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几本书塞入行李袋,孟昭昭回头看向他。
孟昭昭的反应出人意料。她没告诉任何人怀有身孕的事情,只开始穿出宽松的衣服避免被人察觉日渐隆起的小腹。精神状况与过去相比也没有太大变化,每天依然安静地守在古堡里忙碌研究、顾念韩征,继续与人谈笑风生……就像从不曾听到过有关韩愈的噩耗,就像他已被确认死亡的消息对她来说毫无影响。
她有了他的孩子,是韩愈留赠的纪念,提醒着他们之ใ间的一切,终不是一场梦境的证明。
心不在焉地简单梳洗后,她走出房间,想先去外面透透气,清醒一下。
“哦——原来是同桌的你。”孟昭昭阴阳怪气,末了还吹了记口哨,“不错,小丫头看起来模样还挺清纯。原来你好这口。”
直到察觉有人走入,她才从笔记本电å脑后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知不知道,就是因为ฦ不愿与你说再见,我才特地躲出去的。谁料到你会来这招儿。”吸吸鼻子,她只瞅着他大衣上的扣子。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而且,今天突然回家,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也很奇怪。”他略略凑近一些,“难道……那ว边的工作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说我是怪胎。不喜欢我的头发,也不喜欢我眼睛的颜色。”韩征道出症结,“为什么学校里没有跟我一样的孩子呢?”
“你真是很煞风景,哄哄我会死吗!”孟昭昭不满抬眼,瞪着他。
“孟昭昭,那是什么เ?我也要玩。”韩征扯动她的胳ฑ膊,指向不远处的几台小房子似的机器。
“没错。只是还需要再等几天办妥手续。”望住儿子稚嫩的小脸,韩愈语气温和,面露浅笑。
“怎样?”她揉揉眼,等他后话里的转折。
“简言之,韩愈,你的敏感症仅仅来自于你的内心,而非你的肌体本身。只要你不想、不畏ั惧,试着坦然放松地面对,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了。”
自然没人回应,韩征也只是默默站在身后目睹她发神经。
想到这里,她抬头瞥视“罪魁祸首”,见他正叉着小腰,鼓着包子脸监工。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认命地狠狠拧上炉具架的螺丝钉。
“是。前路未卜,只能听天由命。”
“谢谢你。”
——别人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样想、怎样做。因为这是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在宴会上衣装精致、姿ู态优雅不凡的公主大小姐,此刻居然光着脚,就穿着一件睡裙,披头散发地蹲在冰箱前大嚼大咽。吃剩的食物包装,瓶瓶罐罐的散落脚边,看起来就像饿了几百年似的。
这话轻轻地响起,却沉甸甸地坠入孟昭昭的心底。踏实又安稳。
“按照勋爵长子世袭制,evan本应接下父亲的爵位。可他胜券่在握,实在太得意又明目张胆,做了很多荒唐错事,连整个ฐ家族都已无法容忍。父亲当初决定将勋位承传,这一点已无法改变,可他如今又对evan非常不满,不想再继续为他收拾烂摊子,于是打算改变爵位继承人。因此三十年后,他终于想起几个儿子中间,还可以挑出一个能与evan相抗衡的我。他给了我机会,并转达了家族对我的接纳之情。”
“你干嘛溜进我房里。”她平躺盯着天花板,语气极为冷淡。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你不需要自责,这只是凑巧出现的误会。没什么。”韩愈朝她走近一步,难以按捺想抚摸她的头。
珍妮满口委屈。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怎么演变成了这样。
孟昭昭无处宣泄的暴戾突然炸开!
“快去继续休息,养精蓄锐。”没有听见韩愈方才的话,她直接将他推回屋内,“我保证你再睡一觉就会好了。乖๔乖的啊。”
孟昭昭只一琢磨,便豁然明了。
“等一下,傅伯。那ว个……他病得严重吗?”孟昭昭跑出房门,站在走廊里问。
“原来是因为珍妮。”
“很久不见你回去,担心你是不是跑太远,被狼吃掉了。”他笑,握住她的那只手略微用力。
老爷子似乎ๆ真被刺激到了,大概也是平时被人顺毛捋摸习惯,突然遇到这么เ个“倒刺๐”,完全无法接受。
护在她身旁้的男ç孩子问向韩愈,搭在孟昭昭腰侧的手也还未来得及放下。
她真的很美。
看住她与方才刚ธ进门时完全不同的神情,陈浅感到有些后悔,“也许有些话我说的过于冒犯,并无恶意,还望孟小姐别介意。”
又很快豁然开朗——除了那个ฐ看起来就三八兮兮的陆鄢,八成也没谁会无聊地八卦她。
“那我们呢?”
良久,在她快要放弃时,才听他含笑的声音缓缓响起,“凭这个ฐ。”
“不是说了?大家都忙,我就帮把手。反正我正闲,我啊——”话音未落,胳膊就被钳住。
“她就是你提起的姑娘?”标准的伦敦腔在一旁轻轻响起,平板音调与那双苍老的蓝眸一样不见情绪,“看起来很一般,莽莽撞撞,傻呼呼的,哪有什么过人之处。”
金色发丝在临近正午的光线中,闪耀着刺人眼目的光泽。严肃神情,不怒而威。脸上已不可避免地被岁月风霜写满沧桑,却依旧带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精明神采。这老爷子看起来年纪要比傅伯还大,可精神头儿却一点也不比他弱。
看看他的字,又看看那株花。孟昭昭轻抚白净花瓣,蓦ย然间,不知为何会在这本应幸福感满满的时刻,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忐忑与心酸。这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