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把身子放平,枕着双手,眼睛盯着旧报纸糊的天棚。报纸已经泛黄。他在看一行黑体大字我们高唱东方红。听见帖ຆ嫂问,他收回目光,真挚地看着她说,是报仇,是为俺妹子报仇!你知道吗?那号的俺那ว妹子才16,俊俏的一朵鲜花似的,就是让那女子的哥哥,那号的刘大标、保安队队长给糟蹋死啦!
小八儿那时虽然他的眼睛还分不清是谁,可是他的鼻子却出奇地敏感。耳朵也非常管用。
帖嫂没想到,从障子跳进来却是队长。她原以为他是想吃黄瓜,没想到却直奔自己而来,话也不说,抱住自己连亲带咬。帖嫂的盆里快要摘满了,身子让队长箍住,放又放不下,举又不好举ะ,最后终于坚持不住,咣铛一声,搪瓷盆跌落,黄瓜顺着垅沟乱滚,弄得泥滚纤球。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烈的碰撞!后来,他知道碰撞是。
他们脚下的草地上,青草野花被压倒一片,松软的枯树朽叶,留下了浑圆的印痕。
帖嫂不解,她不知道队长为ฦ啥突然骂人。
哎我说老于,你胆儿不小哇!连县革委会主任的朋友你都敢骂,队长当够了吧!
屁!那号的老子当初如果不犯错误,没准儿官儿比他还大呢!那号的,褚ຘ子格不就是他娘的造反派头头儿吗?当官儿的怕他,那号的老子不怕!现在如果找着他,俺不捶扁他个驴进的,那ว号的俺是他儿子!
队长说着直腰坐起,从蓝上衣口袋里掏出烟包子,从一沓烟纸扯下一张,捏出一撮烟末卷烟。烟包子有些脏,油垢麻花的。正面绣着荷花。是并蒂莲,卷边荷叶已磨跳了钱。
帖嫂知道,这烟包子肯定不是队长老婆做的。队长的老婆是东北人,尚且是个哑巴,她绝对绣不出如此讲究的东西。但是,帖嫂也不知道,那身段很好也很干净的哑巴女人,为啥不给当家的洗洗这东西?
老于啊,啥事啊?看把气的,地雷炮似的。还有你的烟包子,都埋汰成啥样了?等我给你洗洗。
队长卷好了烟,点着,狠狠地抽了一口,摆摆手说道“小姜花,你看这天,都啥节气了?马上夏至了。那号的褚ຘ子格,你说是让猫叼去了还是让狗捞去了?就是掉进耗子洞里,也会弄破点泥啊!你说啊,那号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ฐ大活人就他娘的没啦!队里二百多丈人参在太阳底下晒着,如果下一场热雨,哪号的,还不都得烂光吗!
老于,说了归其,褚子格到เ底咋的啦?
那号的,你是不知道啊!俺求爷爷告奶奶,哭着喊着,连磕头带作揖,好容易在东地儿借了700元钱。听褚子格说能ม弄到塑料布,就让他去了,临走前俺还一再嘱咐早ຉ点回来,人参正等着用。那号的,你说这驴进的,一屁就没影儿了!眼瞅都半个多月了!你说……那号的!他!全队都等着塑料布苫人参呢!这不是要命吗?你说,如果人参全烂了,你说,谁付得起这个责任吧?
哦!是这样!我说老于,你缺心眼儿啊?怎么เ能相信他啊?除了造反吹牛儿,你说他还会别的吗?在外面像个ฐ爷,在家里像个ฐ客!可惜了儿关杏跟了他。就是那张嘴还行,能ม把死牛吹活了。
哎,那号的小姜ä花哎,事是这么个ฐ事,可不能出去乱说。毛主席说造反有理。造反派也没啥错。这年月,嘴能说也是特长啊,咱队的大批判,还不是都指望着他出菜吗?那号的,还有那ว次大队赛诗会,没有他,咱队儿就得倒老末儿!队长说着,扯过帖嫂的脚๐丫轻轻地摩梭。
帖ຆ嫂痒得难以自恃,两脚乱ກ蹬,咯咯地笑“死鬼,人参都苫不上啦,还有闲心撩拨人?还不想想辙啊?”
队长笑了,刀脸上的括号更加明显。他眯着眼睛说“小姜花呀,那ว号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天下事难不倒员!”
帖嫂听了撇着嘴笑“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员啊?上来那虎劲驴行行的!放着自己老婆不用,专门拈花惹草儿!”
队长并不反驳,腿一伸出溜下炕,看了眼睡“婆婆觉儿”的小八儿,抿着嘴直乐“那号的我说小姜花呀,老子革命的时候,你还穿活裆裤ไ呢!那号的员咋啦?员也有七情六欲。不然,哪有革命的后代呀!我说,俺那样可不叫驴行行的,那叫朝气蓬勃。”
帖嫂摇摇头。她还是为ฦ队长担心。二百多丈人参苫不上,不是件小事!于是,她愁眉苦脸地问队长,死鬼,还有心扯闲篇!好好想想吧,褚子格到现在不回来,肯定出事了,你应该早ຉ作打算,全队的人都看着你呢!
帖嫂说着也穿鞋下地,她想送送队长。
队长拧了下帖嫂的脸蛋儿,安慰她说,那号的,你心就放肚子好啦!没有弯弯肚子,那号的俺敢吞镰刀头哇!想当年,被还乡团逮着,如果没有点灵活性,早ຉ他娘的喂张三儿狼了!
队长从帖嫂家走出,抬头看看日头,知道此时不能下地了,便往西走,过了队部和老花家,往后一拐,迈进了褚子格的大门。队长一看这大门心里就来气。一扇大门掉了一个ฐ合页ษ侧歪在一边,另一扇大门,丢了一块板子。队长瞥了眼,想起了帖嫂的话除了造反吹牛儿,你说他还会别的吗?他发现,帖ຆ嫂的话,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