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都活成人精了。”卓月叹口气，又笑，却是伤感的，“可是又能怎样？小桐，这个职位我可以不接受……但是，肖叔叔他快不行了，他求我，他跟我爸几十年的交情，等于是看着我长大。我做记者，也是受他的熏陶，他等于是我的老师，这个报社是他半生的心血，我能让他合不上眼吗？”
这么一闹，烦心事倒是真的忘了干净。到เ了镇子上，饥肠辘辘的苗桐先是由沈净带着去喝牛杂汤配着驴肉火烧，驴肉是山里的果木烤制的，香味勾得馋虫都不安分了。沈净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聊起天来也非常有意思，即使只有这一顿饭也让苗桐觉得不虚此行了。
“这是我们卓主编家闲置的老房子，房租很便宜，她很照ั顾我。”
“不敢耽误！再见！”
“你闹够了没？闹够了就下来！”
苗桐的十三岁生日过后，糖尿病的并发症要了她的命，白家出钱安葬了她。按照苗桐家的风俗，父母去世，儿女要没昼没夜地守灵三天。刘ถ锦之去探望，苗桐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墓碑前的供果滚下来，她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她给他磕头笑着说，刘ถ叔叔对不起，给您和白先生添麻烦了。
那些孩子妄想用神的怀里得到凡人的亲情，那ว是痴人说梦。
卓月那ว张睿智娴ຒ静的脸上团着一成不变的和气之色。
苗桐睁开眼，扭头看他，“你说真的吗？”
“我说真的。”
她停了半天，坐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认真说：“我不是为了你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白惜言笑眯眯地安慰他，“小桐是真心把白叔叔当亲人的。”
苗桐更烦躁了，她今天受了刺激，看到เ死者家属抱着家人的照片在门口冲着被告辩护律师哭骂。这让她想起了很多事，好像已经淡忘的事，一瞬间都无比清晰如昨。
她记得那天她放学回来，家里敞着门，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母亲瘫痪在床，父亲从工ื地下了工ื就要回家来做饭的。他炒菜喜欢放自己้家腌的臭豆，那ว古怪的臭味老远都能闻得到。而且苗桐捡了一条断了腿的狗，她的脚步声近了，那ว狗就会晃着尾巴一拐一拐地扑上来。
可那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父亲的工友沉着一张脸来家里喊她，对她说，小桐，你爸出了点事，在医院里。你孙伯他们已经把你妈妈抬到医院里去了。苗桐以为，大不了是摔伤了腿。可是进了医院她也没能看见父亲，因为母亲本来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见了她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嚎起来。他们说是父亲自己大胆没挂安全锁从二十多层的脚๐手架上掉了下来，摔在钢๐筋上，直接就咽了气。
那时候苗桐只有十二岁，对于死的概ฐ念很模糊，只知道是再也见不到了。等她长大了，这个ฐ概念越来越具体，安到白惜言身上，她受不了。
苗桐觉得脑袋里好像有虫子在拱似的，她崩溃地低吼，“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人都觉得我是贪你的钱，我要你那么多钱干什么啊！白惜言你可别死，我怕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白惜言顿时说不出话来，其实他说这话并不是说着玩的，换了肾脏ู的病人能活几年？三年还是五年，或者十年？他已经换了三年了，还能撑个几年？
他的人生已经过了多半了，他不能跟苗桐保证什么เ。
他揽着她的肩拍了拍，竟有些心虚，“我会尽量活得久一些的。”
“多久？！”
“等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好，那在之前您别ี离开我。”
苗桐渐渐平静下来，有种脱力的疲惫，在白惜言的轻拍下慢慢睡着了。橘黄色的灯光下，苗桐眉头皱得紧紧的，双手还扯着他的衣服。白惜言静静看着这张脸，脆弱的苍白的，却在贫瘠的骨缝里开出高岭之花的姑娘。她身体里埋藏着宠辱不惊的灵魂，却单在他的面前，恐惧过怯懦过甚至崩溃过——只因他对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养育之恩。
他从没真正的给过她什么，可他能真正的改变她的一生，
白惜言觉得空荡荡的未来人生突然有了盼头。
他亲了亲苗桐的额头，人生苦短，我的女孩，你可要幸福啊。
白惜言身体好一些后，又跑去了上海。
白家老大白素า和老二白敏知道弟弟又病了一场，本来商量好抽个周末时间去看他，却没想到小弟自己跑上海来了。经过那场病他倒是没再瘦，精神也不错，好端端地叠腿坐在沙发上，那气度真像古时候芝兰玉树的大家公子。
只是白惜言跑到上海来，不是专程来探亲的。
“什么？收养？”白素า觉得有些好笑，“惜言你才三十一岁，想要孩子自己生一个ฐ呗，干嘛给别ี人养孩子？”
“与收养也差ๆ不多。只是我的年龄与她相差太多，我思来想去，只能入籍成我们家老四。”白惜言心想要是我收养女儿，还用经过你们的同意吗？
白敏听出意思来了，弟弟这几年都过得不大像活人，刘锦之每周汇报的情况也都是些吃喝拉撒没什么เ新鲜的。她跟大姐怕他闷出毛病来，没少给他介绍过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