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木打了个冷颤，识时务的将尖叫吞下去，她撑起上身准备坐起来，手臂将将伸出被褥，便察觉到了更加令她崩溃的事实，手臂光溜溜的，不着寸缕。那么……她艰难的躲避着湛然赤、裸、裸的视线，掀开被角一看，顿时惊呆了，不由自主的又要尖叫出声。
“是么……”施亦俯身看了她一眼，尴尬的停顿了一下，又立刻๑欢快的假装没听到，“阿木啊，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我为什么เ要跳河么？那是因为……”
“大人。”少年毛躁的头发下面是一双清澈的眼，带点年少的青涩，也带点男人的沉重，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唤了她一声又顿ู住，十分踌躇。
吴显也在战斗ç中失去了一条手臂，不过所幸，城没有破，虽没破，却也不远，城中ณ无粮，武器库存亦不多，破城而入不过早晚的事。
少年也知道她说的对，不再争辩，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道：“大人，我知道你无意帮我，我也无意连累็你。大人，你又何必数次救我，徒增烦恼？”
“咦，你醒了？”沐小木一进门就看见少年扶着床，只能勉强站立，却倔强的要往外走。
“将军不必担心，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湛然瞧见他的样子，笑的颇็为开怀，道，“人嘛ใ，谁还没有点不堪回首的过去？所以说，身边的人呆傻爱惹事都不是什么大事，端看口舌牢不牢了。”
“请大人喝酒啊。”沐小木面不改色，自顾ุ自的将酒杯斟满，然后把酒杯递给脸色铁青的男ç人，道，“大人再来一杯？”
“下官自打入了京，便没少承三位大人的照拂，若不是三位大人厚爱，我早ຉ不知道葬在哪里了。”
沐小木略带歉意的捉着他的衣服，道：“你这衣服沾了我的血，往后还怎么เ穿。”
“在宫里待的乏็了，颇觉无趣，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便进来一看，不行么เ？”湛首辅略带不满的看着狱官搬来的椅子，拧起眉毛。
将军府威武高耸，门口两只石狮子睥睨天下，略一靠近，杀伐血腥扑面而来。沐小木抬眼看着朱红的大门，只觉得上面仿佛鲜血染红一般，红的刺๐眼，不由á得抬袖遮了眼。
一行四人在长街上缓慢前行，漆黑的夜里唯有一轮皓月，和着凉风，在眼前铺散开来。
“荒唐。”痛心疾首的喝声传来，沐小木看去，脸色铁青着立在那ว的正是苏默。
俄顷，首辅大人仿佛嫌恶一般丢下她，语气颇为失望，“真是无趣，满朝都是些令人乏味的面孔，奴颜媚骨卑躬屈膝。本官当无聊了这么เ久ื，总是有点新า鲜事物了，却不曾想又是一个软骨头，无趣无趣，当真无趣。”
沐小木愣在当场，这位大人一定是误会了，她哪有那ว么高洁伟岸，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说湛首辅一手遮天、弄权专政，她也不会放着小命不要只为ฦ顶天立地那么เ一会儿。她纯粹是因为见识浅薄，意识不到位，吓傻了。
沐小木原地缓了一下，见来人半天没出声，不由á捂着脑袋看上去，一张冷峻的脸便占据了她的视线。
“沐大人。”狱官将字收进怀中ณ，道，“引火烧身呐。”
沐小木靠在桌边，无所谓的点点头，“谢大人提点。”
……
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格外渗人，瞧不清颜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在黑色的地面上，沐小木与这地方แ实在是有缘，她不禁叹了口气。
铁栏内的那人坐得笔直，身体虽已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尊严å，眼睛却仍旧ງ带着军人的勇武。
“吴大人。”沐小木坐在铁栏外，脏ู兮兮的地面将她一身素衣染的斑斑点点，她将带来的食物从缝隙中递进去，便静静的等待里面的人反应。
“小五托我来看你。”见他只是望着里墙，沐小木又道。
那人终是转过了头，沐小木看清了他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怨恨，亦没有恐惧与彷徨。
“叫他回去吧。”吴显由于长期的折磨已变得枯槁，声音也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浑厚。
“他若是肯回去，我也不会在这里了。”沐小木用手撑着脑袋，无奈的道。
“我就知道他……咳、咳。”吴显停下来咳了片刻๑，才重新า又道，“我求你，别让他乱来，把他赶回去吧。”
沐小木不做声的看了他半响，眼前的男人伤痕累累满身疮痍，失去了右臂，腿也在刑讯之中瘸了，如此狼狈如此落魄，他却仍然坐的笔直，仿佛还是那ว个立在城门上面挥斥方遒的战士，如此境遇，实在叫人欷歔。
“大人，你可曾后悔过？”牢里光线晦暗，稍稍一远便模糊一片，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只存在梦魇之中。
“后悔什么呢？”吴显自嘲的笑了起来，道，“即便再一次选择，仍然是同样的结果，又为何要后悔呢”
“您拼死保护的百姓善恶不分，这般折辱于您，您不觉得不值么？”
“你叫什么名字？”吴显没有回他，忽然问道。
“沐小木。”
“我入京之时对你也略有耳闻。”吴显艰难的扯出一丝笑，道，“可是如今你同我听到的也大不一样。你告诉我，你觉得值么？”
沐小木一愣，便释然的笑了，利落的立起身来，也不掸干净身上的灰尘，只深深的望了一眼吴显，轻飘飘的道：“吴大人，保重。”
“别做傻事。”吴显担忧的看着她，道，“我不值得。”
“吴大人。”沐小木接口道，“您若是肯听劝，便不会在这里，小五若是肯听劝，亦不会在这里，我若是肯听劝……”她停了下来，笑了笑便走了。
……
沐小木从糕点铺里给小五稍了点吃食，一路上边走边想。吴显这事儿有点难办，偏偏陈左是湛然的人，陈左若是被查，湛然也脱不了一个失察之罪，即便湛然忽然性格大转肯帮她，也最多治了陈左，并不会为吴显正名，毕竟为吴显正名就是承认自己用人不明。
沐小木左思右想的颇็为痛苦，想起湛然就更加痛苦，那天早晨的事已๐成为她午夜梦回时的梦魇。这事儿不能想，想到就心酸。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五不在，她身心俱疲的刚要窝进木椅里，就被推门进来的小五阻了。
“大人，别ี别。”小五可疑的红着脸，道，“我知道你近日很是疲惫，身子……不适，特意给你买了这个，你垫着吧。”说罢，将一物递了过来。
沐小木面色欣喜的看着加厚柔软的垫子，慈祥的道：“果然没白疼你。”说罢便接过垫子就要往身后塞。
“不是这样的大人。”小五羞赧的取过垫子，道，“大人不要掩饰了，我懂的，垫在下面比较好。”
沐小木目瞪口呆的看着害羞的少年，咬牙切齿的道：“你这般年纪，懂ฦ的也太多了，”
“哪里哪里，大人谬赞了。”少年初被夸赞，眉开眼笑。
沐小木欲哭无泪。
……
天朗气清的时候出去走走倒也不失为ฦ一桩幸事。
这日沐小木便一身便服，闲闲晃到云水亭，那里云淡风轻，景致更是一绝，最重要的是，有个人特别ี喜欢来这里。
沐小木手搭了凉棚，远远眺望，果然见前方แ立了两个侍卫，盔甲â银刀，好不威风。她摸了摸脖ๆ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信步往前走去。
“哐当”两把长刃交叉的架在了她得脖子上，冰凉锐利ำ的刀刃反射着骇人的光。
“前方แ重地，闲杂人等不可进入。”面无表情训练有序的答道。
“我知道前方是随大人，特意前来拜会。”沐小木小心翼翼的将脑แ袋挪出刀锋范围。
“可有拜帖？”
“并无。”
“随大人今日小憩，不见客。”
“随大人听了我的名字兴许就来了兴致。”沐小木赔着笑道，并取出银子塞进两人手中ณ。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俄顷后，道，“你是？”
“下官沐小木。”长风掠过，带起湖水的清冽，沐小木伸手抚平额发，从容的道。
“在此稍后。”其中ณ一人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走进了身后的亭子。
沐小木驻足在湖边，心里竟是意外的平静，初见随仁的失控此时已控制的很好。不知道是自己成长了，还是被朝堂之ใ上的污秽软化了斗志，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握住自己细微发抖的手指，胡思乱ກ想之ใ际听到身后一声，“你进去吧。”她微微抿起嘴角，努力保持住笑容，往凉亭走去。
“下官见过随大将军。”沐小木一进凉亭，便见到一身便服的随仁，常年的杀伐令他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与湛然的阴郁๗难测大不相同。
随仁一双虎目将她望的通透，自顾ุ自的饮着茶，并不理会她。
“想必大人此刻定然还在介怀我。”沐小木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此举换来随仁的抬眸。
“还是如此不识抬举。”随仁官威压下来，沐小木常年在湛然处锻炼，此刻还算从容。
“我知道我与大将军之间有过小小的不愉快。”沐小木不卑不亢，脊背笔直，又道，“但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么，大将军高瞻远瞩，不会这点都看不透吧？”
“与虎谋皮，胆子不小。”随仁哼了一声，道，“本官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我不满意，你今日便不用离开这个凉亭了。”
“大将军果真狠戾。”沐小木咬着嘴唇，似是挣扎思考，直到เ随仁不满的抬手之时，才道，“大将军处处被湛首辅压一头，想必心有不甘吧。”
随仁一愣，收回手，示ิ意她说下去。
“不知道大人可知道吴显？”
“那是湛首辅的家务事。”随仁不以为然，“我可不愿趟这趟浑水。”
“我若是可以证明吴显是被冤枉的呢？”沐小木仔细查看他的表情，道，“陈左可是兵部左ุ侍郎，若是罢黜了……”
“不但这个位置空出来了，湛然亦会受到牵连。”随仁接着道，“于你有何益处？”
“这似乎与大将军无关。”沐小木挡了回去，又道，“将军可回去细想，我恭候佳音。”
“沐小木。”随仁宽厚的身子靠向了座位，以放松的姿ู势看着她，道，“你知道我会答应的，不过，你究竟意欲何为？与我合作，对你没有半分好处，还会失去湛然这个靠山，虽然他也不是那么靠的住，但总比成为一个ฐ敌人强。”
“大将军，我说过了，这与你无关。”沐小木立起身来，道，“我相信以将军的阅历，这是否是一桩值得的买卖，很快便能得出结论。”
“很好。”随仁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只是道，“事成之ใ后，你可是会死的，我不会手软。”
“大将军真是宅心仁厚。”沐小木面无表情的回到เ。
“随大将军，湛首辅到了。”侍卫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倒在随仁面前说道。
沐小木一僵，随仁瞧见她得姿态，忍不住嘲讽道：“莫怕，湛首辅是我请来喝茶下棋的。寂寥的午后，一个人很难打发时光么。”
随仁话音刚ธ落，那人一身墨衣，抱着白猫，带着三分笑两ä分嘲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