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没事,倒是李大人你最近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非曹县令又为难你了?”
他下了床,赤着脚在房里转了两圈——屋子正中搁着一张孔雀牡丹的围屏,后面有两只并排的胡床,窗棂之前摆着有一只梨花木做的镜奁,上面盛满了香胰、铅粉、胭脂ฦ、唇脂和花钿。白晓谷好奇地坐到镜奁之前,挨个嗅闻那些瓶瓶罐罐,还掏了一些放进嘴里品尝。
“这位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劳烦张老替他号下脉,瞧瞧有没有什么病症。”
举目望去,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有头顶幞头,宽袍大袖的士子;有戴着浑脱,虬须碧眼的胡儿;还有簪步摇钗,轻纱蔽体的美妇……白晓谷好奇地左顾右盼,觉得什么都新鲜有趣。
他的同伴“哼”了一声,不以为ฦ然道:“要若是真的犯了夜,那我就陪你一块儿挨板子好了。”
这个ฐ时候白晓谷还不知道,凭着帝流浆灌入的一星半点儿的神识,自己已变成了一只有思想的白骨精。
白晓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被推下楼之后,他静静地蛰伏了好一会儿,直到禁锢住的结界自动打开,他便不顾一切地蹿进了黑暗之中。
最初逃出虾蟆陵的时候,白晓谷的身体还有一部ຖ分维持着骷髅的形状,可是待他跑出了数十步,当身体再度沐浴在月华之中时,体内忽然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使得他的手脚飞地生出了皮肉。
有什么……不一样了。
迟钝如白晓谷,也察觉到เ了自己的不同寻常——自从咽了胡殷紫哺给的珠子,他清楚地感知到自身的变化,那颗进入体内的神奇珠子就像一团小小的火焰,正包裹着他的灵火……温暖的感觉流进四肢百骸之中ณ,教白晓谷非常地舒服。
可是下一刻,火焰却熄灭了,白晓谷觉得胸中ณ陡然一凉,紧接着他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哀鸣声——那ว尖啸,振聋聩,却不是由人类传出的。
白晓谷记得离开之前,胡殷紫ใ曾教他无论生什么เ都不要去管,可是这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红袖招”的上空一红一白两个ฐ光点正在互相追逐缠斗,可没过多久,那红色光点便被白色的吞噬殆尽。
白晓谷知道那是胡殷紫正在和前来收妖的道士斗法,而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到这情形,胸中那ว容纳珠子的地方立时传来一种奇特的感受,此时的白晓谷还不知道……这种感受,叫做疼痛。
白晓谷奔跑着,也不知哪里是终点——听到临ภ街打更的更夫吆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才放缓了脚步,静静谛听着,直到人声远去。
白晓谷自阴影中蹩了出来,又漫无目朝前走了一会儿,他停下环顾四周,却不知道该继续奔向何处?哪里才是他的容身之ใ所?
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儿,凌空蓦地传来一声叱喝:
“前方所立何人?不知此时已经宵禁了吗!”
那嗓音低沉浑厚,透着一股无声的威严,白晓谷本能地为其所慑,定在当场,然后呆呆地看着说话之人骑着马踏至跟前。
来人二十五、六的年纪,面色微黑,颏下无须,剑眉斜飞入鬓,模样英气十足。他身穿一袭武官轻骑的行头,绯色的官服胸前绣着一对张牙舞爪的獬豸兽。
这是一位官居五品上阶的羽林郎将,此时他刚遣散了部下去巡查各坊的安定,自己独自走了半刻便碰上一名犯夜之徒。
郎将厉声喝止白晓谷,走近看清他的模样之ใ后,不禁愕然:眼前的男子披头散、也无衣帛蔽体,实在是……
实在是有伤风化!
郎将眉头一拧,就欲下马去擒白晓谷,白晓谷这才猛地清醒过来,可此时想要逃走,却为时已晚——他才退后了两步,便被郎将摁倒在地。来人武艺在身,也容不得白晓谷多作反抗,利落地将他治服、反剪了双手。
可就在动作间,忽然有个清朗的男音响起:
“表兄?”
韩湛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袭青衫的李岫正牵着马立于自己身后不远处。
他一愣,旋๙即回过神,道:
“你来得正好,我刚ธ要将这厮提到เ万年县府里去,既然你来了,也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说罢,韩湛粗鲁地将白晓谷拉起来,正要摸出绳索将他捆住,白晓谷忽然猛地力挣脱了韩湛。
韩湛未曾料到有这一出,手上一滞,眼看白晓谷脱出自己的掌握,他还没来得及再度出手,却见白晓谷直直地朝着后方跑去,然后……
一头扎进了李岫的怀里。
一个时辰之ใ前。
众金吾卫在红袖招搜查良久,退出来后只说是贼人已经遁逃,便草草收兵。罗瑾自觉无趣,嚷着要李岫送自己回道观休息,可还没等李岫回个上下,他却捂着耳朵,径自蹲身下去。
“怎么了?”看好友抱着头,面露痛苦之色,李岫关切地凑近询问,罗瑾却恍若未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松开抱头的双手,道:
“你没听到เ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