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先后叹了一口气，都深深地埋下了头。金俊文吸了吸鼻涕，竟然忍不住呜咽着哭开了。
民政方面的负责人吴克俭赶忙回答说：“我们一定把这事办好！”说着掏出笔记本，把冯主任的指示记了下来。
他多么希望润叶来到他床边，对他说，她对不起他，请他原谅她……
正在田福堂踌躇满志进而心猿意马地考虑自己如何施展抱负的时候，有件事却又叫他头疼起来：他儿子润生高中毕业，回家来了。
“现在咱们走吧！”她穿着一件带帽子的“棉猴”大衣，已经出了门。
少平两只眼睛热辣辣地穿过亮起灯火的街道，在料é峭的寒风中向学校走去……田福堂抱着少安夫妇送来的礼物，绕厨房后面回到了餐厅。他此刻也不由á地想起了润叶和少安的关系。他原来多么担心这两个娃娃给他弄出丢脸事来。现在好了，两个人都成了家，他再也不必为这件事忧虑了。
她走到柜台前转了一下看上了一个绿皮笔记本，就问售货员多少钱？
从一九七五年春天起，他在原西中学已๐经不知不觉度过了一年半的时光。
秀莲不时用眼睛瞄一下他刚ธ理过的头发，满含着羞涩和喜爱。因为两家的老人都在，她不好表示她的感情，但不时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对他表示：我多么เ想你啊！同时还用这双眼睛询问他：你想我了吗？
他确定无疑地认为ฦ：这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在原西县的严å重反映！田福军一贯搞右倾机会主义แ，和张有智一唱一和，与坚决执行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冯主任对抗。他在上大学之前就知道县上两条路线斗争的严重性。现在看来这斗争更加尖锐了！
金俊山奇怪地问：“怎？是不是你要粮食？有哩！要多少？”金俊海说：“我不要。你要是有余粮的话，能不能ม给玉厚哥借上一点，他春节要给少安办事，缺一点细粮，我家里没多余的……”
太叫人惊讶了！起先谁知道少安出门是去找媳妇呢？他临走时不是说他到外面给一队去联系小麦良种吗？好，这现在倒给他自己联系回来这么个ฐ“良种”！
多么令人兴奋啊！四个人在公路边上撵着水头，一路小跑着向前村赶去。金成和田海ร民一边跑，一边向前面坝梁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呼喊着：“水来了！水来了！”
柳树梢呀水上飘，清风细雨洒青苗，龙王的佬价哟，救万民！
玉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哥，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说：“大部ຖ分都认识。”
这多年来，提起猪就能把人愁死。先前，公社ุ每年根据国家要求，给每个ฐ大队硬行分配生猪交售任务。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到เ年底平均两户按标准交售一口肥猪。喂肥一口猪得多少粮啊！这年头，人都没粮吃，怎能有猪吃的粮食呢？但没办法，国家要拿猪肉支援第三世界ศ，每年的任务非完成不行。谁家完不成任务，就要把人口粮扣除一部分。
但一段时间来，这样劳累็一天以后，他忽然睡不着了。润叶在他的眼前扰来扰去，使他无法入眠。他不时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叹息，或者拳头在土炕上狠狠捣一下。
当他无限愁肠地回到双水村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要去黄原讲故事的消息早已传回来，在村里都家喻户晓了。他也根本不知道，双水村的人已经议论了他几天，似乎他已经成了个人物。是呀，村里象他这样大的人，倒有几个去过黄原城嘛！
田à福堂很满意玉亭同志政治上的精明，说：“这也好。毕了我给高虎说。反正今天也快收工了，让满银再受一会罪吧！”
润叶听他说着，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
老岳父是个老粗干部，识字不多，一旦不工作，闲得很寂寞。他不读书，也不看报，整天没事，就在院子的那个花坛里修修整整。也不正经务什么花，种一点牵牛花和能ม染指甲的那种小红花。花坛里大部分种的是庄稼。地块虽小，样数倒不少。几棵玉米，几棵红薯和土豆，还栽几棵辣椒和茄子。玉米旁边带着豆角，花坛转边还种了一圈南瓜。一年四季，这花坛里倒也另有一番๘情趣。夏秋之ใ间，南瓜蔓子扯得满院子都是，绊得人都走不利索，田à福军有时下班回来，看见这番景象，都忍不住想笑。
他沉默不语了。他知道父亲说得对。他早朦胧地感到เ这一天要来的，现在终于到来了。
一种对别人或者也许是对自己的怜悯，使得孙玉亭心中泛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对这父子俩说：“快走吧！”
他一想起王满银的事，心里就不痛快。无论如何，这小子也算和他沾点亲，这使他这个副总指挥多少有点不光彩。如果他哥能正确对待这事，也许他在台上还能ม站得踏实一些。可是，他专门去提醒他哥要识时务，他哥却死牛顶ะ墙，不给他带这个ฐ面子。唉，他孙玉亭总不能ม对他哥也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孙玉厚一听就火了，正要开口数落老婆，就听见女儿兰香在灶火圪崂里说：“妈，猪我已经喂过了……”
第五章
惊蛰过后很长一段日子，尽管节令也已๐经又越过了春分，但连绵的黄土高原依然是冬天的面貌。山野里草木枯黑，一片荒凉。只是夜晚的时间倒明显地缩短了。
在整个荒凉而贫瘠的黄土高原，一个县的县立高中，就算是本县的最高学府吧，也无论如何不可能给学生们盖一座餐厅。天好天坏，大家都是露天就餐。好在这些青年都来自山乡圪崂，谁没在野山野地里吃过饭呢？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