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拉紧缰绳,马儿希聿聿一声长嘶,停在了一条暗黑的经巷前,他翻身下马,把缰绳系在了巷๕子口的一棵老柳树上,而后走了进去。
密室里有些闷热,梅荨却还紧裹着厚厚的绒衣,她坐在八仙桌旁,看着上头搁着的一盏豆灯。
沉寂半晌后,荣王打破了沉默:“你怎么会来这里?”
沂王意味深长地笑道:“这是当然,本王此次南下就是为了去给你们梅家送上一份极大的厚礼。”
那名相士执着幡子走了进来,他捋着长须,故作老气横秋地道:“这位小姐骨骼清奇,必是……哎呦……疼疼疼……别揪我的胡子……”
角门上立着的两个ฐ小厮,负手倒八脚,虎目熊腰,见这人立在门前不动,嫌他挡了视线,随即上前一大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๘,乜斜ฒ道:“哪里来的臭相士,碍老子的眼,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然,老子打碎你的牙。”一面说,一面摩拳擦掌。
沂王鄙夷地笑道:“你别忘了,你把她骗到京城,就是为了让梅家襄助本王的,她既ຂ然不肯合作,要去投靠老五,那就怪不得我了。”
梅荨笑道:“这样的美事,当然少不了我们小晴了。”
舞青霓从竹丝四瓣盒中拈起一粒梅子,不以为然地道:“那你还使出吃奶的劲儿帮他,谁信呐。”
众人执过礼后,皇后方道:“只是一个ฐ寻常家宴,大家不必拘礼”,她转而对梅荨笑道:“早就听闻‘广陵梅琴’的雅名,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梅荨蓦地站了起来,惊得花影一阵摇曳,自语道:“他们先前已经安排好了,不管我来不来都一样。我怎么เ忘了,上一世我并不曾来这里庆贺小汐的生辰,栊晴也根本没有阻止曾诏下药,可中毒之事同样没有发生,而且李府向来严å谨,厨房里人多眼杂,又怎么会没有人发现一个孩子下毒,除非李家暗中早ຉ已有了防备。”
李舜点首道:“既然来了京中ณ,就在舍下多歇几日,只怕寒门简薄,怠慢了世侄女。”
骨花竹丝马车在外头上好了辕,才拉到二门,李砚汐一行人蹬着马杌上了车,徐徐出了东南角门。
荣王似乎察觉到了,轻轻携起她的手,向她递去一个“不用担心,凡事有我”的眼神。
还不等梅荨开口,李砚汐就转过身子,跺着脚道:“好了,王妈妈,你不要唠叨了,荨姐姐又不是外人。”
拟香加紧了步伐,提着裙裾跨出门槛,走到梅荨身前,笑吟吟地道:“可算是把梅小姐盼到了,我们大小姐庶务缠身,这会子不能亲自来迎接姑娘,又怕其他的小丫头无礼简慢了你,所以打发了我来。”
侧王妃会意,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银镯,轻戴在了她白皙的腕上,握着她柔软的手道:“这上头的并蒂莲是我让他们照着我画的样子雕的,喜欢么?”
侧王妃展颜道:“怎么忽然送我镯子?”
“可算笑了”,荣王随着她笑起来:“赔罪的,原谅我么?”
侧王妃笑嗔道:“你都还没告诉我你的罪是什么เ,怎么让我原谅?”
荣王歉然道:“钱丰裕和伴云的事,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
侧王妃略疑道:“伴云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又会跟钱丰裕扯上关系了呢?”
“这宗事要从沂王南下后,浙江巡抚荀琇被杀之ใ事说起……”
梅荨知道舞霓裳被抓之后,即刻飞鸽传书给梅府,让潜在荀琇身边的梅家人“揭发”他参与贪墨,实为搜集罪证的事,并在他府中备好封存未动的赃银与参劾沂王贪墨的折子,好让沂王误以为他真的是清官,之后又让浙江道御史乔子泰秘密拟了一道折子,让梅家亲信与乔๒铣一齐送来京城。
梅荨再利用伴云盗出消เ息,引他们去巷๕子偷听荣王跟乔๒铣的谈话,然后她再让荣王到护国寺设下埋伏,一举擒住钱丰裕ษ。这钱丰裕是工ื部尚书,对这修河银子的去向是一清二楚,他被抓了,李舜就一定会弃卒保车,如此,就可以借李舜的手杀掉钱丰裕。
早在上一世,梅荨就知晓沂王等人贪墨修河工ื款的事,只是无人揭露。
“……所以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实际是我故意说给伴云听的。”
“原来如此”,侧王妃道:“你如果事先告知于我,那还怎么引得伴云上钩呢,你不用赔罪。”
荣王拉着她的手道:“是我让你担心了。”
侧王妃脸色微黯,摇首道:“是我识人不明,方แ会让李府细作混入王府,陷王爷于危险之中,还好梅先生发现的及时,否则……”
荣王眸光一阵亮:“上回你说河道贪墨案是铁板一块,无人能撬的动,如今,她可是空手套白狼,这账册根本就是子虚乌ไ有的,为的就是让李舜上钩,父皇今日诛了浙江及南直多地的布政使、参政、按察使、知府、知州等一干贪官,真是大快人心。”
侧王妃见他说起梅荨时,眼中露出与有荣焉的神采,她眸子黯淡了一瞬,强笑道:“不是说案子牵涉到沂王么,王爷此事为何没有深究下去呢?”
“这宗案子涉及皇家人,再则,沂王与我有手足之ใ情,我想,父皇也不想看到我们自相残害……”
侧王妃的声音低低的:“梅先生这一计倒是一石数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