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周家正堂上已摆上了牌位，两旁烧着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中间还摆着一只描金朱地万寿纹的铜香炉，炉里点着一支大香，细如丝线的香烟袅袅而起，屋边的桌案上猪、牛、羊头一列排开，又有一些瓜果冷盘围列在旁。
其实润娘不过是合目养神，听得华婶的声音，便睁开眼笑道：“我也没睡着，况且我身上也搭了毯子，再说日头也好哪里能凉着了。”
妞儿听了便丢开吃食，凑上去看周慎手上的“石头”，还伸出短小的手指去戳它的脑袋，润娘连忙捉回她的小手：“看它咬你！”
适才一下车润娘就觉着头晕身软，又在门站了一会，受了些风，更是觉着身子一阵阵地发冷，因此也不同她客套，只说：“多谢嫂子了，还请嫂子往后多来走走。”再吩咐华婶烧了热水，给喜哥儿母女洗一洗，拿自己和周慎的衣服给她们换了，自己扶着秋禾回屋里去了，谁想才褪了外头的大氅，秋禾便指着润娘的裙子惊叫了起来：“娘子！”鲁妈、易嫂子听了忙凑过来看，却见润娘裙上隐隐的有些血迹，也唬白了脸，忙扶了润娘进卧房里去，鲁妈则叫道：“大奎，大奎－－－－－”她叫着儿子的名字揭帘出去，秋禾从床头的小屉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盒来，从里头取了一枚蜡丸ฤ出来，用针ฤ线筐里的小剪子破开来，取出一粒棕黑色的药丸给润娘服下。然后才挑帘去厨里端热水给润娘抹身子。
刘观涛瞥了眼喜哥儿母女，道：“我自家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润娘恰才下了车，听了登时向大奎喝道：“把门给我踹开！”
秋禾咬着下嘴唇，歪着脑袋想了半日，还是迷惑，恰巧ู知盛走了出来，见她在门口站着，便道：“你只管在风口上站着做甚？”
“怎么着，我讲实话－－－－－－”秋禾说到一半，见华婶挑帘子进来，便忙住了口，周慎的小鼻头动了动，回身拉着华婶的胳膊直问：
润娘笔挺挺的侧身站着，直至那汉子被半劝半轰的赶了出去，她方缓缓坐下，朱儒生先赔礼道：“娘子莫往心里去，咱们还是商议地租子是正经。”
“真的！”周慎一蹦三尺高。
润娘摇头晃脑แ的正念有味，忽隐隐听到“哐哐”的敲门声，屋外大奎已高声问道：“谁呀！”秋禾拍了拍手，道：“定是知盛他们回来了。”不等润娘吩咐，已๐挑帘出去了。就连知芳都侧身趴到窗台上，隔着窗户纸往外瞧，润娘便取笑道：“姐姐这是望爹爹呢，还是望兄弟，或是望－－－－－相公－－－－－”
华婶摇头道：“这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估摸着不是甚么近亲。”
这位姑奶奶在润娘进门之前便出了阁，因此润娘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莫说长相身材，就连这位姑奶奶的闺名都不晓得，当时听得华叔提起，她不过是随口搭一句，过后就忘了，这会华叔又提了起来，且又是这般难以出口，她隐隐猜到这位姑奶奶在夫家怕是过得甚不如意，当下问道：“是啊，姑奶奶还好么เ？”
“可是，我后半晌一直都在易嫂子玩五子棋，没拿脏东西呀。”
秋禾答应一声，走到她身后在她脖颈่上轻轻揉捏，过得一会，润娘闭着眼道：“我叫你来，是为了地租子的事－－－－”
华老夫妇同鲁妈都看得傻了，虽说数日前，对着两位长辈，润娘也甚是强硬，可毕竟还是有礼有节，哪像今日般，甚至连“爬床”这种话都说出了口。
润娘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不做声，只管勺碗里的蛋花吃。也许是因为自己้较先前随和了许多，秋禾这丫头话渐多了起来，不比原先那般小心谨慎了，私底下两ä个时也敢取笑她这个主子了。
润娘正低头思忖，学徒端了茶进来，润娘接了茶吃了两口，还不及开言，知盛还价道：“老先生，息钱能再低一些么？”
过不大一会，车停了下来，知盛同大奎两人跳下车，放下条凳：“娘子，到เ了。”
“天没亮就起了，这会在书房里念书呢。”
华叔嘀咕着还在盘算，华知盛已回道：“最多一年有四百六十贯。”
润娘没想到这小家伙，还知道这句话，一时间真还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转头问易嫂子道：“咱们丰溪村这么大一个村落竟没家私塾么？”
润娘笑了笑，说：“我这不是请了四叔公来商量么，总不能ม说风就是雨的，毕竟也不是一件小事。”
看着鲁妈的憔悴的面容，式微脑中ณ立时闪过一幕幕地过往，繁星点点的夏夜，三岁的小润娘睡在她的臂弯里，她轻摇着蒲扇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姜式微鄙夷瞟了那ว男子一眼：“白菜！”
喜哥儿还待要再说，已被润娘推回屋去，亲自给她打扮起来，才给喜哥儿梳了头，秋禾进来略带些气恼地回禀道：“大奎说他身子不舒服，想换了贵大哥去。”
“不舒服？”润娘正抖开一件自己陪嫁的海棠红的缎面大氅给喜哥儿，听得秋禾的话，皱眉问道：“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
秋禾撇了撇嘴道：“我看他多半是偷懒。”
“胡说！”润娘斥道。依她的心思，大奎是个半大小子正是爱玩的年纪，听到这件差ๆ事，应当是欢喜的，赶车进城他自己้也能顺ิ带着逛逛，万没想到他竟推病不去，因此心下倒是信他几分的，教训秋禾道：“大奎啥时候躲过懒，多半是身子果真不爽快。”
秋禾不服气道：“甚么เ呀，我找着他的时候，他正同阿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