新า面孔,她又生得美,姑娘们便都围着她打招呼,或又问东问西。
雁卿痴儿名号在外,林夫人泼妇之ใ称更是著名。她们都从母亲处听过,先入为主。或是故意要看笑话,或是不想显得不合群,便着意冷淡雁卿,反而加倍对月娘亲热。又有不想沾惹是非的,虽觉得不妥,却也没说什么。
世家女儿旁的不说,待人处事都还算圆滑。想要和你亲近时,那真是亲切友好,仿佛真跟你一见如故了似的。
月娘初来乍到,交际又少,一时便没觉出是虚情假意来。只以为她们是照顾她初来乍到,便有些受宠若惊。
可惜雁卿不吃她们这一套。
她待人真诚,便也能ม觉出旁人待她是否真诚。何况她和这些人也不是头一回见面了。
雁卿为人倒有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