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后,池边重新归于平静,唯有那几株桃树被风一吹,末梢纤细的枝桠便撞在了一起,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凉意刺骨,混杂着碎冰的水漫过她的额,再掠过眉眼,终于呛进了她的鼻子里。
“小姐……”丁香疑惑不解,但仍照着她的意思俯身。
可是,据她所知,宋氏并不曾收到任何信件……
只要一瞧见谢琛,她就会想起自己无力更改的处境来。
室内的大夫跟黄妈妈几人一听,更觉不妙。大夫是个ฐ聪明人,原本见是北城石井胡同谢家的人来寻医,只当是门好买卖,可谁知来了一看却是这幅模样,当即明白过来继续留下去断断无好事。不必想,他便准备拎着药箱扭头走人。
谢姝宁年幼,又是女儿,不必非得守岁,故而早早地便被宋氏送了回来歇息。可她睡不安生,索性抱了布偶梦梦斜靠在床头静坐着。一来外头喧闹,二来这会她尤为想念箴儿。
宋氏同桂妈妈单独说话时,用的是延陵当日的土话,莫说谢家的人听不明白,便是谢姝宁许多字眼也都听不大懂。
“奴婢不清楚,只知太太这些日子似经常见七太太。”丁香摇摇头,拣了自己知道的话告诉她。
宋氏喘息着,一边示ิ意桂妈妈上前去查看:“去瞧瞧是谁这么不小心。”
她自己有两ä个女儿,大闺女绿珠,小闺女绿浓。
谢姝宁咽下一口苦涩的药,脑แ子飞快转动起来,想着该如何才能将这事不露声色地告诉宋氏知道。
谢家在京都经营几代,又同几位国公侯爵家结了亲,想要收拾个商贾出身的宋家,不过易如反掌!
丁香还未曾回来,宋氏一行便先回来了。
谢姝å宁故作慌张,一把拉住她的裙ำ子,朗声道:“衣裳都脏了,娘亲说若就这般去见人可是要被人耻笑的。”
他七岁便离了生母,到了彼时尚不足二十的三老太太跟前过活。虽只隔了半个宅子的距离,可对年幼的他而言,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遥不可及。他心中ณ忐忑,故而从不敢违逆她的话。唯一的一次,大抵便是同陈氏成亲的事。陈氏是他的表妹,他对她也的确只有兄妹情分,所以并不愿意娶她。可他心中ณ又明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陈氏是非娶ດ不可的。
谢姝宁朗声应了,而后就着她伸过来的手爬到炕上,凑近炕几去瞧。
父亲的性子可真叫人头疼。他既想做个孝顺的儿子,便不能违逆三老太太,可又不能丢弃母亲跟他们兄妹,这处境便已๐经足够艰难。可他却还有个情分不轻的林姨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姝宁坐在一边盯着炕几上的纸张,只觉得那一行行墨字模糊起来。
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像是挑拨了,可谢翊听完却只是艳羡地道:“阿蛮你懂的可真多。舅舅虽也夸我,可我知道你一贯是比我聪明的。”
人舌是软骨,但它却能杀人。
“做得好。”三老太太赞了声,而后眉头一皱,“可是还有个李妈妈?”
谢姝å宁却不搭理她了,只冲着蔷薇道:“给我穿鞋。”
“你回去吧。”谢姝宁半垂着眸,“我同爹爹说定了,今夜便睡在芝兰斋的上房里,等桂妈妈回来我便在暖阁里歇息。”
宋氏连忙让蔷薇追了上去。
不过,府里这许多人,她最瞧不起的也正是容氏。
女眷们更是个个在暗地里觉得这事是宋氏指使的谢姝宁。
“好了好了,阿蛮错了,娘亲莫生气……”谢姝宁心中ณ苦笑,面上急忙露出惶恐之色,扑进宋氏怀中,撒起了娇来。
“怎会!”谢元茂面色有些尴尬,转而小心觑了眼宋氏的神色,解释道,“她……也不是姨娘,往后可莫要这般喊了。”
古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两人虽还小,可换了那些个规矩严厉的人家,男孩六岁便搬去外院的也多得是。谢家虽不曾如此,可这会兄妹两人还要睡在一张床上,却是不好。
“杭太医这边请。”大太太见眼下的情况不像样子,她又是做惯了和事佬,就主动打发了紫苏,亲自领着人往谢姝å宁跟前走,一边道,“是三房六弟的长女,方才不慎划ฐ破了额。孩子年幼,怕留了疤,所以还得请您多费心了。”
这话原是这样没错,可当有钱到了某种境地之ใ后,事情便又开始不同了。
坐在炕头的长房老太爷身材并不高大,却精神矍铄ຄ,面色康健。大冷的天身上穿的却并不多,手中捧着一卷书,此刻正低头看着,似乎ๆ方才那句话也并不是出自他口中ณ一般。
脚步轻缓地上了正房前头的台阶,一群人站在帘子外等候通传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女童有些不情愿的嘀咕声。
谢翊便道:“那你睡吧,我去寻爹爹去。”
李妈妈原本站在炕前的小杌子边上,等看清来人慌张地一动,小杌子便被带得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她急忙行礼,口称:“四少爷,您怎么เ过来了?”
可这两年却似乎比她后来加起来的许多年都要更加漫长可怖。
明面上她还是小姐,可在田庄里,过的却是丫ฑ鬟的日子。
流水一般的花费,几个破当官的又哪里供得起?出入之间不过堪堪持平罢了。
一行人便浩浩é荡荡地跟着她往芝兰斋而去。
她知道陈氏的性子,父亲既然这般说了,她便是再不愿意,也会主动让出正房的位置来。从头至尾,陈氏在父亲心中便一直都是个可怜人,所以父亲后来才会觉得母亲才是恶妇。不擅弄虚作假的母亲,自然是比不得喜装ณ白莲的陈氏。
现在想来,谢姝å宁却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