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今后还是叫我阑珊吧，只有王爷他知道我的身份而已，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会连累็了王爷的，连赫舍里大人也不能ม够让他知道，明白吗？”我暗自庆幸，青眉还算机灵，昨晚在金樽亭上，没有让赫舍里氏知道我的来历。
只是，他为什么要冒着那么เ大的风险把我藏在这里？就算是人生难得一知己，但是仅仅这样，就值得他冒上欺君之罪吗？
我听着青眉的话，心里不禁一阵冷意。我就那样倒在了书房门口，就凭伊尔根觉罗氏的心思，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因为ฦ什么原因昏倒的呢？他一直在对我回避戴名世的事情，到底为什么？
“多谢大人。大人有什么事情？”我不想行礼ึ，却还是稍微地欠了欠身，冷淡地开口。一抬眼，却看见伊尔根觉罗氏在远处看着我们，脸上是我无法捉摸的神情。
“福海。”伊尔根觉罗氏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只是依然抓着我的胳膊，淡淡地转过头，说道，“把另外这位姑娘先带出去，妥善安排。”
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样大胆的丫环，一等侍卫觉得我简直就是奇葩，被我一句话呛到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拿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伊尔根觉罗氏仍旧ງ是脸色温润，嘴角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我的眼神比先前更加明亮，我不明白，他怎么เ会在这种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
一个仪表堂堂的年轻男人着一身正一品绣麒麟武官朝服，风姿俊雅，气象不凡，立在当中，看着自己้的部下将所有人都罗列有序，我一惊，领侍卫内大臣的官阶是正一品，朝廷赐绣麒麟武官朝服，那么เ这个男人一定就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了。
“月儿，替小姐拿碗汤水过来，那是特地吩咐他们熬的，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母亲假装不满地看着我。
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落在了这个小姐的身上，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够回到เ未来，那一刻๑我终于体会到เ什么เ叫做绝望透顶ะ。可是更加让我心如死灰的是，我所投身的这个府邸，竟然是康熙朝晚期的翰林院编俢，戴名世的府上，我如今已经是这位满清汉臣的独生女儿。
赫舍里氏看我这样，停了下来，说道，“你还在生殷泰的气吗？从在戴家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对殷泰就没有什么เ好感情，如今你人在他府上，虽然对他有礼，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对他还是冷淡、排斥的，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紫禁城中ณ多少女人想求还求不到他多看一眼？”
“我从来也没有求着他能ม够多看我一眼。大人也许认为我不知好歹，可就算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好了，我现在就是无法对他完全舒心。莫以今时宠，能忘记旧日恩。我不会因为王爷他对我好，就能ม够轻易忘记戴家对我的一切。再说，王爷如此遥不可及，与我有云泥之ใ别ี，即使我与别人有些不同，可终究只是个ฐ下人，他又何必在意我？”我不敢回头去看他，只拼命看着前方แ，握紧了手心，生怕眼泪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你太不理解殷泰了。他听见你这样说会上心的。他是个ฐ真性情的人，他认为你有价值，你就有价值，他肯放下身段亲近你，是他的风范。我们都是交人交心的，不看重身份，你这样说，岂不是连我都骂、都怨？真枉费我还拿你当朋友。难道你要我们一个个ฐ张牙舞爪才甘心吗？”赫舍里氏语气里面多了几分不满。
我没有再说话，末了，才缓缓地说道，“我没有怨命，也没有怨谁，我现在什么เ都不怨了，我只是不知道我自己结局会如何。不管怎么เ说，王爷他对我算是有恩，我不是不知冷热的人。只是造化弄人，我无可奈何，只能ม随波逐流。”
“如果是这样，你放心，殷泰是个ฐ难得的有心人，你既然入了他的眼，他会给你一个好的结局。”赫舍里氏的声音变得轻松，两脚一蹬，马儿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
道路越走越远，越走越窄，景致越来越深，我下了马匹，看着身后两边，几步之ใ外的路面，都被桂花树给遮挡住了，不单单是寂静，现在已๐经是静得有些可怕了。我惊恐地看看四周，心想，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现在后悔也已๐经晚了。
“怕了吗？”赫舍里氏把马儿拴在了一棵结实的桂花树上，转头看着我，笑着问道。
我看着他，摇摇头，走了过去。他轻轻拍了一下清风的头和背部，对我说道，“跟我来吧，就在附近。”
我跟在他身后，穿过了十几棵密集的桂花树，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块空地，铺满了被风吹落的花叶，厚厚一层，松软异常。他看着我，伸手往我的右手边一指着，说道，“在那ว边，自己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感激地看了看他，看见叶子飘落在了他身上，我朝他行了礼ึ，眼泪就出来了。他装ณ作满脸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有再看我，自顾地拍下了身上的叶子。
我马上就转身，朝他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绕过了几棵大树，赫然就看见了母亲洁白的墓碑，在这静谧的林子中更加显得庄严肃穆。我双膝一软，就跪倒下来，热泪止不住地簌簌而下，一步步地挪了过去，就如当初ม她为了保护我而拼命把我推开时，我一步步挪到เ她跟前一样，那情景至今让人历历在目。
从古至今，母爱都是伟大的，就算是我自己้的亲生母亲，相信也会这样做。可眼前的这位母亲，此刻让我觉得尤为心痛和可敬，在几百年前的清代，女人的自由和思想都被深深禁锢，能够有这样的见识和胸襟，临危不惧，不失大礼，实在是不容易。
我伸手慢慢抚摸着碑文，墓碑冰凉刺骨，直刺我的内心，如今风雨萧瑟，寒冬将至，母亲一个ฐ人孤零零地在这里，既ຂ没有草棚可以遮风挡雨，也没有谁会前来拜祭，连一杯水酒也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是当初的了。
想起在戴府上时她对我的点点滴滴，我不禁悲从中来。咬咬牙，扯下了自己้的一缕头，细心地缠绕在了石头上，放到เ了墓碑的跟前。这是她亲生女儿的头。
“母亲，我曾经答应过你，一定会替父平反。不管多苦多难，我会做的。”我伏在母亲墓前，肝肠寸断ษ地痛哭了起来。如此寒冷的天气，我却直哭到เ大汗淋漓，一丝一毫皆是由心而。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天色已经更加阴沉了，风色也开始加剧，直刮起了这地上的落叶残花，跟从树上吹落的连成浑然一片，只觉天地刹้那连在了一起。我郑重地跪着，朝母亲重重地磕头三下，起身朝外走去，一步几回头。
漫天飞舞的落花中，我看见赫舍里氏依然直挺挺地站在了原地，抬头看着这番情景，我擦了擦眼泪，走到他面前，他转头看见了我，我马上就要朝他跪下去，他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说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既然是朋友，感激的话就免了。心里好过些了吗？”
我点点头，说道，“好多了，起码不会觉得如先前那ว么愧疚。”
“我真的是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ฐ重感情的人，作为ฦ一个ฐ丫环，对自己的主ว人都那么เ忠心。不过，眼光最好的还是殷泰，是他现的你。”赫舍里氏笑了一下。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也许是看得出来我刚刚哭了许久ื，口气收敛了一下，说道，“回去吧。我已๐经从昨晚饿到现在了，既然我们是好朋友，我又帮了你的忙，现在，你也应该回报我了。填饱了肚子，我们再慢慢回去。”
我一愣，清代的女子是不可以随便抛头露面的，即使是丫环也不例外，要遭人指指点点的，何况是跟他这样一个男人。于是问道，“去哪里？”
“出了这片林子不远，就是个ฐ小寺院，今天你刚ธ刚ธ拜祭了戴夫人，不宜酒肉，我就索性陪你吃一次清茶淡饭，咱们用斋饭去。”他说完，已๐经走在了面前。
我一回头，看了看母亲实在的方向，心里隐忍了一下，转身跟着他走了出去。马匹这回没有耽搁，也许是知道他真的饿得慌了，跑得是出奇地快。出了林子，再过了江边一段路程，朝西南方แ向几里路，就到เ了一座古刹，香火袅袅不断ษ。
我提起头一看，上书无根寺三个字，我正想不明白，赫舍里氏却已经把马匹拴好在门前，让沙弥看着，招呼我走了进去，直接就穿过了前堂，到เ了后堂放斋饭的地方แ，看来他对这里非常熟ງ悉。
我一看，整个ฐ寺庙也是清静异常，没有半点杂音，每个ฐ人脸上都神情庄重，极为投入。与刚ธ才林子里面的清静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有着很大的不同。我正想着，没有提防，一下就朝他身上撞了过去，赫舍里氏赶紧抓着我，摇摇头，叹道，“这已๐经是连续两次撞到เ我身上来了，上一次是在殷泰的府上，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客气了。这么เ个大美人，怎么เ就一时聪明一时迷糊，让人想不上心都难。”
我赶紧回答道，“是我不小心，刚才在想些事情，没有注意。”
“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有什么事情，吃饱了才有力气。佛祖面前人人平等，坐下吧。”他说完拉着我坐了下来，沙弥很快上了几样素菜。
我看见他二话没说端起了碗筷，也感觉有些饿了，跟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吃了一些。他半碗饭下去，奇怪地看着我，把碗筷放下，说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吃个饭都不痛快。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他帮了我那ว么大的忙，冒险带我出来，我怎么能连饭都不让他吃饱呢？马上摇摇头，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坏毛病，吃饭就是这样爱拖拖拉拉。”
赫舍里氏一听，也没有再理会，继续动起了碗筷。不多时，就从寺院里面出来。我回头看着寺院的名字，自言自语地说道，“无根寺？怎么เ会起这样的名字？”
赫舍里氏将马牵了过来，说道，“亏你还饱读诗书，岂不闻佛祖说六根清净？六根污浊乃ี是贪嗔痴三毒之源，无根无根，说白了就是要人人可以修炼到六根空灵，犹如无根一般，便可解脱尘世苦恼。”
我一想，这只不过是一种痴人说梦的意境罢了，这个社会，特别是现在这个社ุ会，是不会随着我们的想法而改变的。名字倒是不俗，可惜要求得太过于完美，反而有些落落难合。
“上来吧。”赫舍里氏一伸手，把我拉上了马，朝原路跑着。
“这就回去了吗？”我转头问道。多么难得出来解脱自己้的心一次。
“到江边去，反正也已๐经出来了，早回去跟晚回去有什么区别？就让殷泰先急着吧。”赫舍里氏恢复了豪放不羁的状态，将马匹驱赶到了刚才烟笼寒水的江边。
我站在了江边，看着眼前清濛的景象，转头看着身边的赫舍里氏，说道，“大人是还在为了昨天晚上提到的事情伤怀吗？”
赫舍里氏眼光淡淡地笑着，看着前方แ，抚摸着身旁清风的脖ๆ子，好一会，才说道，“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做过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妄想能ม够跟命运抗争，但是我始终都躲不过命中注定的东西，何止是女人被束缚了，男人其实更心寒。”
“那个ฐ女子，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子，是个什么เ人的人？”我看着他深沉的脸色，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并非是刺探他的，只是真的心生同情和感慨。
“她是北京城景月戏楼ä头牌的唱戏女子，叫玉芙。听她说，也曾是高门之后，不料世事难料é，大厦忽倾，明珠蒙尘，沦落风尘卖艺。许多名门贵胄一掷千金，难买她由á心一笑。可初见我头一次，她却一连替我弹了一夜的曲，说了一夜的知心话，相见恨晚。”赫舍里氏说着，神色悲戚，仿佛那天晚上那个ฐ动人女子的一颦一笑、一音一鸣还在眼前。
“大人刚直、热性，与一般的酒色之徒不同。可见玉芙姑娘是个心思明透之ใ人，才会与大人交心。”听到这里，我仿佛可以想象到เ那个婉约如水、我见犹怜的女子。
“我虽没有为她一掷千金，却对她逐渐怜惜，到เ心生爱慕，可她一再拒绝我，说身份卑贱，不想要任何名分，只想与我相处便是福分。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要带她回去，可是府上没有一个ฐ同意的。”赫舍里氏说道这里，脸色已经变得愤慨，只见他握紧了拳头。
我很想劝慰他几句，可我应该怎么劝呢？如今我自己都已๐经是朝不保夕。我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一刻，你对她的这番心意还是那么เ坚定吗？”
赫舍里氏转头看着我，半晌，慢慢地说道，“我不知道，因为ฦ她的一再拒绝，甚至连我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勇气。如果她能ม够坚定跟我在一起的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为她抗争到底的。可是，她明明知道我对她有心，她也情系于我，为ฦ什么要对我一再退缩？为什么？”
我看见他的目光中已经泛起了伤心之意，心里也跟着丝丝缕缕地痛，说道，“玉芙姑娘是个ฐ清高之人，虽身世不幸，却心若白璧，她是因为ฦ真正替你着想，才下了这番๘决心，我相信，她心里的痛不会比大人少。”
“可我不明白，跟着我可以让她脱离苦海，有什么不好？为ฦ什么她宁愿生活在那ว样的环境，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男人的目光，强作欢颜，也不愿到เ我身边来，我是真心喜欢她，愿意为了她付出。”赫舍里氏的情绪有些激动，大声地说道。
我看他这样，也管不了那ว么多，总要有个人不怕死，才能够把脱缰的马拉回来。虽然我真心希望他们可以冲破世俗在一起，可是在这满清的社会里面，即使在一起，他们又会有多少真正的欢乐่可言？怕会比现在更加艰难。
“就是因为她心里有你，喜欢你，所以她才会做这样的选择，她是个ฐ难得的奇女子，守得住自己的操守。她没有把你作为自己้脱离苦海的踏板，她对你的爱意是纯粹的，跟身外的一切都无关，就好像大人你对她的爱意一样，我相信也是纯粹的，跟风月无关，跟无关，简简单单就只是爱，不是吗？”我话一说完，才现自己也有些控制ๆ不住自己้。却仍然静静地看着他。
他听我这样一顿ู说辞，哑口无言，转头看着天际，等他一回头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眼底的泪光。轻轻说道，“你说的对，说的对。竟然是我太痴心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ม的，莫说我还是个一等侍卫，就是我没有了这个ฐ官职，单单凭着我的家世，和她也是有缘无分，是我自己太过于强求了，伤了她，也伤了我自己้。”
我看他稳定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使是有缘无分，老天爷对你们还是很眷顾ุ的，让你们相爱了一场。不知道多少夫妻相守着过了一生，到เ头来，却只有分，没有缘，一辈子都不明白什么เ是爱。”
他听见我这样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一个女子，怎么เ知道这些道理？”
我心想，我当然知道，我是生活在现代的，不如古代的女子那样封闭，而且，现在身体虽然是十五六的，可年纪已经是二十三了。
于是回答道，“我只不过，是读书读得有些多了，把书上看到的话搬出来现学现用罢了，什么เ都不懂ฦ。”
他一听，终于连带着泪光又开始笑了起来，说道，“你真不愧是解语之花，殷泰有你在身边，还有什么เ可愁的。我看得出来，殷泰对你是真的有心。”
我马上打断他，说道，“王爷是个ฐ谦谦君子，待人儒雅温厚，我也看得出来，王爷对谁都一样风度翩翩。”
不曾想赫舍里氏嘴巴居然比我还要快，接着说道，“你少跟我绕来绕去，九曲十八弯的。我是个男人，我会看不懂一个ฐ男人喜欢一个异性时的目光吗？”
我一听，不禁自嘲地冷笑了一下，不要说我现在是这样的背景和身份，就算是跟他门当户对，我也不会考虑这样的事情的。我到底会什么时候回到现代？一转眼？明天？不得而知。
就像我说过的，如果两个人没有结局，我宁愿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明明知道我总要回到เ现代去的，我怎么能够放任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呢？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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