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搭手去端茶,将将错过凤姐的手。且拿那茶沾了沾唇,道:“我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当不得二嫂这么夸。”无事献殷勤,可不是什么好事,今儿可不该接这凤辣子的话茬。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宝玉倒也搁开手去。宝钗见他听劝,趁热打铁又道:“咱们闹了这半晌也该散了。还不知道姨妈那里忙成什么เ样了呢,你若有心,一会子瞧瞧她老人家去,给她道声辛苦,也是你的一点孝心不是。”
宝玉便问:“何事?”
贾母听了笑骂道:“银子没有,你若要,十巴掌拿去。”
黛玉苦笑一下,“嬷嬷,我如今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她爹林老爷也是老太太的小辈啊,王氏虽与父亲是平辈,可她并无代管之责不是,“且如今,大表姐又封了妃,父亲如今……”二舅母如今可是贤德妃的亲娘了。
几个丫头磕了会儿闲牙,就见听月打外面进来,忙抢着问道:“那边屋里怎么เ样了?”
黛玉又瞧了她两眼,抿嘴一笑。
黛玉听了只笑:“好好好,现如今可是你自个儿说的了,怨不到我头上了罢。”指得却是前回两人私下的顽话。
“可知道是为着什么เ事?”春柳塞了碗茶在晴雯手里,问道。
因是去年才除得服,黛玉的颜色衣裳๙并头花、首饰也不多——打江南带来的那些物件么,以黛玉对贾府一贯的戒心,又怎会带进贾府来。真真最多的,还是书。好在近年来新进的书都放在内书房里,如今留在房中的还是父亲前前后后送给她的些旧本。黛玉看了半晌,一咬牙暗道:真要走的话,一本也不留下,大不了到เ时少带些衣裳——黛玉,你真是脂粉堆里的奇葩,居然要书不要衣裳。
香菱随她母亲走时,因黛玉与她接触本就不多,并不曾觉得有什么异样。
湘云嘟哝道:“我一年能来几天呢,都没空理我一理。”
黛玉不安地在椅上动了动,想想又端起茶来喝了口,明知道没人知晓自己้所想,到底还是不大好意思。
闲雅侧头瞧了瞧四周,蹙眉道:“哎,姑娘今个ฐ儿又有心事。”
“倒不曾有什么事,只是蟠儿那孩子多喝了两盅,闹了会子酒……”王夫人回得略๓显尴尬。——你不让老太太高兴,老太太自有法子让你也高兴不起来。
“如今瞧着,只怕是真的。要不然,先皇也不会广招天下修行人了,就是这位甄夫人,若不是老太妃也有此喜好,甄家大抵也不会送她上京罢。……谁想这等神迹就真应在了她家呢。”湘云支着腮应道。
宝玉冲进内书房时喘得较先时那个报信的小丫头轻,阵仗却比她大,袭人领着碧痕跟在宝玉后面撵进来。一面叹气一面念叨着“哎,哪里就急成这样了,且将这身衣服先换了罢,落了好些雪点子在上面,一会子寒气浸进去,又该唤冷了……”边说着边给宝玉宽着外面的大坎肩。
探春的眼睛也有些放亮:“是表哥在金陵时买的一个丫头,倒不知怎地在京城寻着了娘。”她素日再是谨慎,可这八卦之心一起,却也有些管不住嘴。
不想宝玉过了会儿又趋过来悄声道:“可里还有嬷嬷,还有公公,而且……是男ç的。”宝玉胆子再大,那两个字也只敢含糊着带过。就这样已๐让黛玉失笑。好在宝玉打初雪时在梨香院外被黛玉驳了,后来又被黛玉连连问过“老太太、太太也是嫁了人的,也不好?”、“凤姐姐也是嫁了琏二哥的,对了,还有蓉哥媳妇,你是说她们也很不好么?”等话,倒不敢在混说什么嫁了人的女孩儿就都不好的话了,只是对嬷嬷什么的,怨念着实有些深。
……黛玉虽知自家是公侯之后,但她前世……嗯,魂记里虽也是个女子,却也苦读了十余年,今世父母也不曾因是女儿而拘着她读书识字,前前后后多少载的记忆,大半都是自书里得的。是以倒真让她相信了“书中ณ横卧着历史的灵魂”一话……
这信却不是父亲写的,乃是孙姨娘的笔墨——年来黛玉受袭人待湘云的启发,也给她写过两ä封信。好在她打小跟着母亲身边,也识得些字,捉得起笔来。让黛玉意外的是,她的信虽写得琐碎。较之父亲的殷殷叮嘱却细致得多,倒给黛玉带来更多家里的信息。如:今年各府各族给父亲送得年礼ึ较往年更重了;父亲虽拒了几家望族说亲的意思,到底府里又收了好几个女子;旧的姨ถ娘里有几个得了时疫没了……
“哼,本来没事的,只你来了才有事。”
袭人在后面泣声道:“原就是林姑娘要罚她的,你还这般说,倒让她怎么想。”
黛玉站在门外,也不进去,只唤了声:“紫ใ鹃。”
……呵呵,这异世的记忆还真好用……
黛玉听了,也道:“能吃东西就好的……我想着四妹妹在病中,只怕口味有些寡淡,让云莺做了几样她素日爱吃的来,嬷嬷你且温着,一会子四妹妹醒了劝她再吃些罢。”
黛玉笑推了湘云一把,道:“不好了,这丫头恼了~”
宝玉一噎,顿时想起上回他明着欲丢书时黛玉驳斥他的话来,不由就有些喏喏的了。
黛玉再不好辞,只得道:“如此多谢你了。只是也不必往屋里送了,这起子吃食,原是人多吃起来才香呢。倒还是放在这儿的好,叫小丫头细头收拾好了就是。”
秦钟一路随着宝玉行来,见宝玉谈笑风声、潇洒自如;不知又多生出几许相惜之情。谁知待回到贾母院中,却见他神色忐忑地又是差人小心打探“林妹妹”的去处,又是再三咛嘱他切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