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遇。这位以著述为生命的思想家，不得不再自费出版他的著作，并且只售出极其可怜的数目。他的别具格的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在今天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了，可是在当时却差ๆ不多无人置理。尼采悲叹道：“在从心灵深处发出如此呼喊之ใ后，竟然听不到回音，这真是可怕的经历这把我从活人的土地上拔了起来。”遗稿。，第1้4卷，第305页ษ。“对于我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我的朋友除了从中ณ看到不能ม允许的幸亏是全然无所谓的狂妄，有谁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呢十年了，我的名字被埋葬在种荒诞的沉默里，在德国没有人觉得有责任在这沉默前替我的名字辩护。”看哪这人：瓦格纳事件4。，第6๔卷，第363๑页。尼采渴望被人发现，可直到1887๕年，“使我异常痛苦的是，在这十五年里，仍然没有个ฐ人‘发现’我，需要我，爱我。”尼采致奥维贝克的信—引自雅斯贝尔斯：尼采导论，第89页ษ。1888年春天，当尼采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之时，他终于被世界ศ“发现”了。丹麦文学史家勃兰兑斯ั在哥本哈根首次讲演尼采哲学，接着又撰文预言尼采在知识分子中将享有盛誉。他称尼采是位“文化哲学家”，赞扬他恢复了“对于自由人的公正态度”。此后，法国艺术哲学家泰纳也“发现”了尼采，赞美他的“勇敢和优雅”。使尼采感到欣慰的是，在俄国奥地利瑞典丹麦法国美国，都有人读他的著作，谈论他的思想了。尼采的某些主要论点，如超人说，在他生前即已遭到误解，以致他不得不再加以辨正。他还预感到เ身后的被误解，因而在他精神失常的前夕，他认为有义แ务替自己作传，如此宣告：“听哪！我是某某人。千万不要把我错认了！”看哪这人序。，第6卷，第257๕页ษ。尼采珍惜身后的名誉，至于在世时遭到误解，在他看来倒是不可避免的命运。“我们可曾为我们的被误解误认混淆诽谤误听和置若罔闻而抱怨过？这正是我们的命运。还要延续多久呵，我们姑且谦虚点说，到190่1年吧。这也正是我们的优异，倘若我们希望另种样子，我们未免太缺乏็自尊了。”快乐的科学37๕1。，第3卷，第6๔22页ษ。在他看来，伟大的思想家正是凭借被误解的程度而成其伟大的。说来真是种讽刺๐，在二十世纪，尼采之名声大振正是缘于最惊人的误解。只要提起尼采，谁不知道他是个“法西斯主义思想家”呢？事出有因。希特勒常常到魏玛去参观尼采博物馆，并且让记者拍摄他出神地瞻仰尼采胸像的镜头，大事张扬他对尼采的尊敬。他还把尼采全集当作贺礼ึ赠给墨索里尼。纳粹文人乐่此不疲地颂扬尼采，时间尼采俨然成了第三帝ຓ国的直接思想先驱。然而，现已查明，尼采的妹妹在把尼采思想法西斯ั化上起了重要作用。尼采死后，他的这位嫁与个ฐ反犹太主义者的妹妹，垄断了尼采著作的版权和全部遗稿。她在编辑出版最早版尼采全集时，对遗著部分作了篡改，试图把尼采装ณ扮成反犹太主ว义者。参看施莱希塔：尼采事件，慕尼黑，1้9๗59,ไr,；蒙梯纳里：尼采研究，柏林纽约，1982r。无论如何，单凭尼采思想被纳粹利用这个ฐ事实，把尼采判为法西斯主义的“预言家”参看勃伦蒂涅尔：尼采哲学与法西斯主ว义，上海湘锋出版社，19๗47。，是根据不足的。纳粹不是同样也利用了费希特黑格尔歌德荷尔德林等人的思想吗？德国种族主义แ和反犹太主义是法西斯主义แ理论的两块基石。那么，且让我们来看看尼采在这两个ฐ问题上的看法吧。尼采从事哲学活动的年代，正值德国刚ธ刚ธ统，第二帝国成立伊始，铁ກ血宰相俾斯麦执掌帝国实权187๕118๖90，推行对外扩张称霸欧洲的政策。德国民族沙文主ว义狂潮甚嚣尘上，当时的德国国歌唱道：“德国，德国高于切”那么เ，尼采卷进了这股狂潮没有呢？非但没有，而且他以最鲜明的态度反对了这股狂潮。尼采写道：“我们久已不够是‘德国的’了，就‘德国的’这词当今所流行的和被赋予的意义แ而言；我们不向民族主义和种族仇恨说这词，不能喜欢民族的心灵生疮，血液中毒，而眼下欧洲各民族正因之ใ而如同防止瘟疫样彼此隔离和封锁。于此我们是太无成见，太恶毒，太任性了，也太明事理，太多阅历了。我们宁肯隐居山林，袖手旁观，‘不合时宜’，神游于已๐往或将来的世纪，藉此我们才能平息内心的愤怒，这愤怒起于我们意识到เ我们被判ศ定为种政治的目击者，这种政治使德国的精神荒芜，又使它自命不凡，并且是种渺小的政治我辈无家可归者，我们按种族和血缘来说，比起‘现代人’来，是过于多样且混杂了，所以很少被诱惑去参与骗人的种族自炫和马蚤乱，在今日德国这成了德国信念的标志，而且在这‘历史意识’的民族身上令人觉得加倍虚伪和不正派。”快乐的科学37๕7๕。，第3卷，第630页ษ。针对俾斯麦的尚武备战政策，尼采还写道：“获取权力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权力使人愚蠢德国人，度被称作思索的民族，如今他们还思索ิ吗？德国人现在厌倦精神，德国人现在猜疑ທ精神，政治吞噬了对于真正精神事物的任何严å肃态度。‘德国，德国高于切’，我担心，这已๐是德国哲学的末日”在国外，有人问尼采：“德国有哲学家吗？德国有诗人吗？德国有好书吗？”尼采感到เ脸红，然后鼓足勇气回答：“有的，俾斯麦！”偶像的黄昏：德国人缺少什么เ1。，第6卷，第10่3104页ษ。直到เ他神智清醒的最后时日，在他最后的文字之即他的自传中，他仍不改初衷，如既往地抨击德国民族沙文主ว义及其反犹太主义แ。他说：“我尤其要攻击德意志民族，它在精神事物上变得越来越迟钝，本能ม越来越乏弱，越来越‘正派’，它以令人嫉妒的胃口同时吞下了相反的东西：‘信仰’和科学，‘基督教的博爱’和反犹太主义แ，求权力求‘帝国’的意志和谦卑的福音”他指责德国学者成了“政治的傀儡”，嘲笑“我是德国人”成了种论据，“德国高于切”成了种原理，断言德国人的良心上积累了“近四百年来对文化所犯下所有重大罪行”。他自称是“卓越的德国之蔑视者”。看哪这人：瓦格纳事件124。，第6๔卷，第3573๑5835๓9๗362๐页。他再表示ิ，他在德国遭到最多的误解。类似的议论真是俯拾皆是。尼采对于两ä千年来歧视犹太人的做法深为不满，并且对于犹太人的素质有高度的评价。参看朝霞205๓。他决非个反犹太主义者。用不着多加说明，就可以看出，把这位第二帝ຓ国时期德国民族沙文主义的坚决反对者歪曲成第三帝国德国种族主义的奠基人，有多么荒唐。顺ิ便说说，以上引文也清楚地表明，把尼采的强力意志说解释为鼓励人们攫取政治权力，至少是种误解。尼采恰恰是反对味获取和扩张政治权力的。德文词，兼有力量威力权力等含义，为了更符合尼采的原意，本书把rr译作“强力意志”。尼采之厌恶第二帝国的政治，正是厌恶政治权力欲的恶性膨胀和民族沙文主ว义的甚嚣尘上这二者在这里是回事，在他看来，这样的政治恰恰扼杀了文化。他的着眼点是文化。为ฦ文化计，尼采主张统欧洲民族，并且自称是“好的欧洲人”，“欧洲的继承者”。毋庸讳言，在尼采的著作中，确有大量言论可供种族主ว义แ者利用。尼采喜欢用譬喻写作，在有些场合，他使用“种族”类词来喻指人的定类型，我们不可望文生义。但是，在另些场合，他又确实表现出对贵族血统的崇拜心理，甚至十分可笑地炫耀自己的波兰贵族血统参看看哪这人：我为何如此智慧3๑。，第6๔卷，第2๐68๖页。，据后人考证，这种炫耀其实并无根据。他还主张优生学，要求把婚配唯地当作改良种族的手段。尼采思想中ณ的糟粕集中地体现在这种浓烈的贵族主义倾向上，是我们必须加以批判和剔除的。纳粹利用了尼采思想中ณ的某些糟粕，更多的则ท是曲解了尼采的基本思想如强力意志说的原意，把他打扮成法西斯主义แ的先驱。第二次世界ศ大战后不久，西方แ思想界已๐经开始澄清因纳粹的滥用而造成的对尼采的误解。徘徊于大战废墟中的西方人，又次“发现”了尼采。应该承认，这个ฐ被重新发现的尼采，更加符合他的真实面貌，抓住了他的更本质的特征。他给西方แ哲学带来了颤栗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出版之ใ际，雨果有句名言，说这部诗集给法国文学带来了“新的颤栗”。雅斯贝尔斯用类似的语言形容尼采和克尔凯郭尔对于现代西方แ哲学的影响，说“他们给西方哲学带来了颤栗”雅斯贝尔斯ั：理性与存在—引自考夫曼：存在主义哲学，第1้99页。。波德莱尔出生和活动的年代，比尼采早二十年左ุ右，这两个人，在西方แ文化史上的地位的确十分相近。如果说波德莱尔是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先驱，那么，尼采就是现代西方แ哲学的先驱。当然，尼采的出现并非历史的偶然。他的富有现代特色的非理性主义แ哲学观点，在德国古典哲学中即可发现其思想渊源。康德在实践理性批判中提出意志为自身立法即意志自由的公式，已๐经为唯意志论哲学提供了个起费希特把康德的意志自由á论加以彻底发挥，认为意志是自我所创造的世界因果链条的首要环节，自我凭借意志创น造非我限制非我并且最终扬弃非我，回到เ“绝对自我”。不过，在费希特那里，意志即是目的观念，尚具理性性质，意志的支配作用只是思维能ม动性的表现。谢林进步强调：“归根到底，除了意志之外不存在别的本质。意志是原初的存在。”谢林：论人的自由á的本质—引自海德格尔：尼采，第1้卷，伦敦，198๖1r,,ไ1，，第34页。他的哲学已经富有非理性主ว义色彩，断然否认凭借理性思维可以把握世界本体，把直观首先是审美直观看作认识绝对的唯途径，对于尼采有着重要影响。叔本华的哲学构成了从德国古典理性主ว义向现代非理性主义过渡的最后个环节。他取消康德的“自在之ใ物”，代之以意志，把世界ศ归结为生命意志的客体化，进而把生命意志归结为无目的的冲动和挣扎。这样，意志与目的脱离干系，完全失却了理性性质。但是，叔本华的非理性主义仍然不彻底，因为ฦ他在美学领ๆ域里保留แ了理性主义色彩甚浓的康德的“无利害关系”说和柏拉图的“理念”说，在伦理学领域里对意志持否定立场。所以，他也仍然属于种过渡。只是到了尼采，非理性主ว义贯穿到哲学的切领域，这个过渡才算完成。在尼采的时代，他的哲学也并非个孤立的现象。仅在德国，倡导“无意识哲学”的哈特曼，新康德主义弗莱堡学派的代表人物文德尔斑，都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同时代人，他们的学说都具有明显的非理性主义倾向。尼采曾经向他的学生推荐过施蒂纳的著作，他本人可能ม也受过施蒂纳的影响。但是，给西方哲学带来颤栗的是尼采。尼采哲学更少学究气，更加明快地触及了人生和时代的种种根本问题。尼采哲学也包含着更加广阔的可能性，从而为生命哲学实证主义实用主义现象学存在主义แ弗洛伊德主义历史哲学等现代西方主要哲学流派提供了思想或重要启发。尼采哲学在现代西方的复兴，首先是同存在主义哲学的兴起联系在起的。现在，无论是存在主义แ哲学家自己，还是研究存在主义哲学的专家，都公认尼采是存在主义แ的直接先驱，或者干脆ะ就把他看作个早期存在主义者。美国哲学家考夫曼指出：“在存在主义的演进过程中，尼采占据着中ณ心位置：如果没有尼采，雅斯贝尔斯海德格尔和萨特是不可思议的。”考夫曼：存在主义哲学，第16页。事实正是如此。雅斯贝尔斯ั于1936年出版尼采导论书，于19๗52年出版尼采和基督教书，系统阐述尼采哲学。他称尼采和克尔凯郭尔是“我们这时代具有卓见的哲学家”，唯有他们看清了时代的变化。又称尼采是人类精神最深入的探索ิ者之，是富于创น造精神的“哲学家导师”。雅斯贝尔斯之ใ研究尼采，并非出于学理上的兴趣，他自己承认，他的尼采导论书是“对于导致存在哲学诞生的思想背景的探索ิ”。在他看来，正是尼采的“切价值的重估”的公式，为ฦ存在主义แ扫清了道路，尼采的方法使我们脱离每个固定有限的立场，使我们的思想相继涌起。海德格尔于19๗36年到19๗40่年在弗莱堡大学讲述尼采哲学，同时和稍晚段时期内又完成了些关于尼采的讲演和论文，于1961年结集出版了两卷集巨著尼采书。他认为，尼采是切时代最伟大的哲学家之，而且是西方最后位伟大的形而上学家。针ฤ对德国哲学界否认尼采是个ฐ严å格的思想家的流行见解，他强调，尽管尼采“不属于只思考抽象的虚幻的远离生命的事物的哲学家之列”，但是“尼采的思想是在哲学古老的主ว导问题即‘什么是存在’的广阔范围内进行的”。海德格尔：尼采，第1卷，伦敦，1981，第4๒5๓页。法国存在主ว义哲学家萨特加缪也都推崇尼采，对他有所论述。在现代西方哲学流派中ณ，存在主义无疑是对于思想和文化影响最大的流派之。造成存在主义แ在两次大战之ใ间和之后风行西方的缘由，即信仰危机和价值真空，早ຉ已潜伏于上世纪后期，并成为尼采思想形成的契机。存在主义哲学所关心的问题，如存在的意义แ和无意义，自我的失落和寻求，内心生活的充实和空虚，使千百万现代西方人为之苦恼和激动的，正是由á尼采首先敏锐地感受到并且提出来。因此，尼采哲学伴随着存在主ว义的兴起而复兴这事实，最雄辩地证明了它的现代意义。对于现代西方แ思想和文化具有巨เ大影响的另流派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弗洛伊德主ว义尽管就其本义来说不是种哲学，而属于心理学范围，但是它已๐经如此深刻地渗透到现代哲学之中，因而不能ม不视为现代西方哲学思潮的个有机组成部分了。弗洛伊德对于尼采极为赞佩，据他的传记作者琼斯记载，他常常说尼采“比其他任何活过或者似乎ๆ活过的人更能深刻๑地认识自己”。转引自考夫曼：存在主ว义แ哲学，第14๒页。弗洛伊德自己在自传中ณ也谈到，尼采是位“其猜测直觉不期然与精神分析学的许多千锤百炼的发现相同的哲学家”，为ฦ了独立地完成自己的学说，他逼迫自己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去读尼采的著作。弗洛伊德传，台湾志文出版社，1980，第68页。事实上，尼采对于深层心理的开掘，确实预示ิ了精神分析学的建立。精神分析学家阿德勒和荣格，还在相近的意义แ上采用尼采的“强力意志”概念，以表示ิ心理复合体的个要素า。只要我们想想存在主义แ哲学和精神分析心理学对于现代西方แ文化包括现代派文学艺术的强大影响，我们就可以明白，尼采的影响决不限于哲学领域。何况作为ฦ个“诗人哲学家”，尼采还直接影响了许多现代作家，为此可以开出长串名单：茨威แ格，托马斯·曼，肖伯纳，黑塞，里尔克，纪德，霍普曼，马尔罗，杰克·伦敦，鲁迅在历史哲学领ๆ域里，尼采给了斯ั宾格勒以重大影响。斯宾格勒称尼采是“能把当代全部ຖ有决定意义的问题抓在手里”的唯哲学家，他说：“在尼采首先写出‘重估切价值’这句话以后，我们生活其中的这个ฐ世纪的精神运动才最后找到เ了自己的公式。”他自己承认，尼采给了他质疑的能力，他的历史哲学是“把尼采的展望变成了种概ฐ观”。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商务印书馆，1963๑，第6页ษ。斯ั宾格勒的基本思想，即文化循环论，是有尼采的永恒轮回说和关于现实是有机体的思想作为其准备的。直接受到尼采影响的现代哲学家还有法伊欣格尔齐美尔狄尔泰克拉盖斯马克斯·舍勒等人。还有人把尼采尊为心理社ุ会学的始祖。由此可见，哪怕为了弄清现代西方思潮的来龙去脉，也决不能忽视对尼采的研究。当然，尼采影响之大并不意味着这种影响全然是积极的。罗素在谈到เ尼采的影响时说：“假如他的思想只是种疾病的症候，这疾病在现代世界里定流行得很。”罗素า：西方哲学史下卷，商务印书馆，1้982，第3๑19๗页。这是资产阶级营垒中心理比较健康的位思想家的看法，可供我们参考。
第二章在人生之画面前
?
忧郁的心呵，你为何不肯安息，是什么刺得你双脚๐流血地奔逃你究竟期待着什么？
尼采
在人类所有的学科中，没有比哲学的命运更奇特的了。这门最古老的学科，两千多年来，竟然在自身的对象是什么这个ฐ绪论性质的问题上，至今众说纷纭，不能ม定论。有趣的是，这丝毫无损于哲学的生存，假如别的学科总是纠缠于自己的对象问题，恐怕早ຉ就要夭折了。
这样的命运几乎是哲学的本性之必然。哲学不是"对智慧的爱"ิ吗?爱的火焰在哪里燃烧，智慧的光芒就在哪里照耀。在切时代，在切哲学家那里，哲学都被视为对人类最高问题的透彻思考。可是，在不同时代，对于不同的哲学家，何种问题堪称最高，理解又是多么不同。每个ฐ时代都有自己的病痛和苦恼，每位哲学家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渴望。当然，不管理解如何不同，人类始终为某些重大的根本性问题激动着，所以欲对之作透彻思考的哲学也始终存在着，并将永远存在下去。
个哲学家对于哲学对象和使命的看法，往往同他对于人生价值的追求纠结在起，其中渗透着他的个ฐ性。如果这位哲学家的个性与时代精神有很高程度的致，他的看法就同时体现着时代精神。在重大转折的时代，几乎总有敏感的哲学家提出新的哲学观，试图改变哲学研究的方向，对后来的哲学思潮发生深远的影响。
把尼采推上哲学家之路的并非单纯的学术兴趣，而是对于人生意义แ的苦苦寻求。哲学不是他的职业，不是他的业余爱好，而是他的整个ฐ生命。他的不肯安息的心灵，被人生之谜折磨着，驱策着，永远找不到归宿。是的，连哲学也不是归宿，而只是这颗心灵探索和漂流的永无休止的过程本身。对于这样位哲学家来说，哲学与人生不可须ี臾分离，探求人生意义成了哲学唯的使命。尼采个性中ณ对于人生追求之真诚，与资本主ว义世界普遍价值危机的时代背景结合起来，使尼采成了二十世纪西方แ哲学中人学主义潮流的位开启者。
哲学和人生
回顾西方哲学史，我们可以发现，哲学思考的重心经历了由本体论到认识论的转移1泰勒斯以世界的始基是水的命题开始了最早的哲学探讨，从而富有象征意味地揭开了人类哲学思考中的本体论阶段。在古希腊ຘ，早期哲学家们关心的主要问题是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试图寻找世界ศ的"ิ多"中之""ิ，变中之ใ不变。些人归结为ฦ质料水气火种子原子，另些人归结为形式数存在理念。到了近代，自从培根把解决认识"工ื具"ิ问题当作自己้的中心任务以后，哲学思考的重心开始向认识论转移。英国经验论者与大陆唯理论者争论的主要问题是知识的来源问题。康德第个自觉地把认识能力本身当作哲学研究的对象，确定哲学的使命是"叫我们看清楚我们理性的本性"ิ，使"理性对它自身的认识"变成"真正的科学"。可以把近代西方哲学看作哲学史上的认识论阶段。
那ว么，哲学思考重心的转移是否就到此为止了呢?显然不是。
如果说，在近代，人们发现，要探明世界的本质不能ม光靠哲学的沉思，而必须ี依靠各门科学的共同努力，哲学则应当通过对认识过程认识方แ法认识能力的研究为科学提供某种指导，那ว么，在现代，人们进步发现，如果对于人自身的本质缺乏了解，就不可能ม阐明人类认识的本性。何况人并非团思维，人生在世不仅仅是为ฦ了认识外部ຖ世界，人的自我价值和情感生活也是不应忽视的。
也许人们对哲学中是否正在进行着场人学变革还有争议，但是，对于人的问题的世界范围的哲学兴趣却已经是个确凿的事实。当我们探溯这潮流的源头时，我们又遇到了马克思和尼采。
在上个世纪，最早ຉ提出哲学人学思想的哲学家是费尔巴哈。凡是读过费尔巴哈著作的人，都会被其中洋溢着的美好的人情味所感动。这位哲学家热爱人，热爱自然，痛恨宗教和思辨哲学，终身为论证人的价值和尘世幸福而热情地著书立说。在他看来，哲学应当把心情的对象即最能激起人的情感的事物当作自己้的对象，而人就是这样的对象。他明确地宣布："新哲学将人连同作为人的基础的自然当作哲学唯的普遍的最高的对象，因而也将人学连同自然学当作普遍的科学2๐"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卷，三联书店，19๗62，第184๒页。可是，费尔巴๒哈毕竟不能突破旧哲学的眼界，作为个素า朴的感觉论者，他既不能像马克思那样向外深入到เ人的社会生活中，也不能像尼采那样向内深入到人的心灵生活中ณ，而是基本上停留แ在人的感官生活的水平上。所以，在思辨哲学向现代人学哲学的转变中，他只能起种过渡的作用。
马克思批判ศ了费尔巴哈对于人的直观的抽象的理解，继承了他的哲学人学的思想，建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人学理论。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历史的人"是哲学研究的对象和出发点，而哲学的真正使命是人的解放。马克思的人学思想到了本世纪三十年代才开始引起研究者的广泛重视，并且对于现代西方思潮发生了深刻影响。
现代西方แ哲学对于人的研究沿着两个ฐ方向发展。是马克思所开辟的宏观社会学方向，着重揭示社ุ会的人的实践本性是尼采所开辟的微观心理学方向，着重揭示个ฐ体的人的非理性本性。当然，二者也互相渗透，出现合流，例如在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中。这两ä个方向相对于近代仅仅从感性或理性方แ面理解人的传统，都是重大的转折。
尼采的哲学观有根本的出发点，就是认为任何种哲学与从事哲学思考的人的个性不可分离。他说："人只要有其个性，就必定有其个性的哲学，然而其间有明显的区别ี。在人是他的缺陷化为哲学，在另人却是他的富足和力量化为哲学。前者需要哲学是为了作为支撑镇静药物解脱升华自我疏ຕ远；在后者哲学仅是种美丽ษ的奢侈，至多是种得胜之ใ感谢的欢欣，终于要以宇宙的大楷写在观念的天上的。"ิ快乐的科学序。尼采全集，第5卷，第5๓页。哲学或者作为个性缺陷的补救，或者作为个性丰满的庆祝，总之ใ是发于个性又体现了个性的。
哲学诚然与个ฐ性密不可分，可是，很久以来，二者之间的这种血肉联系被切断了，使哲学失去了生命。所以，当尼采从叔本华的哲学中重新า发现了这种联系，他是多么เ欣喜若狂呵。他称赞叔本华的哲学"ิ是种个体化的哲学，由个人仅仅为了自己而建立，以求获得对自己的不幸和需要自己的局限之洞察，并探究克服和安慰的手段"ิ。借叔本华哲学为ฦ题，尼采发挥出他自己对于哲学的对象和使命的番看法来3他说："ิ叔本华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站在整幅生命之画前面，解释它的完整的意义。"而别ี的哲学家往往只是详析画ฑ面上所用的颜色和材料é，在枝节方面发表赞成或反对的博学的意见，提出条分缕析的怀疑ທ和反驳。他得出结论："每种伟大哲学的要求，就是作为整体始终只是说道：这是生命之ใ画的全景，从中学知你的生命的意义吧。"自然产生哲学家和艺术家的用意就是"ิ想藉此使人的生存变得有道理和有意义"。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尼采全集，第1้卷，40่941้04๒66页ษ。
尼采后来否定了叔本华哲学，但是并没有否定他在1874年关于叔本华所说的这些话。他自己้承认，他不过是像柏拉图利用苏格拉底样地利ำ用了叔本华作为ฦ表达思想的工ื具。他所说的这切仅与他自己有关，是他内心历程的记录，是他对于自己的期许。参看看哪这人。尼采选集，第2卷，第4๒44页。
说到哲学关心人生问题，也许可以追溯到เ苏格拉底。苏格拉底首先要求把哲学的注意力从自然事物转移到เ人事，以"认识自己"为哲学之ใ使命。但是，尼采偏偏对苏格拉底最为不满，他向欧洲理性主义传统挑战正是从苏格拉底首先开刀的。问题在于，苏格拉底把人生问题归结为道德问题，所谓"认识自己้"ิ就是"ิ要关心改善自己的灵魂"；又把道德归结为知识，提出"美德即知识"的命题。兜了个圈子，人生的意义被归结为知识。这正是尼采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把苏格拉底看作造成两千年来欧洲哲学偏离人生根本的罪魁祸首。
尼采自己是从个美学问题即悲剧的起源问题开始他的哲学活动的。可是，美学仅仅是他思考人生问题的特殊角度。受叔本华影响，他对人生持悲观看法，但又不能忍受个无意义的人生，于是想从美学上找到突破口，靠艺术和审美赋予人生以意义。悲剧的诞生正是他试图摆脱叔本华的影响创立自己的哲学的个ฐ开始。他早期从审美状态的分析提出酒神精神，后来由á酒神精神脱胎出强力意志，都是为ฦ了给人生意义问题提供个解答。
哲学本是关涉人的灵魂的事情，它是活生生的个人对于人生意义的不懈寻求。无个性的人不能爱，离开人生意义的寻求无所谓智慧。智慧不等于知识，哲学家不等于饱学之士。个天文地理无不通晓的人，他的灵魂却可能片黑暗。真正的哲人是寻求着人生智慧的探索者。可是，在尼采看来，哲学早ຉ已๐迷途了，两千年来直徘徊在知识的密林里，看不见智慧的光。他推崇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哲学家，特别是赫拉克利特，引以为ฦ自己的先驱者≡苏格拉底以后，他只佩服少数几个哲学家，如蒙田帕斯卡尔，认为ฦ他们身上尚存哲学爱智慧之ใ真谛。在人生的根本追求被遗忘的时代，尼采的用意是要哲学迷途知返，回到เ自己的根基，对人生的意义แ提出质问和回答。尼采的呼声越过世纪的山峰，在存在主义แ哲学中ณ激起了悠长的回响。海德格尔和萨特为哲学确定的任务就是揭示个人存在的结构和意义，他们的全部哲学活动都是为ฦ了促使个ฐ人聚精会神于体验自己存在的意义。
首先做个真实的人
这里有两ä个ฐ人。个人靠哲学谋生，挂着教授的头衔，高踞哲学的讲坛，读书破万卷，熟记前人思想，可谓学问高深。另个人，姑且说吧，只是个流浪汉，读过不多几本哲学书，比起前者来望尘莫及，但是他天性敏感，热爱人生，情不自禁地思考着人生的种种根本问题，百折不挠地求索着人生的真谛，要他不这样做，就等于叫他去死。
问你，谁是哲学家?
尼采的回答必是后者。在尼采看来，个人要配称哲学家，"他不仅必须是个思想家，而且必须是个真实的人"ิ。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尼采全集，第1้卷，第473๑页。毋宁说，做个真实的人，这是成为哲学家的首要条件。然而，这也是最难达到เ的条件："要真实很少人能ม够做到这点！即使能够做到เ的人，也还是不想做到!"ิ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旧榜ึ和新榜。尼采全集，第6卷，第29๗3页ษ。因为ฦ真实是要付出可怕的代价的呵。
那么，怎样才算个真实的人呢?尼采常常把真正的哲学家同"ิ学者"进行对比，我们从这种对比中ณ可以更加明白尼采的要求。
尼采自己是做过十年学者的人，因此当他说他精通"ิ学者心理学"时，大约不算夸大其词。在他的著作中ณ，我们随时可以遇见对于学者形象的描绘和对于学者心理的剖析。
让我们先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学者节中摘录比较完整的段话：
"这是真的，我离开了学者们的研究室，并且砰然关上了我后面的门。
"我的灵魂饥饿地久坐在他们的桌子旁้；我不像他们那样习于砸开坚壳，剥取知识。
"我爱自由和新鲜ຒ土地上的空气；我宁愿睡在牛皮上，胜似睡在他们的体面和尊严上。
"我太热了，被自己的思想灼烫着，常常因此而窒息。于是我不得不到户外去，离开切尘封的屋子。
"但他们冷漠地坐在阴凉的暗影里；他们小心翼翼不坐到太阳晒烤的台阶上去。
"如同那些站在街头张口呆望过客的人，他们也如此期待和张口呆望别人想过的思想。
"ิ旦有人捉住他们，他们立即不由á自主地扬起面粉，如同只面粉口袋。可是谁猜到เ他们的面粉来自谷粒，来自夏日田野的金色的欢乐呢?
"他们的手指知道切的穿针引线编结，他们如此缝制ๆ精神的袜筒!ำ
"他们是好钟表，只需留心合宜地把他们拨动!于是他们报时无误，并且谦虚地嘀嗒着。
"他们如同磨盘也如同杵臼样地工作着，只要向他们投放谷粒便成!他们擅长磨碎谷粒，制成白粉!"ิ尼采全集，第6卷，第18๖31้84页。
这里已经把学者与真正的哲学家以"我"即查拉图斯特拉的形象出现两相对照得很鲜明了。第，学者天性扭曲，真正的哲学家却天性健康，"爱自由和新鲜ຒ土地上的空气"ิ。第二，学者"冷漠"，真正的哲学家却热情而真诚，"ิ被自己้的思想灼烫着"。第三，学者无创造性，如磨盘和杵臼，只会咀嚼别人的思想，真正的哲学家却富于创น造性。
在尼采看来，"学者"类型的产生不能归咎于个ฐ人，而是整个ฐ偏重科学理性的教育制度和琐细分工的产物。科学在自助时伤了它的仆人，把自己้的冷漠干枯的性格刻๑印在他们身上了。学者们过早地献身于科学，使他们的本性遭到扭曲，长成了精神上的驼背。参看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第2节。个ฐ人当了学者，就辈子坐在墨水瓶前，蜷曲着腰，头垂到เ纸上，在书斋沉重的天花板下过着压抑的生活。试看少年时代的朋友，原先聪颖活泼，旦他占有了种专门学问，从此就被这项学术占有了，在这小角落里畸形生长着，做了他那专业的牺牲品。参看快乐的科学第36๔6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31831้9页ษ。按照尼采的理解，个哲学家，就是个为人生探寻和创น造意义的人。学者的人性已๐被扭曲，他自己的人生已๐无意义，又如何能成为ฦ个赋予人生以意义的哲学家?
哲学的使命还要求哲学家绝对真诚。真正的哲学问题关乎人生之ใ根本，没有个是纯学术性的，哲学家对待它们的态度犹如它们决定着自己้的生死存亡样。般人无此紧ู迫感，他们的认识无非出于利益爱好无聊或习惯。可是，回响在哲学家耳旁้的声音却是："ิ认识吧，否则你就灭亡!"ิ对于他来说，真理如同用刀子切入了他的皮肉中去样。参看朝霞第460่节。
尼采写道："我们哲学家不像普通人可以自由á地将灵魂与肉体分开，更不能自由地将灵魂与思想分开。我们不是思索的蛙，不是有着冷酷内脏的观察和记录的装置，我们必须ี不断从痛苦中分娩出我们的思想，慈母般地给它们以我们拥有的切，我们的血液心灵火焰快乐情痛苦良心命运和不幸。生命对于我们意味着，将我们的全部ຖ，连同遇到我们的切，都不断地化为ฦ光明和烈火，我们全然不能ม是别种样子。"快乐的科学序。尼采全集，第5๓卷，第8页。
尼采还写道："ิ个ฐ思想者是切身地对待他的问题，在其中看到他的命运他的需要以及他的最高幸福，还是不切身地对待，仅仅以冷静好奇的触角去触动和把握它们，其间有最显著的区别。在后场合，可以断ษ言，是毫无成果的。"快乐的科学第3๑45节。尼采全集，第5๓卷，第276页ษ。
真诚意味着把自己的全部生命投入到思想中去，这样的人的思想是"部ຖ热情的灵魂史"，其中充满着"在思想的热情中燃烧着的生命所具有的升沉和震动"。朝霞第48๖1้节。尼采全集，第4๒卷，第321页。真正的哲学家怀着巨大的热情，"不断生活在最高问题的风云中和最严å重的责任中"，他的生活"ิ全然不是静观的，局外的，漠然的，安全的，客观的"ิ。快乐的科学第3๑5๓1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28๖7页。
个真诚的作家决不会自欺欺人，故弄玄虚，因为他是"为ฦ自己而写作"ิ。参看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第2节。尼采谈到เ自己的作品时说："每个字都深沉地切身地从生活中体会出来，其中不乏็痛苦，许多话甚至是用血写成的。"ิ看哪这人。尼采选集，第2卷，第4๒45页。
可是，学者往往缺乏真诚，且不说那些借文化谋私利的人，就是自命为了爱知识而求知识的"纯粹的求知者"ิ，也不过是"ิ精巧的伪善者"。因为真正的爱必定与死相伴，愿为所爱者去死，而他们却像月亮样，自命清高，无欲地淡视着人生。旦灼热的太阳升起，月亮的爱就到了末路。这太阳，就是热爱人生的真正的哲学家。参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纯洁的知识。尼采全集，第6๔卷，第178๖182页ษ。
真正的哲学家全身心地治理哲学问题，把他的活生生的个ฐ性融到哲学思考之ใ中，如此形成的思想必是创น造性的，因为，倘若创造性不是独特个性的体现，又是什么呢?尼采认为ฦ，个哲学家必备两ä种相关的特性：他须"ิ初始地看察事物"，他本身须"是个初始看到的事物"。也就是说，他的个性是独特的，他看事物的方式也是独特的。他不让种种观念意见书籍插在自己与事物之间，他的天性未受俗见的污染，他永远保留แ着看事物的新鲜的第眼。参看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第7๕节。可是，学者的本性却是非创造的。"ิ在学者，只想用分析和了解自然来杀死自然；而在天才，却想用种新า生的自然来丰ถ富自然。所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