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六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转身往草房去。夜里躺在架子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距上次来给四爷荣珏提亲不过六日,骆家门前的花似乎开得更艳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透着喜悦。
燕嬷嬷见楼梯下是荣丽娘,寡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匆匆问了安就回翠苑向老太太禀报去了。
“劝你不要去荣家,荣家大爷有你苦吃。”骆嫣翘着脚,秋千荡到高点,裙裾哗啦落下,两只浅蓝ณ绣鞋上的蝴蝶灵动翩翩,活了一样。
“还傻戳着干嘛?快请人家进来。真是没有眼力件儿”
“燕嬷嬷快别ี这么说,哪能让您给骆婵施礼的道理。”骆婵紧走几步到了燕嬷嬷身前深施一礼。
“快说,荣家三爷是怎么回事?”骆夫人直视骆嫣的眼睛。
老太太乐得跟什么似的,自大爷荣瑞成亲到现在,荣家八年没有娶ດ亲热闹了。即使荣春娘和荣媚娘出嫁,也已有五六年了。年纪越大越喜欢喜庆,赶紧叫燕嬷嬷准备起程去江都骆家提亲。
燕嬷嬷此时也不免冲了瞌睡,在老太太身后猛地一个点头,看见了程夫人,顿时瞌睡全无。默默施个ฐ礼,忙用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荣老太太半睁开眼睛,五指张开挡在眼前,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且回去,我随后就到。”骆嫣搁下手上的花草,望着艾儿出了院子。神情严肃地从妆屉里拿出断成两截的翡翠镯子,叫了玖儿一起往前厅去。
“听凭夫人和小姐为奴婢做主ว。”妩儿犹豫了一下,近前福了深深一礼ึ。
荣瑞下马叫了船家答话。他此行去京城临安送骆家姐妹到了码头,便要走陆路。
宝箱见她这么早就穿了安寝的小衣,不禁掩嘴笑了,“若不是老太太惦记着姑娘明儿早就要回家,还有话和你说。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来打扰姑娘的,今天在山上一定是走得累了。”
骆嫣望着栖霞寺,神思迷糊。这次高僧又会做何解?
骆嫣和骆婵坐在一处,姐妹多年,第一次坐得这样近。彼此身上的气息在鼻息间撩拨,倒生出几分尴尬。
“又说傻话”锦鸳嘟着小嘴咕哝一声。
“蕉叶的长相和能力都比宝蝶差了不止一截,宝琴也比她强,为啥选她?”
三人说说笑笑小跑着进了晴芳园,迎面又见到了肥嘟嘟็的锦鸳。正拿了一块白纱布急走,又差ๆ点碰上骆嫣。
一个门上的小厮手里拿着厚皮纸袋,一路跑得飞快,往戏院子去了。
妩儿就纳闷了,骆嫣从来不动针线,今天腰里竟别了针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宝蝶知道台下的人之所以拍马,不外乎她是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与她是荣家最美的丫鬟无甚关系前几年在老太太处,荣家大爷每每看见她,都忍不住驻足,有两次在无人处对她动手动脚。她知道荣家的家规,爷们不能纳妾。既然不能在荣家谋个归处,只有攀上大丫鬟的位置,才能熬出头。
柳儿借故弯腰提鞋,让她先走。才折回来告诉骆婵。
锦鸳语速很快,低垂眉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抬眼望向骆嫣。又道:“至于怎么会认得骆姑娘,奴婢是听栖fèng姐姐说的,骆姑娘额上有个胭脂记,有封妃命。”
算着这个时候程夫人和曲嬷嬷该来了。骆嫣把棒槌立在门侧,叫玖儿和妩儿出来。把两人的衣裳拉扯一番,又在头上揉搓几下。示意她们一起听着屋外动静。果然,门外吵嚷声中,传来曲嬷嬷的惊叹声。“这是怎么啦?”
她话音未落,骆嫣已๐快步走到青鸾身前,抬起两只纤手向她脸上抓去。
骆婵喘着粗气,使劲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还有心思睡?”
她移开横生的树枝,抬头看见一只风筝,慢慢飞在那片夹竹桃上空。
骆嫣顺势倒下,摔个ฐ屁股墩。
那条通往雎鸠楼的小径,那ว朵早ຉ绽的丽春花,那场若有若无的雨……
骆嫣这才加快脚步,刚ธ进东院的月亮门,迎面碰上宝琴。
婆子讪讪地道:“姑娘请回,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
荣老太太嘴上责怪,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深,每一道皱纹都盛满了笑意。
妩儿示意玖儿打扫搁板给骆婵坐。笑着说这里虽通畅,也幽暗得很,不比前堂宽敞。
玖儿和青儿柳儿站在车旁,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她们是第一次出远门,对扬州的繁华心向往之。
骆婵远远看着,不禁撇了撇嘴。
“都这么久了,粥早凉了,要不再去厨房热热?”玖儿端着白果粥走到骆嫣跟前让她看,又要转身出去。
“母亲。”骆嫣挣扎着坐起来,惊喜地看着骆夫人。
骆嫣抚着眉眼,刹时泪流满面。
脑中浮现出和荣珏曾经的如胶ด似漆,热烈而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