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父亲这样说时，维臣感到父亲攥着他的手颤动一下。维臣母亲端来一盘粽子和三碗汤。两个孩子不懂礼貌，用脏兮兮的手抓过粽子就往嘴里塞。其中一个，因为一口吞得太多，险些没被咽死。那块粽子明显地卡在脖ๆ子下方的食管里，向外凸起一个包儿，孩子被憋得脸色紫，眼睛翻白，向外鼓出，嘴角开始流涎水。维臣母亲要给孩子喂口汤，帮助孩子顺ิ溜一下，那汉子说不用，富有经验地在孩子后背上拍了一掌，这一掌恰到好处，脖子上的小包儿开始慢腾腾地向下滑去。停了一会儿，孩子才重新喘过气儿，脸色恢复到正常，又急三火四地大嚼狂咽，因为小家伙现，另一个孩子趁机已๐经多吃了不少。第一批食物吃完后，三个人分别像猫一样，开始舔舐各自的碗，却没有再要的意思。显然，长期的乞讨生活，已๐经使他们养成了这种习惯，绝不在一家门口前要第二碗。维臣母亲不忍心，又给他们送来了第二批食物。和刚才的情况相仿，风卷残云地吃完后就开始舔碗；接着他们又得到เ了第三批，情况也和刚才差ๆ不多。维臣母亲感到有趣，就准备给他们送来第四批，想验证一下，这三个人的胃容量究竟有多大。但婆婆出来制止了她：
最初，黑风口人还以为这是中国的军队来收复国土呢。出于对老毛子的憎恨，维臣奶奶在家里烧了壶开水，多加了些红糖，端着碗来慰劳这些士兵。可这些士兵根本不理会维臣热情，对她捧着水站在道边视若无睹，甚至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只是当一伙骑马的军官过来时，才在维臣奶奶身边停下，其中一个年岁挺大的军官，非常温和地向维臣奶奶说了些什么，老军官的话，很像鸭子抢食吃时出的呱呱鸣叫，维臣奶奶听不懂，还以为ฦ他们是南方人呢，就问：“你们打哪儿来呀？”老军官似乎也听不懂ฦ她的话，就转身去和身边一个年轻军官嘀咕了一句，尔后冲维臣奶奶微笑着点点头，年轻军官说：“日本，大日本帝ຓ国。”维臣奶奶不知道日本是什么地方，木呆呆地咧着嘴站着，直到เ老军官身边的军官问她，俄国兵营在哪儿，她才明白了些什么เ，往西山口那ว边指了指。第六感官告诉她，这些士兵，八成不是自己้国家的军队。她忽然感到เ腿有些软，咬了咬牙，才勉强站稳，从前见到老毛子时的那种恐惧，又让她的心紧缩起来。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亲家那ว边娶亲的花轿就来了。花轿在新娘家门口停了好久ื，吹鼓手累็得眼里直冒金星，新า娘却哭叫着不肯上轿。一会儿工ื夫，来接亲的新า郎嘴角就起了泡，汗从脑后驴尾巴๒一样的辫子上往下滴巴。眼看天将晌午，新娘的亲爹沉不住气了，不顾邻里们的讪讪嗤笑，强把女儿从被窝里拖出，在妻子的协助下，胡乱给女儿穿几件衣服，就把新娘抱到เ街上，塞进轿子里。不想这丫头性子挺烈，起轿时挣扎着往下跳，结果一脚踏空，跌落地上，摔断了一条腿。婚期只得往后推迟。因为新妇拒绝任何有益治疗，这条断腿就落下痼疾。以后的岁月里，维臣奶奶就一直这么瘸着。
第四章2
老目花眼的奶奶，最先现了维臣的病症，凭直觉，她疑ທ心孙子现在，正像他死去的爷爷开始迷恋神仙丸那阵子一样。出于这种怀疑ທ，她就小心翼翼地从柜底找出那个装钱的盒子，她一直没放弃家里的财政权力，但银币一枚也没少。随后她又怀疑这孩子他那死鬼爷爷一样，准是在秦货郎那ว儿赊了账。一天下午，趁家里人不注意，她一瘸一拐地来到เ秦家店铺，问最近一段时间，老杨家有没有人在这儿赊了账。秦货郎翻开了账本，眯着眼睛查看了一会儿，肯定地说没有。老太太这才放心地离开。不过让她纳闷的是，孙子既ຂ然不像他爷爷迷恋神仙丸ฤ，却又为什么像他爷爷在迷恋神仙丸那ว阵子一样萎靡麻木呢？她疑ທ心孙子准是患了挺危险的大病。可是，当她忧心忡忡地问孙子哪儿不舒服时，孙子心烦地白了她一眼，“我哪儿都挺舒服，”奶奶不便继续追问，心里却不免越忧虑。过了几天，狐仙大嫂又来窜门时，维臣奶奶就絮絮叨叨讲出了自己的担心，那时维臣正哭丧着脸，从厕所里提着裤子走出。仙人大嫂凭自己的神力，只向维臣瞟了一眼，立即肯定地脱口而出：“他只是得了点小病。”当维臣奶奶追问孙子具体的病症时，她却诡秘地笑而不答，只答应带维臣到她家里去治病。
维臣讨厌这个女人。不仅因为ฦ她的荡过于猖狂，她的眼睛充满妖气，而且因为ฦ她家最近死了人。三个月前，她的丈夫死了。那个羸弱、窝囊、倒了霉的“桃核”刘老大，终因无法满足妻子难以填满的欲壑，被仙人大嫂像传说中的狐狸精一样，吸吮尽骨头里的最后一滴精髓，带着人间最大的耻辱，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阴府。在那以前，狐仙大嫂时常夜里把他从昏睡中摇醒，命令他裹上头布，抚弄他，刺激他，求得从他矮小瘦弱的身躯，获取一点闪瞬即逝的快乐่。可是那简直无法达到她需要的程度，叫她经常处于苦恼、扫兴中。为了弥补这种不足，她渐渐迷恋了神仙丸ฤ，从中寻得一丝的安慰。此后，家中的什物就开始不断ษ被典当，换成一粒粒神仙丸ฤ。当家中剩下最后一件物品，一条污迹斑斑的褥子，因为无人肯买，狐仙大嫂的痛苦就无法忍受了，最后，干脆迫使丈夫同意她，把野汉子一个ฐ一个领ๆ回家，当着“桃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