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想必是得了李瑾容的指示,上来以后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动手,彼此间配合得极为默契。几个人先守好四下,封住了谢允的退路,随后三个使剑好手一拥而上,两个轻功不错的一前一后地跃上两侧大树,以防他从树上退走,另一边则架起十三把长短弩,个个拉紧弓弦对准谢允,哪怕他是只鸟,也能给他射成筛子。
周翡不到เ半宿就用一手狗爬出来的狂草把家训糊弄完了,然后她横叼着炸毛的笔,仰面往旁边的小榻上一躺,来回思忖头天晚上的事。
李晟跟周翡一个叫“姑姑”,一个叫“娘”,方才捡回一条命来,这会都乖得不行,支楞八叉的反骨与逆毛一时都趴平了,老老实实地等挨揍。
“鄙姓谢。”那ว黑衣人轻轻一侧身,让过上中下三路的牵机线,分明是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莫名有种“衣袂翻飞”的感觉——尽管夜行衣都是紧口的,根本翻飞不起来。
所幸临江的地方不像上面那么เ光,谢允及时扒住了一块山石,手脚并用地将自己吊了上去,好歹没一头栽进江里变成一条墨斗鱼。
周翡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转头,见李晟从腰间解下一个ฐ行囊,先是从里面抽出一把麻绳,又拿出了一只便于上下攀爬的铁爪,显然是有备而来。
当地有无数关于洗墨江的民间传说,因为那江中水不蓝不绿,看起来黑漆漆的,居高临下时,像一块巨大的黑玛瑙,当年老寨主在世时,曾经花了三年多,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将两ä侧山壁间的树木与突兀的大石块一点一点打磨干净,那ว山壁两面大镜子似的,也被江水映照ั得漆黑一片,这样一来,两ä侧山壁非但攀爬不易,还能ม被巡山的一览无余。
那ว含在鞘中的长刀裹挟着劲风而来,一瞬间李晟竟有些畏ั惧,愣是没敢故技重施。
这位孙老先生,是个迂腐书生,因为嘴欠获罪——他痛骂曹氏伪帝的文章据说能ม集结成册,于是被北都伪朝缉捕追杀,幸而早ຉ年与几个ฐ江湖人有些渊源,被人一路护送到了四十八寨,李瑾容见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便想着留他在寨中当个教书先生,不求出状元,只要让年轻弟子们将来出门识几个字,大白话的信能写明白就够了。
旁边有个入门稍早的老弟子十分好为人师,摇头晃脑地跟他卖关子:“这人是谁,你可猜不出——哎,他们动手了,快看!”
李瑾容哑声道:“你不是说,恩情已偿了么เ?既然恩怨已经两讫……”
“瑾容,”周以棠轻轻地打断她,“他活着,我们俩是恩怨两讫,我避走蜀中ณ,与他黄泉不见。如今他没了,生死两隔,陈年旧ງ事便一笔揭过了,你明白么?”
李瑾容面色倏地变了——他知道!
周以棠知道梁绍死了,那么那些……她费尽心机压下的、外来的风风雨雨呢?
他是不是也默不作声的心里有数?
李瑾容不是她懵懵懂懂的小女儿,仅就只言片语,她就明白了方แ才谢允与周以棠那ว几句机锋。
“听不见我笛声的,不是我要找的人”——她早ຉ该明白,周以棠这样的人,怎么肯十几年如一日地偏安一隅、“闭目塞听”呢?
李瑾容愣了许久,然后她微微仰起头,借着这个动作,她将肩膀重新打开,好似披上了一件铁ກ垫肩,半晌,轻轻地呵出一口气来。
周翡看见她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然后垂下目光,对自己้说道:“拿给你爹吧。”
那块旧令牌手感非常粗糙,周翡随便摸了一把,摸出了好几种兵刃留下的痕迹,这让那上面原本华丽古朴的篆刻透露出一点凝重的肃杀来。
“先父在世时,哪怕插旗做匪,自污声名,也要给天下落魄人留住四十八寨这最后一块容身之地。”李瑾容正色道,“我们南北不靠,以十万大山为壁,洗墨江水为垒,有来犯者必诛杀之。先人遗命不敢违,所以四十八寨以外的地界,我们无友无故,无盟无党,就算是你也一样。”
周以棠神色不动:“我明白。”
李瑾容将双手拢入长袖中:“你要是走,从此以后,便与四十八寨再无瓜葛。”
周翡猝然回头,睁大了眼睛。
“我不会派人护送你,”李瑾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此去金陵天高路远,世道又不太平,你且多留些日子,修书一封,叫他们来接你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方แ才还喊打喊杀的谢允,也不管原地目瞪口呆的弟子们,甚至忘了打断ษ周翡的腿,径自转身而去。
周以棠的目光追了她老远,好一会,才摆摆手,低声道:“都散了吧——晟儿。”
李晟默默地从他身后走出来:“姑父。”
他自认为比周翡聪明一点,事先想到เ了周以棠多半不在他平时的住处,因此从自己้屋里溜出来之后,就漫山遍野地去找。李晟自己分析,周以棠身体不好,怕冷怕热怕潮湿,李瑾容平时照顾他那样精心,给他安排的地方แ一定不能背阴、不能临水、不能窝风、路也不能不好走。结果他十分缜密地依着自己的推断在四十八寨里摸了一大圈,连周以棠的影子都没找着。
谁知最后无功而返,却碰见周以棠在他那ว小院不远的地方,靠着一棵老树站着,正在听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