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何满堂就见识了三儿媳妇晓岚的厉害了,那份蛮横刁钻使何满堂眼界大开,但也只有摇头兴叹,无可奈何的份了。也就是从那ว时起,何满堂的心里就开始降温,就一天天变凉,就慢慢结冰了。他知道这门亲事糟糕透了,对他来说意味着不但娶不来一个ฐ懂事理的孝顺媳妇,还会白白搭上一个亲生儿子的情份。
村支书觉得这些担心也不是多余的,祖宗的尸骨可不是好随便拿着闹玩的,是有尊严的,是神圣而不容半点玷污的。于是就在屋子的旁边顺檐搭了一间更小屋子,并把五保户王独眼安排了进来,让他日夜看守着。直到王独眼死后,就再也没人愿意去干那没黑没夜守着“鬼们”的活了,这才陆续有人偷偷摸摸把亲人的骨灰盒抱出了那ว个屋子,找个ฐ僻静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埋起来。
细细打量着,那ว是一条花斑蛇,鲜鲜亮亮横在潮润的土地上,贴紧了地皮缓缓蠕动着,足足有一米多长的样子,浑身的花斑鲜艳纷呈,很刺眼∥满堂随手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对准了那条蛇就掷了过去。
何满堂左边的腮帮子抽搐着动了几下,叹口气说,兄弟啊,话是好说,可你说我能看着不管吗?到เ手的东西扔了多可惜,看着心痛呢。
听说爷爷何满堂在临死的时候把最后那ว口气咽得极其留แ恋,细若游丝的气息很小心地在嗓子眼里滞留แ着,老半天,唯恐一下子咽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长时间里他都翻着眼白,直勾勾瞪着瘦若骨柴的老伴那个只知道自己生在王家,稀里糊涂嫁到何家,连个名字都没有,踮着小脚围着他转了一辈子的矮个女人。老伴何王氏一阵慌乱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望着男人裹满尘土的脸,像平日里送他出一趟远门那样,眼里分明在说,你就放心走吧,家里有我呢。可何满堂还是紧紧攥着女人的手,就是不肯撒把。过了一会儿,何王氏叹口气,说,他爹,就凭着你的身子骨怎么也不该走到我前头的,都怪你招惹了那条蛇,是那ว蛇造的孽啊∥满堂这才把嗓子眼里那口气咽了下去,却依然大瞪着眼睛,丝丝缕缕的寒气从里面弥散开来。
说来金柱倒也有些福气,李屠户家富得满满当当流油,在把闺女送给他的同时,随便一出手就给了他一个ฐ像模像样的家。杜鹃一个女孩子家跟着父亲“腥风血雨”杀了那么多年猪,当爹的觉得欠闺女的太多,就又拿出一万多元给他们承包下了村前的那片果园,一包就是十五年。那ว片果树园子是聚宝盆,是摇钱树,年年就有大把的钞票随着秋风刮进家,小日子自然红火富足。
推开门,半屋子的苹果堆在北墙根,散出一股难闻的酸腐气味儿∥王氏心痛得直叹息,这么好的苹果怎么เ就卖不出去呢?成批的卖不出去,一点点拉到เ外面零散着卖还不行吗?谁家还不吃几斤苹果呢?前几天老头子想吃苹果了,还花七块钱买了十斤呢?可那个卖苹果的心太黑,回家一称足足短了八两。惹得老头子嘟嘟囔囔骂了大半天。
何王氏心里犯嘀咕,金柱呀,金柱,都快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是改不了那个懒毛病呢?成堆的苹果烂在那儿多可惜,换几个零花钱花花也好啊!
何王氏站在外屋,很小心地喊了一声贵峰他妈。半天没反应,何王氏喊第二遍的时候才听到里屋子里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走进里屋,见儿子一个ฐ人直挺挺躺在床上,何王氏嘀ถ咕了一句,这觉怎么就老睡不够呢?
金柱像是睡熟了,一动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多少年了,对于儿子的这种冷漠为娘的早已๐习以为常了。反正冷也是娘,热也是娘,这亲娘的份是丢â不了的。
何王氏接着问,贵峰他妈呢?
金柱张了张嘴,说,帮她爹拾掇猪下货去了。
何王氏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爹把车子翻沟里了。
这时候金柱的眼才微微睁开了一条细小的缝儿,淡然问一声,人没伤着吧?
何王氏应道,人倒没咋样,看着就磕破了点皮,回家躺炕上了。你去帮着把车子给弄出来吧,扔在那里不行,时间长了怕丢了。
金柱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直着嗓子嚷嚷着,你们老两口也真是的,是不是闲得难受啦?她一个年级轻轻的娘们家,吃饱喝足了满街大道地瞎逛游,你们去献什么殷勤啊?丢了活该!又不是我家的。说完又躺回了原来的地方。
大儿子金柱心里想什么เ为娘的自然明白,为什么,还不就是自己้跟老头子多帮了三儿子金旺家,他心里就不舒坦,就难受不平衡了∥王氏低下头,没了话说。站在床前呆了一会儿,见金柱还是闭着眼睛直挺挺躺在那儿,没有行动的意思,话也不再说一句,就只好悻悻地转身走了出去。走出院门,拐过墙角,何王氏觉得脸上有丝丝的凉意,抬手往脸上擦了一把,觉得湿乎乎的,仰起脸朝乌黑的天上望了一眼,想到可能是下雪了,却没看到เ雪花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