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虽然笼着火,阁窗皆敞开着,大朵雪花从窗外扑飞而入。
宫人侍女们皆散去后,萧统脱下外衣,端坐在大床边缘,我轻盈一跃扑入萧统怀中,他舒展双臂将我拥住,一面低头问道:“外面下着雪,出宫走这一趟觉得冷么?你姐姐既然来到京城,为何不告知我?”
我见他们神色忧急,问道:“金华宫内生了何事?”
萧统坐在一匹骏马上,他身着的婚礼服与我的本是一套,亦是白色纱罗所制,袖口刺๐绣着金色龙纹,他面容虽然沉静,却掩藏不住明眸中的喜悦之情,眸光轻轻追随着我的身影,我想起谢夫人叮嘱夫妻礼ึ成前不可四目相对,赶紧下低垂下头放下轿帘ຈ。
他仰头凝望天边圆月,轻轻咏叹道:“芙蓉作船丝作笮,北斗横天月将落;采桑渡头碍黄河,郎今欲渡畏风波!”
厅内果然设有一席酒宴,萧绩端坐于主ว位上,两ä名佩带刀剑的侍从站立在他身后,席间两ä侧所坐之人正是二皇子萧综与一身卫兵打扮的安吉公主,萧综表情温厚、沉默寡言,倒是安吉公主神采飞扬,不停与萧绩说话。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需索感觉让我在他怀里不停扭动身子,出一声声娇็媚婉转的低吟,主动勾引着他的欲火,甚至暗自希望他永远不要停止,他亦任由体内情欲的火苗尽情焚烧,向我狂索甜蜜与欢愉。
一言惊醒殿阁中ณ人。
元姬强自镇定,却掩饰不住眸中ณ的忧急之色,对那小内侍道:“你且起来,将探听到的情形先说清楚。”
他们看清了萧绩的脸,见他剑眉含怒,急忙伏地叩道:“奴才叩见四王爷!不知四王爷在此,惊扰了王爷尊驾,请王爷恕罪!”
此时恰好一道闪电袭过,他将我放置在床榻上,放下锦帐帘ຈ钩,安慰道:“有我在你身边,不要怕。”
我们走到马车前,我对苗二讲明情由,让他回转兰陵,他犹豫片刻后见我仍然坚持让他离开,只得驾车离去。
我站起身,利用法术向那碧绿幽邃的湖水中望去,隐约可见一名身着粉红衣衫的少女随着水底漩涡载浮ด载沉,长宛转荡漾,她双眸紧闭,却有气泡从樱唇中吐出,似乎喝了不少湖水,将近窒息,如果再不及时救起,后果不堪设想。
她身穿着价值百万黄金的天蚕金丝衣,她间的一枝钗环,足够买下十座富庶城池。
萧统微有诧异,说道:“为ฦ什么เ?”
他一语未了,我轻轻闪身进殿,魏雅见状补充道:“奴才刚ธ才说的娘娘是云华殿谢妃娘娘,并非凌华阁沈妃娘娘!”他言毕迅转身退出殿外,且将殿门严严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我走近桌案端起那盏药汁,站在萧统面前对他娇柔微笑,说道:“这玉盏中的汤羹,萧郎若是不用,我可就要拿走了!”
萧统的明眸中霎时射出喜悦的光芒,低唤出声道:“小紫儿!怎会是你?”
他见殿内四面无人,移步向前将我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抚摸我的背脊,将唇缓缓印在我的脸颊上。
我唯恐打翻了药汁,将那ว玉盏仅仅抱在胸前,嘟็囔着说:“萧郎,先放开我,玉盏里面有药汁……”
萧统微微放松了我一些,低头接过那玉盏,将盏盖揭开,问我道:“是什么เ药汁?”
天气严寒,我适才一路行走,又在昭文殿外等候了许久,药汁似乎早ຉ已凉透了,我略施ๅ法术将药汁温热,萧统揭开盏盖之际便有热气升腾,一阵清冽的药草香气随之扑鼻而来。
我向他顽皮眨眼,撒娇说:“是我向太医求来的强身健体的药汁,萧郎喝了它吧。”
我原本以为他要追问来龙去脉,是哪位太医所开药方、药汁内又有哪些配料、究竟有何功用等等,岂料他并未多言半句,只向我颔微笑应允,然后将玉盏接近唇边,一饮而尽。
我见萧统爽快喝下药汁,心中ณ顿觉宽慰,红藤的药方一向很有灵验,医治病患只需一帖药即可,他今日服用此药,不过三五日一定能恢复精神,不会再受法术荼毒。
他放下玉盏,自袖中ณ取出一方锦帕,我看清了正是我绣着小狐狸画像的那一块,急忙将那ว锦帕接过替他拭去唇角的残留药汁。
他低头握住我的手,柔声说:“强身健体的药汁我已经喝了,小紫儿有什么奖励给我么เ?”
我踮起脚๐尖亲吻萧统的脸颊๐,他回应着我的亲吻,二人亲密缠绵了许久,他的身体温度渐渐升高,说话的语气渐渐低沉,如水的明眸中亦渐渐显出灼人的热度,双手更紧ู地捆住我。
我们虽然每日见面,却有数日不曾同房,他在昭文殿中独居多时,即使再清心寡欲之人,亦有难以控制ๆ的时刻;我毫不掩饰对他的眷恋和渴望,乖巧柔顺ิ地依附在他胸ถ口,聆听他微微紊乱的心跳声。
萧统轻声道:“我命人将宫院门锁上,我们……”
我料é想他本是极为谨慎之人,按礼皇帝太子均不得在国丧期间召幸妃嫔,唯恐他心存顾ุ忌,故而一直不敢对他提及今晚留宿昭文殿,此时见他主动挽留แ,心中求之不得,仰头微笑着对他说:“我今晚不要回云华殿去,我想留แ在此处陪伴萧郎,好么เ?”
他眼神无限温柔,将我拦腰抱起,向内殿走去。
内殿浅青色的帐幔低垂,两只长嘴的仙鹤徐徐吐出袅袅青烟,锦帐内透出温暖馨香的气息。
他伸手拂开锦帐,将我放在床榻上,俯身亲吻我的颈项。
我们的衣裙迅四散飘落在床前厚厚的红色羊毛锦毡上,我在他耳畔ึ婉转低语,他的呼吸越来越乱ກ,渐至轻轻喘息,我不敢再对他使用《素า女经》心法,脑海中不断ษ回想着红藤对我所说的“秘术”,心中暗自祈祷ຕ自己้能够尽快怀上他的子嗣。
我们交汇融合的瞬间,我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心跳加快,头脑一片晕沉。
我迷迷茫茫蜷缩依偎在萧统怀抱中,紧紧倚靠着他的身体。
他俊面微红,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低声道:“紫ใ儿这些天在母后灵前不停叩跪拜,想必是累着了。”
我用指尖绕弄着他的丝,说道:“我才不累็,皇上皇后如今皆不在宫中,萧郎肩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了。你刚才为ฦ什么不问我,那些药汁从何而来、具体有何效用?”
他轻声道:“紫ใ儿既然让我喝下此药,我又何必多问?”
我娇笑道:“你不怕我故意欺骗戏弄你么?”
他眸光凝视我片刻,轻轻说道:“我不怕被欺骗戏弄,我所害怕的只是你不肯留在我身边。”
我并未细究他话中之意,想起眼前种种从他身边逃开的情形,向他露出一个ฐ顽皮的笑脸。
他略๓顿了一下,又对我说:“母后丧仪举ะ行完毕,明日一早ຉ我与三弟、五弟一起去同泰寺觐见父皇。听说宝志大师并未替父皇剃度,此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父皇决意离宫后,诸位母妃都伤心不已๐,希望能够劝解父皇回心转意,即使在皇宫内设佛堂修行也好。当年我们时常担心畏惧父皇考察我们的功课,如今思慕慈颜,却……”
窗外北风呼啸,隐约传来三更鼓敲击的声响。
我睁大眼眸,听他讲述与三皇子萧纲、五皇子萧续儿时的一些故事,突然想起萧纲在京城内遍布眼线,试探着问:“萧郎,三王爷受封晋安王,他的封地究竟有多大呢?”
他轻柔答道:“除苏杭之外另外有四城,皆是江南繁华去处。”
我闻言暗想道:“看来皇帝萧衍还是偏爱萧纲,赐他的封地如镇江、扬州ะ等皆是物产丰ถ饶、民风开化之地,只是不知萧纲自己是否满意?萧纲为人深藏不露,旁้人完全无法窥知他的心事,倘若他与四皇子萧绩一般,表面看似对太子恭顺,其实心中别有图谋,萧郎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须ี得提醒萧郎多加留แ意他才是。”
我思及此处,正要对萧统说话,他说:“你若是喜欢苏州杭州,我过几日就带你去西湖别苑小住一阵。宫中接连生许多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实现诺言,对不起你。”
他以为我询问萧纲封地是为了出宫游玩,语气略带歉疚,我急忙摇头道:“我不是为了玩……”
他忍不住开心微笑,起身放下帷幔抚摸我的丝道:“时候不早,小紫ใ儿快睡吧。年前我一定带你出宫,去一个只有我们二人的地方,好么เ?”
我点头依偎着他,只觉得无限甜蜜安宁,在他臂弯中合眸安睡。
次日清晨五更时分,我醒来时萧统已๐离开昭文殿,我待他走后不久,立刻起床将衣物穿好,准备趁冬日清早宫中无人悄悄回转云华殿。
魏雅将我送出殿外,说道:“殿下叮嘱说,清晨的霜大,竹桥路滑,请娘娘一路小心行走,殿下从同泰寺归来就去看望娘娘。”
我回眸微笑,告辞而去。
我踏入东宫大门,如同往常一样绕过门后的假山屏障,向相思湖的方向走过去,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奴婢叩见谢妃娘娘。”
我本以为此时宫内无人行走,抬头看时不禁吓了一跳,那与我打招呼的侍女,赫然竟是映兰贵人,那些侍女身后,站立着许多手持刀剑的宫廷侍卫,约有数十名。
假山附近的小亭内端坐二人,正式丁贵嫔与沈忆霜,她们身旁้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穿着绣有八卦图案的道袍,面貌清癯刚ธ直,手执一柄拂扫,诸人眸光皆犀利无比注视着我。
我眸光轻转,微觉不妙。
丁贵嫔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她身旁้到人似乎颇有几分道行,并非江湖泛泛之ใ辈,她们的目标似乎正是我。
我向前走了几步,对丁贵嫔行礼道:“妾身参见贵嫔娘娘。”
丁贵嫔凝望着我,眸光中ณ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关怀和宽容,语气微冷,制止我道:“你不要再靠近本宫了,好好站着,别ี动。”
她示意身边到人,那老道低头默念了几句“无量天尊”,忽然抬起头,对我大声喝道:“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我只觉眼前一阵金星闪动,头脑แ仿佛遭受一物重击,瞬间头疼欲裂,又痛又乱,几乎无法思考和呼吸。
那老道的拂尘再次挥起时,我施尽浑身解数,运用法术逃脱闪避,岂料他的拂尘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我笼罩其中,我无法离开亦无法躲避,他的拂尘打在我左肩上时,我惨呼了一声,身子从空中坠落,立刻๑摔倒在地面上。
冬至时分,小径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我趴伏在冰冷的碎石上,左肩伤口痛得无法动弹,抬头对那ว老道说道:“你是谁?为何如此蛮横无理?”
那老道收住阵势,低头默祷了一句,才道:“我本是世间降伏妖魔之ใ人,你等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张天师本是我初收长徒,他虽然不肯言明你的来历,又怎能ม瞒得过老道的眼睛?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大梁江山尽系于他一人身上,你竟敢以妖术蛊惑太子、祸乱宫廷,老道今日若不将你收伏,他日难免会有褒姒乱周、妲己亡商之ใ祸!”
我摇头说道:“我从未蛊惑过萧郎,更从未祸乱ກ过宫廷,我不会害他的!”
丁贵嫔表情更加冰冷肃然,对那老道说:“此女究竟是和妖孽?”
那ว老道裣衽应答:“她与寻常妖孽不同,不知借助了何方แ圣物幻化人形,将其法力禁锢并不能ม让她现形,除非……”
丁贵嫔见他犹豫踌躇,忙道:“天师请直言无妨,只要能够设法将她原形毕露,太子必定会识破其居心,不再受其引诱。无论是何方法,本宫皆愿意一试!”
那ว老道见她如此迫切,缓缓说道:“禀娘娘,所有妖族皆无法抵挡老道的三昧真火烧灼,无论她仪仗何物变成人形,遇真火亦会现出原貌,请娘娘命宫人设祭坛,将其束缚于祭坛之上,老道再来施ๅ法。”
丁贵嫔闻言,对侍立宫人命道:“你们听见了么?去准备吧!”
19焚寒成烈火
我听见丁贵嫔与那老道对答之言,知道那老道准备以真火烧炼我,迫我显出原形,只觉得无比慌乱ກ与恐惧,拼尽全身力气大叫道:“萧郎,萧郎,妈妈,妈妈!快来救救紫ใ儿啊!”
我的声音随着清晨的微风飘荡飞远,在空旷的东宫内散布回旋,却没有任何人应答,只听见余音回响之声。
那ว老道见我大声叫嚷,立刻向前一步,将拂尘自我头顶拂过,喝道:“妖孽,还想做困兽之斗ç么?如此呼喊又有何益!”
我头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金星直冒,立刻晕厥过去。
不知晕沉了多久,全身突然传来一阵阵烧灼的痛楚,迫使我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我觉自己้蜷缩着躺在一个祭坛之上,身体周围是一团团、一簇簇明亮的火光。
火光借着强劲的北风,威力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火光映红了东宫的天幕,映红了相思湖水,那ว熊熊燃烧的火焰将空气变得厚重无比,我的呼吸几乎因此停滞,忍不住出一声声轻咳,却在没有半分力气叫嚷出声。
那老道以法力点燃了三昧真火,烈火并没有烧着我的丝和衣裙,却让我无限痛苦难过,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觉双手正在渐渐蜕变,萧统帮我精心染过红色凤仙花汁液的粉红指甲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五枚尖尖的、锐利的小爪刺;柔软光洁的手腕与掌心渐渐缩小,变成了覆盖着一层洁白狐毛的狐掌。
三昧真火的法力果然厉害,似乎连阿紫从西王母处求来的相思子都不能ม抵挡它的威力,让我无法在保持人间少女的模样。
我心中更加惶恐不安,不久之前,我尚且强烈期盼着萧统能ม够听见我的呼救声,期盼着他能ม够迅从同泰寺赶来我身边救我,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永远不再看到我变成小狐狸的丑陋模样。
正在伤心之ใ际,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急切说道:“母妃手下留情!”
我从火光缝隙中向火阵外看过去,蔡ກ兰曦身披貂裘披风匆匆赶来,跪在丁贵嫔面前说道:“请母妃听儿臣一言,儿臣亦曾怀疑过谢妃来历,可是据儿臣数月观察,她确实没有谋害殿下之意,并不一定是妖孽化身。这位道长法力强大,所燃真火强劲,她若是经此火烧灼必定难以活命,殿下如今对她情深心许,若是她有不测,只恐殿下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