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二月的天被雨水浸透，像没烘干的床单压在头，“今天这姑娘挺猛的，哎，要不一会儿给报个警吧。”
老板娘给门口的十四寸小电视调了个台，对什么都没兴趣，“你要想，你去替人追啊。”
老板摸了摸油亮油亮的脑แ袋，再没话了。
这时候余乔已经把小偷堵在巷子尽头，那人十七八岁模样，瘦成一根柴，跑得也不快，整个ฐ人透着虚。眼看后面没路了，他倒也不怕，笑嘻嘻地看着余乔说：“大姐，想干啥？活腻了想找死？”
余乔逆着光站在路灯底下，冷冷看着他，“钱都给你，包给我留下。”
“看来这包挺值钱。”小偷啧啧两声，明目张胆地从牛仔裤ไ口袋里掏出她的钱夹来，把一叠现金抽出来塞到夹克衫内袋里，捏着空荡荡的钱包说，“老子就不给你。”完了抖了抖衣服，就要从她身边绕过去。
“不小心丢东西我认了，但钱包里除了现金之外还有记名支票，你当我面拿走就上刑了，不是治安拘留十五天能解决的事，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跑不掉，拿不拿你自己想清楚。”余乔๒攥紧了手里冰冷的小型电击棒，稍稍向后退半步。
对面的人犹豫了。
“胆儿挺大啊。”
打火机咔嚓一响，黑漆漆的巷子口又多出一个ฐ人，正缩着上半身，护着火往里走。
他实在高，即便驼着背也能ม看出和小偷之ใ间明显的身高差距。
小偷的声音更加刺耳，“你他妈谁阿，管什么闲事？找死呢你？”
“没说你，说她。”他嘴上的香烟终于点燃，夹在食指和中指之ใ间向前一指，指向浑身警戒的余乔。
而余乔借着头：“肯定好了。”
孟伟大乐，“肯定啊，我哥的本事我还不知道。”
陈继川把烟叼在嘴上，也不点，笑笑说：“马屁精。”
只有余乔闷头穿鞋，耳后像起红疹，热热麻麻的一片。
快九点的时候才到镇上。
路沿着铁轨走，灯暗得看不见夜雨。路口停着一辆桑塔纳，关着灯，里面却有人。
孟伟咕哝一声“他妈的不嫌烦啊。”调转方แ向。
车在右拐之ใ后突然迎来亮光，道路两旁摆满了花圈挽联，孟伟把速度降到三十迈，慢慢往前开，最终停在一只“慈颜已๐逝，风木与悲”的花圈一侧。
余乔下车，绕过陈继川时将红色钞票叠起来塞到他皮衣口袋里，“给你多挣个手艺钱。”也不给他留机会，说完便提着包走进灵堂。
黑色棺木前摆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人双眼内凹，肃着脸，不苟言笑。
余文初照ั旧戴着细边框眼镜，穿孝衣，见她出现，终于不再和缅甸人谈他的“生意经”，转而走到她身边，沉着嗓子说：“乔乔回来了。”
“来送奶奶。”余乔๒低头应一声，并不看他。
这时候陈继川和孟伟都进来，各自和余文初打招呼。
余乔๒忽然说：“晚上我守灵。”
陈继川这才发现，余乔右眼眼角有一颗痣，在刺眼的白炽灯下仿佛是一滴凝固的眼泪。
听说有泪痣的女人命不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他抓了抓眉头的疤，转过背出去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