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叹了口气，问她：“真的想好了吗？”
陆舜华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感受到了身体里的温柔，她向他伸出手去，缓慢却坚定，一点一点，直到手指握上那枝桃花。
头很晕，眼前若有若无阵阵黑暗，她咬着牙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说过的话都算数吗？”
兵器交错声依然回响，她脑子里混沌一片，想起很多很多繁杂的回忆。父亲身死的那ว一日，祖奶奶没有流一滴泪，只叹息说佛祖没能保佑他平安，是她诚心不够。后来她更加信仰青灯古佛，香油钱一添再添，每天向佛祖叩首，平安符亦是取了一个又一个ฐ。
江淮：“我有事而来。”并不是没事做。
陆舜华趴在他肩头，半死不活地哼哼：“我怕你把我扔下去。”
江淮停下，侧头看她一眼。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转眼到เ了三月一度的花灯节。
圆月街上人来人往，仿佛上京的百姓全在这一天出来了，要把三个月的热闹在这一天都用完似的。
江淮没看她，甚至也没再看身后的女人一眼。他只是低着头，她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一瞬弯下去的背脊和微颤的双肩。
叶魏紫扬起下巴：“那ว便让开，好狗不挡道。”
——“你爹爹他……唉罢了，以后祖奶奶和你相依为ฦ命，有祖奶奶在，谁都不能欺负了你去。”
“还还还好吧，我、我娘说你是她朋友……”赵韫之ใ捧着桌腿直哆嗦，“应该、应该不是鬼吧。”
没良心。
“你就会跟我耍赖撒娇！”老夫人气不过，气着气着居然把自己给气笑了，花白的头发颤了颤，眼角的纹路上扬，语气不再严肃。
风吹动竹林发出沙沙响声，他们隔在这一方静谧里，没人来打扰。
江淮一贯对这些没什么เ兴趣，闻言淡淡道：“赵二脾性差了些，人品却是不错，是个良配。”
江淮眼尾上挑，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似乎ๆ在问她突然过来干什么。
陆舜华站在假山边上听着，听着他时断时续地吹奏。
陆舜华走了没几步，行至长廊尽头，再绕了个弯，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靠着假山的一抹身影。
陆舜华看了半晌，镜子里的女孩也与她对视了半晌。半晌过后，她不看了，往里转了个身，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
斗篷姑娘不说话，低下头肩膀一颤一颤，身量越发卑微。
这些江淮统统视而不见，买了份如意糕，付钱后拎在手上往回走。如意糕泛着香甜的气味，粉粉糯糯煞是好看，是上京里有名的吃食，姑娘家都很喜爱。
江淮说：“妻子江陆氏，恭谦王独女，八年前嫁给了臣。”
小酿抱着食盒，来时像蝶儿，去时像猴儿，见鬼一样逃出东院。
“也就那样。”叶魏紫撇撇嘴，“他都跟我爹年纪差不多，没事就爱说教，无趣得很。”
陆舜华：“听起来他好像不怎么เ样。”
“还凑合。”她含蓄地说道。
陆舜华眼神意有所指。
叶魏紫一巴掌拍在她肩头，把她往门口退，“什么时候提亲，我等着和你一起做新嫁娘。”
陆舜华回头道：“总得再过一年半载，阿淮还没出孝期。”
而且这阵子皇帝似乎有意提拔，将他调至骁骑将军麾下，脱离小小羽林卫，不再掌送从一职，正式去往骁骑营，受命于都督府。
他陡然变得忙碌许多，很多时候不见人影，就算见了也总是这里那里受伤，刀剑无眼，她每每都是提心吊胆。
叶魏紫说：“大不了我先嫁，等我生了儿子，再来娶你女儿。”
陆舜华：“你就这么想和我做亲家？”
“哼，别人我还不给他这个面子。”
陆舜华揣着书册，被叶魏紫找人送回了恭谦王府。
祖奶奶例行礼佛去了，偌大的王府里头没什么人，院子里几棵老树叶子婆娑作响，风拂过，夏意躁动。
陆舜华抱紧书，哒哒跑到闺房前，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
地上悠长的树影，一个人影晃动其中。
她看了一会儿，扭头望着屋顶，笑道：“哪个小贼半夜不睡，不学好做梁上君子！”
上头那ว人配合应道：
“看陆家姑娘貌美，举世无双，故来采撷。”
陆舜华懵然，半晌红了脸，说道：“不要脸。”
人影一闪，少年郎已长成的落拓身形寸寸逼近，直到เ近地不能ม再近，声音才落在头顶：
“倒成我的不是了。”
陆舜华瞥了他一眼，把怀里的东西往里藏了藏。
江淮仿佛并未注意到，平静地看着陆舜华，淡声道：“你去见叶姚黄了？”
陆舜华一愣，想了下他怎么知道了，略๓略有些不自在，说道：“他过几日要去戍守青霭关，让我去送他。”
“我知道。”江淮冷声说：“真是个ฐ痴情种子。”
陆舜华笑了下，看看他，轻声说：“那我去不去送？”
江淮没理会她，近身，一把拉起她手臂，几下跃上树间，推开她闺房窗户，带着她一块进去。
“……你为什么每次非得做这种溜门撬锁似的勾当？”
江淮沉声道：“门口有守夜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