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困扰滨州ะ的最大难题，无论程可帷还是匡彬，这段时间夜里都睡不着觉，想的都是一个ฐ“钱”字。所以此次国家开银行行长亲自莅临ภ，对他们来说，就像大年三十晚上迎来了赵公元帅，财神爷上门，怎么巴结也不过分。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
服务生布菜之际，伏莲依娃用俄语介绍说，这家酒店的前身是莫斯科国际旅๓社酒店，后来被美国“丽兹?卡尔顿”集团投资亿美元买下后改建成“世界最豪华酒店之ใ一”，它的特点就是顶ะ级消费、顶级享受，一份“沙皇早餐”价值便达5๓0่0่0多元人民币，这种早餐是严格按照ั沙皇的“皇室食谱”制作，包括水晶香槟、白鲸鱼子酱和一份块菌煎æ蛋。
向世群亲切地问道，语气里透露着关心。
一旁的焉雨亭激动得小脸绯红，没料到程可帷扭头看着她，特地夸奖道：“能像你这样放着大城市的舒适工作不要，心甘情愿地到เ农村当志愿者，非常了不起！瑛，你们报纸应该大力宣传这样的典型人物和典型事迹呀！”
哈苏莫身子微微前倾，递过一枝“蓝ณ色妖姬”玫瑰花：“七七姐，节日快乐่！”
小佾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抽噎，而是按着石榴的交代汇报了自己้学习和妈妈上班的情况，还说姥姥过几天就要从山东过来跟她们一起住，又说石榴阿姨ถ和姚â叔叔都对家里特别ี关心，经常送吃送穿的，最后又祝福爸爸在国外工作顺利ำ，爱护身体，完成任务早些回家来。
“这件事关系到我爸爸一辈子的声誉，我一定要搞个ฐ水落石出！只是现在我正在撰写毕业论文，还有半年就要参加答辩，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只能ม拜托你先帮我做些调查工作。你有这方面的职务便利ำ，肯定能帮上我的忙的。我还要给上级领ๆ导写信提出申ã告。”
果然，本来姜ä大明没有心情再去赴什么宴席了，可是当虎头附耳告诉他今晚吃饭的主ว要节目后，他顿时精神一振，抬手给了虎头一个脖搂：“妈的，你小子干正经事不行，保媒拉纤的倒是个好手！”
看来今天晚上有刘ถ秘书在，不会有自己什么事了。平时这位新า书记也很少指使自己้，甚至用开水都是亲自去打。尹七七简单冲个澡，准备睡下，开了半天车，也够累็的了，可是忽然感到口渴，便又穿上外衣到前楼的商务中心去买热奶。
“你这样想，你妈妈知道了多伤心呀？妈妈也是为你好嘛！”他含笑责怪道。这半个多月，他隔几天就来一次，每次都要带一些钱或物，令刘芷薇感动不已。小佾的家教也是他出面给找的，刘ถ芷薇想给他钱，他死活不要。几次下来，小佾和他就很熟ງ了，他甚至感觉到เ，每当他离去时，这孩子都流露出一丝丝依恋。
“几天没见面，石榴姐越迷人了。于伯伯，您这民营企业养着这样一只金凤凰，多叫人家屈才呀！我若是外交部长啊，准把石榴姐外放去当驻俄罗斯ั大使，那时候呀，中俄关系肯定会是铁ກ上加铁的！”
通常一个新า领导上任，尤其是主要领导，都要在第一时间与班子里其他同志广泛谈谈话，程可帷的做法却相反，开过见面会后，除了哈文昆和匡彬，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纪委书记，人大几位候任副主任，政协主席，副主ว席，他都没再找。每天早晨到办公室，晚上就回到鲸鸿宾馆住处，除了乔磊，就是秘书刘廷新见他的面比较多。于是不少人私下里都分析，这个新书记可能不是个ฐ太容易接近的人。
一晃来到鲸鳍镇十年，在宾馆里，尹七七也称得上是老资格服务员了。由于有哈文昆的关系，宾馆大小头头对她都照ั顾有加，她的工作几乎没有什么เ压力可言。这几年，白逸尘的糖尿病有日趋严重的迹象，每天入睡前，地区医院的护士都要来给白专员注射胰è素า，而由于工作不定时，这种注射便要随白逸尘的时间而定，曾经有一次，护士整整在一号楼ä挨到เ半夜才等回来刚ธ刚ธ结束会议的白专员。后来还是哈文昆对白逸尘建议说，七七也是学护理的，挂个ฐ点滴做个ฐ肌注应该不成问题吧？干脆ะ叫她给你服务算了，免得还要个ฐ护士专门跑来跑去的。白逸尘一听当然赞成，于是随后几年尹七七便成了白逸尘的兼职护理师。只是去年白逸尘忽然暴卒，尹七七再也不敢独自住在那幢小楼里了，才硬逼着那ว个ฐ人给自己搞到现在住的这套小户型两ä室房。
哈苏莫是哈文昆的独生子，早年哈文昆也在临海地区驻前苏联商务协调办任过职，在莫斯科生下他，所以起了这样一个半中半洋的名字。哈苏莫大学毕业后回到临海，他提出到腾鳌集团找个差事，还是于先鳌提议，让他组建这样一个风投公司开展融资业务，为的是历练几年，能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腾鳌集团对他这家“大海风”关照ั有加，他的投资业务基本上都是面向腾鳌集团的。听涛๙苑工程先期所需垫付的资金，都是“大海ร风”的投资，其中一部分来自银行，另一部分则是从“丽兹?卡尔顿ู”集团搞来的，而这个ฐ海外融资渠道又是于先鳌帮他疏ຕ通的。
“怎么？天塌了？”
一个ฐ精神矍铄ຄ的老人从正房出来，手搭在眉端朝着王景林打量，看清楚了，笑道：“来得早ຉ不如来得巧，你可真会赶饭口——干煎小黄花鱼，高粱米水饭，小葱拌豆腐，这可是在省城里难得吃到的呢！”
“正好明天我要上省人大开会，有些情况可以跟向省长汇报汇报，求得上级的支持。”哈文昆接着叮嘱道，“大明，你抓紧ู去和腾鳌集团协商一下，控股外贸公司的事要抓紧，慕铁ກ前已经从俄罗斯ั回来了，怎么还不去上任？生米煮ุ成熟ງ饭才好咽进肚里，米在袋子里，终究端不上桌的。另外白专员的事，也要让他心里有数，过去逸尘同志对腾鳌集团的展也是很关心的嘛。”
他意味深长地说。姜大明心领神会，点头应允。
不料é事态的展很快变得令姜ä大明难以左ุ右。尹七七被约去谈话后，哈文昆打电话告知了姜ä大明。姜大明听出老领导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安的成分，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
没有办法，善后的事只能ม由á姜大明来处理，这已๐是多年来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姜ä大明很清楚，作为在幕布前跳来跳去的木偶，自己้不得不听从幕后牵线人的摆布，一步步往沟壑里越滑越深，正因为身不由己，每滑下一步，都意味着离自拔自救自赎又远了一步。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妄想有从深渊里爬出去的可能ม了。宛如一辆战车，几个人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命运共同体，这辆车如果翻了，就只有同归于尽。
他把活儿交给虎头，当然他说得很含糊，顶ะ多是一种暗示，暗示这个人给大哥造成很大的威胁，如果这个ฐ人不能识趣地“闭嘴”，后果不堪想象。
“想让他闭嘴那还不容易？上次教训了那女记者，他不当回事，这回该让他吃点苦头了！”虎头表白道，“这老东西也是活腻了，敢找大哥的麻烦！放心，我来替大哥摆平他！”
其实姜大明并不想要纪主任的命。作为公安局长，他明白命案和一般入室行凶案的区别ี在哪里，打伤一个人，甚至将他致残，只要受害人有口气，都可以列ต为ฦ普通刑事案件。但夺人性命却属于谋杀，谋杀在全世界ศ的刑法典中都被列为ฦ一级重罪不能赦免的，而策划谋杀的人甚至罪重于出面行凶者。他的本意是打掉纪主任的锐气，最好能令他失去直接参与追根溯源的行动能力，不曾料到的是，虎头那ว伙人会那ว样手黑，竟然一下子就拧断了那位内分泌专家的脖子。
不过这样也好，一了百了，最大的一颗隐型炸弹清除了，案件侦破毕竟还是要靠他这个公安局长，想想办法，总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
谁知道哈文昆得知纪主任死讯后，在电话里把他好一通痛骂，连声说他“蠢”。正在愁不好向程可帷交差，这边又被自己้的老上司责骂，姜大明一腔火在肚子里无法泄，自觉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气得他看什么เ都不顺眼，以至于敲门声传来，他连想都没想就骂道：
“敲什么敲？滚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姚â宜南，一身笔挺西服，头打理得油光水滑，看着满面怒色的姜ä大明，笑嘻嘻地问：
“大哥这是怎么เ啦？哪来这么เ大的火气？”
一副风流小生做派的姚â宜南属于姜大明的“铁ກ”哥们儿之一。当初腾鳌集团初创，于先鳌学着南方先进管理方式实行股份制经营，要求员工ื全员持股。腾鳌集团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展成为本地区民营企业的龙头老大，姜大明可以说功不可没，于是于先鳌没让姜ä大明掏一分钱，便给了他5%的干股，每年的股息分红事宜都是姚â宜南办理的，由á此两人结成了非同一般的交情。加上姜ä大明对声色犬马的喜好尽人皆知，而每当这种时候，都是姚â宜南出面做东，甚至到俄罗斯ั去开洋荤，于先鳌也安排姚â宜南作陪，几年下来，除了老婆之ใ外，两人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腾鳌集团其他员工ื见了这位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都有些敬畏，唯独于先鳌父女和姚宜南拿他不当回事儿。在这几个ฐ人面前，姜大明也的确硬气不起来，尤其对石榴，他甚至有三分畏惧。
“算了算了，大哥，犯不上为工ื作的事生那ว些不值钱的气，走，跟兄弟去败败火！”姚â宜南掏出烟递上一根，轻佻地说，“上回大哥看好那雏儿，我已经调教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叫大哥尝尝鲜ຒ。”
“你他妈的尝过头道鲜，让大哥去喝二锅头啊！”
姜大明嘴上骂着，脸上却有了笑意，脑子里浮出上回在海ร参崴酒吧见到那个ฐ小中ณ学生娇็俏的脸蛋儿，想想找个地方แ泄泄火也好，起身换上便装ณ。
“瞧大哥说的！这妞儿我可是真的喜欢呢，若不是孝敬大哥，我还不舍得出手呢！”
姚â宜南不知羞耻地调侃着笑道。
春节“黄金周”假期结束，一切工ื作都按部就班恢复了正常运转。七天假日，程可帷回了一趟家，中间去省城向省委书记汇报了这段时间自己้抓的主ว要工作，特别是关于白逸尘案子的进展。王景林赞同他对案件性质的分析，表态说，如果能ม基本确定白逸尘属于非正常死亡，白灵信中反映的问题不是捕风捉影，那么，省委将正式启动对案情的公开调查，由á省纪委、省监察厅和公检法部门联合介入。王景林的话说得很重，他说，在共产党的政坛上，绝不能容忍黑金政治，绝不能ม容忍黑道政治，绝不能ม容忍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事业、一身正气不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的好党员好干部ຖ落得像白逸尘那样的下场，这不仅是一个能不能坚持“正义至上”的问题，更关系到官场风气，关系到เ干部队伍建设的导向问题。
程可帷深深为ฦ省委书记的深刻论断而振奋，也增添了打开滨州市各方แ面工作新局面的信心。上班伊始，他便召集常委们开会研究节后需要抓紧落实的几项ำ工作。常委们陆续到เ齐了，程可帷正要宣布开会，刘廷新忽然面色紧张地径直闯了进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什么เ。与会众人看到程可帷眉头霎时蹙在一起，嘴巴๒也抿得紧ู紧的，不由得猜测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岔头。
出人意料é的是，程可帷起身收拾起文件夹，宣布会议改期，点名让匡彬、丁忠阳、姜大明几个ฐ人留下来。
众人鱼贯而出。程可帷叫刘廷新把情况详细说一遍。
刘ถ廷新的声音里还有几分紧ู张，汇报说，几分钟็前接到腾鳌国贸党委书记的电å话，刚刚上任的总经理慕铁ກ前被近千名公司员工挟持，遭受殴打，处境危险。公司另外几个领ๆ导组织中层干部ຖ前去营救，也被工人们打了出来。现在情况十分紧急。
匡彬等人听罢，半晌说不出话来。作为一市一地的领ๆ导者，应对突事件属于常态性工ื作，但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所以几个人第一反应就是，刘秘书是不是传错了话。
但是显然刘廷新报告的情况没有出入，姜大明的手机响了，当地派出所所长把电话直接打到他这里；而这当口，市政府办公厅主ว任也面带惊慌地赶过来，显然他们也得到了报告。程可帷当机立断，吩咐在场的几个人都跟着他马上去现场，同时告诉刘廷新，立刻将情况电å话报告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应急办。匡彬命令办公厅主ว任召集市信访局、国资委、改革办等相关部ຖ门负责人，第一时间赶到腾鳌国贸。坐在车里，姜大明又用电话调动市局防暴大队加派警力前去控制ๆ局面。
一向注意仪表风度的慕铁ກ前满脸血污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精心焗染过的头披散着半遮面部ຖ，那身价格不菲的乔顿西服被撕掉了扣子，像一块破布裹在圆滚滚的身躯上。半小时前，他还是一副盛气凌人威风凛凛的样子，现在却只有出气不见进气，两ä只浮ด肿的眼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一条腿也被打断了，奇怪地扭向旁边。
慕铁ກ前是节前上任的。陪同他一起来的是市委组织部ຖ一位副部长和市改革办一位副主任，作为收购方，腾鳌集团董事长于先鳌当然也到会了。那天他们是与外贸公司原班子成员见面。市委组织部副部ຖ长宣布重新组建“腾鳌集团国际经济贸易总公司”党组织，原经理改任党委书记；新า的贸易公司由国有改制ๆ为民营后，人事任免便不再由市委负责，所以市改革办副主任宣布，经与腾鳌集团协商，新า任总经理由集团董事会提名的慕铁前担任。随后腾鳌集团董事长于先鳌向慕铁前颁了任命状。
不曾料到的是，任免宣布后，还没等新任总经理作表态讲话，原外贸公司班子成员齐刷刷็提出辞职，会议顿ู时陷入尴尬境地。组织部那位副部长慌了手脚，急忙出来给上司打电话，一层层报告上去，小半天过去了，匡彬乘车赶到เ会场，一番疾声厉色恩威แ并施，总算是把局面稳定下来。
慕铁前深感自己此次就任很不受欢迎，于是便想靠铁ກ腕树立权威，在第二天的全公司大会上公开扬言，慕某人来了，腾鳌国贸就是慕某人的天下，不听摆布的趁早滚蛋，哪怕他过去当过多大的官！这既ຂ是对全体职工的威胁，也是在指桑骂槐，泄对那几个撂挑子的班子成员的不满。
导致暴力事件生是因为今天早ຉ上慕铁ກ前出的“总经理一号令”，他宣布，全公司将裁减3๑0่%ื在岗人员，每人按参加工作年头放一笔“工龄买断ษ金”，从此与公司不再生任何关系；而留下的职工也将变国有身份为ฦ“合同制ๆ”，一年一签约，公司有权随时中止合同。文件一下，整个ฐ公司上下顿时炸了锅，本来就对企业改制心存疑虑积愤已๐久的职工们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齐聚总经理办公楼ä前，要求他收回成命，继续执行当初职代会通过的改制企业职工待遇保障协定。慕铁ກ前显然低估了这上千人心底蕴藏的怒火所能ม形成的威力，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口气，不但不肯与职工ื代表面对面沟通，反而通过办公室主ว任扔出一句话：接受条件的，重新签合同上岗；不接受条件的，马上卷铺盖走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满街都是，老子随时随地可以招到人。
冲突由此产生。“不给俺们生路，俺们也不能ม让你好好活下去！”怒不可遏的职工ื们强行冲破办公楼ä的电子门障，砸碎三层楼的所有门窗玻璃，到เ处搜寻慕铁前，非要与他来个“同归于尽”。直到此时，慕铁前才意识到情况不好，一面躲进档案室的铁ກ门里，一面打电å话向自己้的“铁哥们”求援。无奈他那几个以往在酒桌上呼兄道弟的“哥们儿”不是正泡在桑拿里，便是还酒醉未醒，没有一个人及时赶到เ，等到他想起给1้1้0่报警时，狂怒的人群已๐经强行撬开铁ກ门，在档案柜后面找到了这位狼狈不堪的总经理，不待他讨饶便是一顿痛殴。几百人你一拳我一脚，几分钟不过，慕铁前便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了。
程可帷一下车便看出问题的严重性。腾鳌国贸的大门已经被防暴警察团团围住，但是大门里面的工ื人人数更多，黑压压一片紧紧堵住进出公司的道路，他们人人手持铁管、木棒、桌腿、橇杠等物件，连不久前刚ธ刚安装ณ上的“腾鳌集团国际经济贸易总公司”的不锈钢๐招牌大字也被拆为碎块成了手中的武器。防暴警察们排成三角型，用盾牌组成人墙与工人们对峙着，做出随时准备起攻击的态势。面对面相距不到三米的两大群体间气氛空前紧张，仿佛一只巨大的火药桶，只要有一点火星便会生剧ຕ烈爆炸，把这上千人一股脑化为灰烬。看到一溜小车停下来，人群中突然响起低沉的吼声，继而声音越来越高亢——是《国际歌》，但工ื人们不是在唱，而是在呼啸！随即，几张窗户大小的白纸被举了起来，淋漓的墨迹在阳光下闪着黑油油的光，像是在宣示ิ着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上面是一行刺眼的大字：
“企业改制ๆ都说好，我们工人吃不饱！”
标语，歌声，像是两ä个ฐ催化剂，给大门里群情激愤的队伍愈增添了火气，一阵阵口号声突然响了起来：
“打倒贪官污吏！”
“彻底铲除腐败！”
“保卫国有资产，争取生存权力！”
“共产党爱人民，要为人民谋幸福！”
“……”
匡彬腮帮子一阵抽搐，脸色煞白，连声说：“不像话！不像话！这不是把矛头对着党和政府来了吗？”
姜大明一把抓下帽子，把在前面指挥的防暴大队队长叫过来，骂道：“真他妈的反了！催泪瓦斯带了没有？你们做好准备，给他来个强行驱散，把为的坏头头抓起几个来！”
大队长尚未来得及答应，程可帷怒声制止道：“胡闹！没有市委的决定，你们绝对不得使用武力，这是命令！”
他要求防暴警察集体后退十米，摆脱与工人紧张对峙的局面。大队长答应一声，跑去执行了。
程可帷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激烈的群体事件，事件的严å峻程度大大过他的想象，起初ม那ว一瞬间，他的大脑里甚至一片空白。多年来，“稳定压倒一切”成为ฦ各级党委和政府处理各种冲突矛盾的不二法则，也是衡量地方官员执政能力的重要指标。gdp固然不能忽视，人心稳定社ุ会和谐却更为上头所注重，一个ฐ地区，一个城市，哪怕是一乡一镇，只要形成一定规模的聚集性事件，不管原因何在，责任谁属，领导者都要跟着背黑锅的。假如出了人命，那就更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不少当官的丢â了乌纱帽，并不是由á于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误，而是因为处理突事件不得力。有鉴于此，他对眼下这起事件的处置就必须周全考虑，缜密组织，尽量争取把矛盾化解在可控制ๆ的范畴之ใ内，力争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缩小消极影响。
从市委出来这一路上，程可帷要求刘廷新า一直保持着与省里的联系。同匡彬等人简单碰了碰意见，又听从公司后门绕出来的原总经理、新任公司党委书记介绍情况，他心里有了基本主张，于是要匡彬再次接通省政府的电话。
匡彬把现场情况做了汇报，对方答复道，已经请求了省领导，对这类不识大局、破坏改革、从小农意识出不顾ุ整体利ำ益的非法滋事行为不能ม姑息迁就，必须严肃对待，坚决予以打击。当然先要做好思想工作，把少数挑头闹事的人与广大不明真相群众区分开来，恶必办，胁从不问，尽快平息事态，救出被困人员，及早恢复生产，保持社会稳定，避免给外界造成恶劣影响。
听匡彬复述电å话里的意见，程可帷愤怒地猛拍了车门一下，骂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个答复是一通典型的官样文章，大话连篇，没有一点可操作性，唯一明确的是，同意滨州市动用警力强行驱散人群，把抗议活动压制下去。但这恰恰是程可帷不想做的。按刚ธ才公司党委书记的话来看，令工人们如此冲动并酿成严重后果的原因在于公司领ๆ导者自身，虽然慕铁前现在身处危险之ใ中，但说他咎由自取并不为过，而且工人们提出的要求并没有过分之ใ处。在这种情况下，强力压服只能是压而不服，一旦ຆ反弹便会带来更大的后遗症。何况动不动就把群众说成“不明真相”，是程可帷很早就不以为然的。如果不是我们的少数干部太混蛋，哪能有那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这几个字本身便是对人民群众最大的污辱。而这个ฐ电话答复则赤裸裸地暴露了那ว些高高在上的官僚们僵化顽固的陈旧ງ思维和官官相护的心理定式。
生气也好，愤怒也罢，救人还是最紧迫的，省里的指示这一点是正确的，人命关天，其他事都可以过后再谈。于是程可帷下了最大的决心。他把匡彬、丁忠阳、姜大明和相继赶来的市委市政府各委办局负责人召集到เ一起，就在车前空地上开了个紧ู急会，做出唯一一个ฐ决定：向工人们宣布，撤销由腾鳌集团并购市外贸公司的方案，恢复原外贸公司各级党政机构，恢复外贸公司所有员工原岗位原职级原工作原待遇，保留แ国有身份不变。腾鳌集团永远不再介入外贸公司改制ๆ事项。下一步企业改革如何进行，要由á外贸公司职工代表大会决定。
匡彬高声表示异议，说外贸公司由á腾鳌集团收购是向省长拍板的，市委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欠妥？还是先向省里报告后再说吧！
程可帷坚定地摇摇头：“管不了那么เ多了，事关重大，情况紧急，市委有临机处置权。就这么เ定了，如果做错了，我来承担责任！”
他把公司党委书记招到跟前，向他复述了这几条意见，让他引领丁忠阳代表市委前去向工人们宣布。党委书记激动得双眼盈满泪水，连声说：“程书记，程书记，您真是体贴我们工人啊！市委英明，我马上去做工作！我相信，职工ื群众一定会理解市委领ๆ导的良苦用心的。”
丁忠阳跟着公司党委书记向大门前走去。程可帷静静地站在车前，市里一干领导都站在他身后，几十双眼睛一齐投向前方。喧嚣的场面渐渐平静下来，扩音嗽ณ叭里，丁忠阳一字一句宣布了市委的决定。他的话音落下，人群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但紧ู接着，便爆出一阵猛烈的掌声、欢呼声，夹杂着金属敲击的哐哐声响，整个外贸公司大院顿ู时成了欢庆的海洋。
“共产党万岁！”
不知是谁，带头呼起了口号，一时群情激昂，山呼海啸，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充满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