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卓心惊之余，不由对这个一向被称为粗人的景王刮目相看。景王自小与司马嵘亲厚，他如今这么粗中有细怕是少不了司马嵘的提点，若司马嵘当真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假冒，景王又怎会随意认同？怕是第一个便饶不了那人！
司马嵘朝他看一眼，心中微乱，面上却神色疏淡：“永康王那里如何了？”
此时司马嵘只觉得搂在腰间的手炙热滚烫，似乎能穿透层层衣物，紧ู紧烙在肌肤上，忍不住觉得喉咙干哑，唇上更是一片酥麻，鼻端淡淡的清幽之气半晌褪不去，待回过神后，面色顿时黑得如同涂了一层浓墨，咬牙切齿：好你个王述之，竟然攻人不备！
衣裳๙是换好了，却还有头够他愁，司马嵘取下乌木簪搁在案几上，叹了口气，别说手头没有任何女子饰，即便有，他也不会用，最后在屋子里打量一番，随手扯了条缎带，将一头青丝束在脑后。
画中的院落被白雪覆盖，寥寥数笔勾勒出屋檐草木之状，天地融成一色，衬托着青衫男子峻拔如松的侧影，画中之ใ人眉目稚气未脱，神色却极为沉稳，淡然看着远处，隐含遗世独立的况味。
相较之下，夏知章面容憔悴，又着一身素衣，倒显得有些失礼了。
来人有着一张陌生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只朝他微微一笑，低声道：“在下奉太子之ใ命前来带话。”
“既ຂ然他并无大才，我支持他作什么？”王述之抬眼看着他，笑意中添了几分审度与锐利，似乎能将人伪装的皮囊一层层剥开。
“哦？那你觉得还有何原因？”王述之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手中却不停顿。
司马嵘眨眨眼：“属下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亮听得愕然，想了想，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夏永思行刺๐丞相，必定是可以获得更大的好处。”
“不敢劳烦丞相，属下自己可以起来的。”
司马嵘费力地点点头，双唇已少有血色，脸上更是一片苍白。
王述之回过神，拍了拍额头闷笑起来，见司马嵘即将跳下车，忙掀了帘子一把将他拖回来，顺ิ便对车夫摆摆手，含笑道：“继续赶路。”
陆子修似乎时刻关注着他，几乎同时转目回视，面上的笑容携着暖意，本该驱除严å寒，却生生让心虚的司马嵘出了些冷汗。
王述之走至马车前，再次拱手行礼：“下官见过二皇子。”
“哎——”王述之迅速抓住他一只手，将他拽回来，“丞相病了，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这丞相做得可是既ຂ苦闷又凄凉，你说是不是？”
司马善听得一愣：“那神医本事了得？”
司马嵘恭声道：“丞相去上早朝了，陆公子怕是要久等。”
司马嵘眸色淡然，笑了笑：“不过是学了些皮毛，在大司马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我身为丞相，自是与他们不同。”王述之笑看着他，“再者说，我自幼受祖父熏陶，若与旁人一样，岂不羞愧？”
王述之手握笏板深深一揖，正色道：“臣正有此意，不过眼下得了新的消息，若不及时禀报，怕是会耽搁吏部的查办。”
司马嵘：“……”
老鸨没料到他的喜好如此特殊，微微吃惊，忙又赔笑：“绿竹虽生得粗壮一些，舞却跳得极好，她是卖艺不卖身的，贵客若不嫌弃，就让她以舞作陪，不知意下如何？”
“这……”王述之面露难色，抬手往上指指，犹豫道，“臣家中屋宅漏雨，近些时候倒还能忍，可眼瞧着天气一日冷似一日，臣便有些担心，想着万一深冬落雪，臣变成白头翁也就罢了，可若是半夜冻得无法入眠，那可就难熬了，再一不小心冻出个毛病来，上不了早朝，岂不是极大的罪过？”
司马嵘长叹一声：“唉……我用残躯与他相换，总要做些补偿才是。”
司马嵘想起那吴大人当时一脸遗憾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司马嵘迅速收敛心神：“无事，属下只是心中感激。”
王述之惊讶：“有这种说法？”
席间众人已然纷纷变色，尤其是江南士族，在场多数皆以陆氏为，眼下听了陆子修一番๘慷慨陈词，原本没打算做官的也忍不住开始摇摆踌躇起来，一时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嗯？”王述之顿住脚๐步，回头看他，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拍马屁都拍得不着调。”
“防微杜渐。”司马嵘不卑不亢，抬眼看他，见他脸上并无怒意，心中略有些诧异，不由再次对这个王丞相刮目相看。
王述之眉目骤冷，倏地起身：“快去提醒四皇子，让他即刻๑面圣！”
司马嵘想了想，手摸到一旁的酒壶，头也没抬，拉开衣襟当胸ถ就灌了下去，顿时一阵酒气扑鼻。
元生与他长得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腰后的胎记都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便是比自己那孱弱的身子骨健朗一些，他突然有些异想天开，会不会宫中的自己้并没有死，而是同样换了灵魂，让元生替代了？
司马嵘笔尖一顿，猛然记起方才起身与入座都下意识用手撑了下坐席，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忙搁了笔侧身对他拱手行礼：“多谢丞相关心，小人路上不注意崴了脚。”
司马嵘上车后面容平静地将东西随手一搁，心中嗤笑：大晋爱美成风，尤其喜爱美男子，可喜爱的也是豪门世族的贵公子，穷酸的奴仆即便长得再中看，也是目不识丁的粗使下人，哪会有令人倾倒的才气度，可如今这世道，才气度能顶什么用？
司马嵘微微眯了眯眼，又问：“大人是谁？二公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