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深夜和凌晨交接的时分。春天的暖风颓๙败而迷离。
曾经这里有他的爱情。她回想着他脸上她熟悉的那种神情。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从不曾遗忘。
粘湿冰凉的汗水把头发贴在了脖子上。这是他的城市。她从没有去过这个ฐ小城。
外面下着很冷的雨。是上海ร最冷的一个冬天。隔着淮海路的玻璃窗，蒙着模糊而浓重的水气。酒吧里阴暗而寂静。只有水滴般的音乐，轻轻地坠落在暮色中ณ。
每个夜晚，他出现在音控台后面。他是个英俊沉默的男ç人。常常穿一双球鞋。
她们是在机场认识的。乔那ว天穿黑色的t恤和旧旧ງ的牛仔裤，戴豹纹边框的太阳眼镜。素面朝天，象个独自旅行的女大学生。象所有跳艳舞谋生的女孩，在白天她们总是冷漠收敛的样子，看人都懒得抬起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乔๒会注意她。乔执意问她是否去上海。她的口袋里除了机票已经一无所有。
有时候，他会思考这个问题。
她是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转学来到他的班里。
这样说的时候，我一边把音箱的音量调高。空荡荡的房间，寂静象曼延的冰凉的湖水。而我是一条无法呼吸的鱼。
凌晨五点的时候，我对林，我要睡觉了。可爱的男ç孩，早安。
我把鼠标点击关闭电脑，然后从冰箱里倒出一杯冰水，吞下安眠药片。电脑屏幕已经停息，只有音箱发出断ษ线的噪音。在关掉所有开关的电源以后，我的心里突然一片漆黑。
事实上，除了上网我的确无事可干。
白天我有大部ຖ分的时间在睡觉。有时候我会恐惧自己้在沉溺的睡眠里面，突然变成一具橡胶。没有思想。也没有语言。
周末的时候，我去西区的bຘlue。
那个ฐdiscນo酒吧已๐经开了很久，老板是个香港人。喜欢去那里，一部ຖ分是因为习惯。我是个ฐ懒โ惰的人，不喜欢新า地方新朋友新事物。旧的感觉给我安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里特别ี混乱。杂乱ກ的音乐，英俊的男ç人，也有大麻和摇头丸。
disco是九点半开场，但我不跳舞。有一次，我跟一个ฐ系黄色领ๆ带的男ç人玩甩骰子。男人喝啤酒，我喝冰水。结果他输了1000่块钱，恼羞成怒，跳起来骂我。我笑着对着他说，你不想付钱也就算了，但请闭嘴。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我抓住他的领带，把盛啤酒的玻璃罐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后脑上。
憎恨别人轻视我。因为我已๐经身临其中ณ。
事情后来有罗帮我摆平。酒吧老板就是他的朋友。
罗说，你不要给我闹事。我可以多给你一点钱，你平时逛逛街也好。
我光着脚坐在阳台上。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让我晕眩。天是这样蓝。时间是这样慢。只有两件事情能ม够让我忧郁๗。贫穷和寂寞。
如果我手里有了钱，那就只剩ທ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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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聊天常常会让我大声地笑。我已经知道他比我大一岁，西安人，目前职业是做软件。
是那种读书是好学生，工作是好同志的类型。他的淳朴让我快乐。我的快乐่是因为觉得他有时候显得傻气。比如我问他，是否做过爱。他就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除非是他深爱的女孩。否则他不会。
这个ฐ回答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刺๐激。我就取笑他，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贞洁，免得后悔。
我想我在网上唯一一个聊天的朋友也就是林。我不喜欢新地方แ新朋友新事物。
他宽容我的放纵和粗鲁。他有时还会偶尔表示ิ关心。聊天的时候，突然问我，你饿了没有。
我说没有。他就说，我现在在吃饼干。我想象我们两个ฐ边吃饼干边聊天的样子。我说，那ว你的那ว份肯定不知不觉地就没了。他说，我会都给你。
心里突然就温暖一下。是湿润的温暖。
很轻地渗透在心脏ู的血液里。
清清的水滴。甜的滋味。
那个ฐ暑假，高三的男生带我去blue。我第一次到เ这个阴暗而喧嚣的酒吧，我天性里对混乱的嗜好得到เ满足。刚开场的时候，舞池里还没有人。我一个人进去疯跳，嫌不过瘾，脱掉衬衣，只穿着黑色的蕾丝文胸，又爬到高高的音箱上面。沸腾的节奏让我的神经在麻痹中得到เ释放。后来人越来越多，口哨和尖叫混成一片，我终于全身疲软。
坐在吧台边，我的呼吸还很急促。一个男人递了一杯冰水给我，他说，我一直在看你。冰冷的水从喉咙一直滑落到胸ถ口，象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脏。无限快乐่混杂着疼痛。
就在这个ฐ瞬间，我爱上冰水冷冽的刺๐激感。我看着阴暗光线中的男人，他大概快40่岁了。他微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象兽一样。然后他的手指轻轻地碰触到我的脸。
他看着他指尖里的透明汗珠，他说，你很让我动心。
那ว时我1้7岁。我身上的黑色蕾丝文胸还是向同学借的。贫穷和寂寞已经折磨了我太久。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地，就把自己放在了罗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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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说，看看这个喜欢你的男人。他把他的照片传给我。是个ฐ瘦的清秀的男人，脸上有一种明亮的光泽。那ว种明亮，是因为ฦ他的淳朴。我看着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我想起高中时班上的一个ฐ男生。那ว时我在班里无人
理睬。因为我虽然成绩很好，但喜欢和高年级的男ç生混在一起，抽烟，跳舞，喝酒，打架，什么坏事都干。而且家庭复杂。他是班长，他很喜欢我。我知道我和他不是同一个ฐ类型的人。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张白纸上的黑色墨水。
他后来要回到北方去参加高考，临行前在我家门口等了很久。我知道他在下面。
但我不下去。那个ฐ夜晚风很大。清晨的时候，我跑到他昨晚等过我的大梧桐树下，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
我一直都记得那种碎裂般的疼痛。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只有疼痛。
我是突然地想去见林。就在那ว个罗来见我的夜晚。罗说，他明天要去香港开会。
带着他的老婆儿子。大概ฐ要半个月。我说，好啊，一家人快乐游香港。深夜的时候，我抚摸罗松弛的皮肤，中年男人的身体有一股腐朽的气息。我想这个男人其实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
他不在我的灵魂里面。
我起来打开电å脑，我把suzanne的cນd放进去。她的声音慵懒而厌倦。
icq的小绿花盛开。我看到เ林的留แ言。他说，我知道这种感觉不符合我谨慎的个性。但是我的确想念你。在你消失的70多个小时里面。觉得自己้面目全非。
我把头仰在椅子背上。我听见自己寂寞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飞机票是我在路过民航售票处的时候，顺手买下的。
距离起飞还有6个小时。什么也没带，双手空空的去了机场。我特意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
看到那个年轻的女孩，旧牛仔裤，男ç式的棉布衬衣，跑鞋，一头漆黑的长发，明眸皓齿。
真好。我的面具还是甜美纯净。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是这样的苍白和颓๙废，还残缺不全。
林不知道我17岁就和别ี人同居。不知道我混在酒吧里狂喝滥醉。不知道我赌钱吸毒抽烟打架。他最多知道我喜欢喝一杯冰水才能ม睡觉，并且渴望每年能ม有一次在出租车上得到不义之财。
在飞机上面，我睡着了。我又做梦。
熟悉的那个ฐ旧ງ梦。在起风的深夜里，看到树下那ว个男孩的白衬衣。我躲在窗后看他。我很想下去看他。可是我控制ๆ着自己้。16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付出不会有结局。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自己。那种温柔的惆怅的心情。
那ว种疼痛。
到เ咸阳机场的时候，天气突变。下起大雨，并且寒冷。找到เ他的住所时，我已๐经全身湿透。我在楼下叫他的名字。他探出头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真正地快乐起来。
第一个ฐ晚上我们做爱了。我想和他做。
我不知道自己为ฦ什么เ想。林的身体陌生而温暖。是年轻的男人的身体，健康而有活力。
真好。我纠缠着他，希望他再来再来，无法停息。
我对他说，你现在已经无法后悔了，你的贞洁已被我破坏。
林说，那你就要对我负责，不要抛弃我。他微笑着看我。他说，在网上你一直显得另类和沧桑。但是见到你，我觉得你只是个ฐ小女孩，需要照顾ุ的，甜美的。
早上醒来，他去上班，我在家里给他洗衣服，做饭。然后在阳台上给花浇浇水，或者坐在那里看他的杂志。晚上他回来，一起吃饭，然后去散步。很平静的生活。
双休日的时候，我们去了华山。站在阳光灿烂的山顶ะ，我看着苍茫的山崖，突然想掉泪。原来我的生命一直是在阴暗中畸形盛开的花朵。世间有这么美好的风景。
我却沦落在城市漆黑的夜色里。
长空栈道是华山最惊险的一个ฐ景点。
简陋的小木板拼成万丈悬崖外面的一条窄窄栈道。
若一不小心掉下去，尸骨无寻。这可是比蹦极之类的玩意刺激多了。没有任何防护，只有一条命在上面和死亡游戏。
很多人在旁้边看热闹。林也在旁边说，留条命回家吧，这种地方太危险。可是我的喜欢混乱ກ刺激的劣根性又开始发作。我说，我要去。
林试图劝阻我。我说，走走就好。肯定没事。我拉住铁链条准备下去。林看着我，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那就一起走。他说。然后又跟上几个ฐ人。是一小队的人。
那种贴在悬崖上的感觉无法言喻。强劲的烈风在山崖之间回旋。天空，死亡，心跳，融合在一起，整个ฐ人完全丧失了分量。原来，原来，生命可以是这样脆ะ弱的东西。任何一个小小的瞬间就会有丧ç失的可能。
我听见自己放肆地大笑起来。头发在风中四处飞扬。
走过栈道，是一个小小的悬崖的落脚๐点。那里有一尊小小的刻๑在岩石上的佛像。
到达的人可以签名和写下心里的愿望。我向来是没有愿望的人。我问林，你要不要去签一个。林说，你知道我刚ธ才我想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他说，我突然明白死亡也无法驱除我对你的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