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咋的又起这么早ຉ?”秀莲穿好了棉衣从屋里出来,看见璧容已经在灶上烧起了水,走过去小声地问了一句:“那老婆子又打鼾了?”
刘氏和秀莲洗了隔阂,便也不私藏,早早ຉ让郑天旺把她屋里的提花织机搬了出来,教起了秀莲织提花布,往日一匹素绢最多只能卖一百六七十文钱,而提了花的便能ม卖到三百文。
“俺就知道舅母对俺好,不像俺娘整天就想着卖了……”芳姐儿话说一半,似是想起什么เ,猛地咽下了后头的话,一脸凝重地低下头,郑母刚想劝她,却又见她抬起头来,笑着道:“瞧俺,这老远来一趟,倒是把大事忘了。”
秋收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年最重要的冬小麦的栽种。种过了玉米红薯的地不宜急着播种,而是要在播种前做好整地工作。
“不过,我倒听年掌柜说是他东家吩咐打赏的。”
经过文房四宝的铺子,璧容进去给天业买了两ä支略好些的的狼毫并一方砚台,又买了一本描红的帖子,花了一百一十文,便已觉得银钱不禁花,遂不敢再逛别的。
这罗姓两口是个倔姓,因着十来年前生了一个闺女后就没了动静,村里村外几家得过罗老汉骂的便常在背后管他家叫绝户。罗氏婆子此时被骂了短,火气只往心口窜,斥道:“赵家的,你指桑骂槐地说谁呢!俺家就是没儿子也比不得你家养了个败家子,哪天你家赵荣生撇了你娶了小的,看你还能这般咋呼不!”
检查完了功课,璧容便叫他们两人出去玩了。待到临近晌午,福哥儿一路欢呼地进了家门,直拽着璧容出去看他和小叔叔抓的宝贝。
秀莲看着儿子被璧容逗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揽过福哥儿抱在怀里,呵着他的脖ๆ颈道:“你可真是个傻小子哟!”
“豆芽不愿意和姑姑一块睡吗?”璧容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问着她,豆芽儿撅着小嘴犹豫了半天,怯怯地说:“可是,可是……豆芽还是想和娘睡。”
璧容心里也是好奇的很,只是没表现在脸上,一边喝着粥,一边竖起耳朵悄么เ么เ地听着。
果不其然,吃了晚饭,郑母便对大伙说钱婆子前日里做梦梦见了郑家老爹,所以跟全哥儿芳姐儿要在家里住上两ä天。家里凡事都是郑母做主,小辈们自是不敢忤逆郑母的话。
“我就怕啊,怕我哪天两ä腿一蹬,剩下小虎子没个人照顾啊。”说着,宋母眼泪直流,秀莲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着泪,这边也劝道:“大娘啊,要不让王媒婆上远点的村子再问问,把条件放低点,只要姑娘心眼好,能管家就行了呗。”
“大嫂,你跟我一块回去吧,要不叫二嫂也行,我,我一个人做饭做不来。”璧容心里是一百个ฐ不愿意,秀莲的心思她明白的透透的,这无非是要给她和宋金武制造机会,前几天秀莲说的话璧容可是“谨记在心”,半点不敢马虎。
“哎哟,我亲大娘诶,这可是天旺媳妇指明让我送来的,您可别为难我哟!”
不一会儿,大胖娘也来了,大胖娘倒是不胖,一双三角眼,两抹吊梢眉,凸颧骨,薄嘴唇,一看就是嘴利泼辣的。
“以后谁家娶了咱容姐儿定是想要享福的!”秀莲嘴上赞着,一打眼瞧见璧容并没有一般闺女的娇羞嗔骂,只是微微一笑,震惊之余不免有些疑ທ问,不过她也没张嘴问,立马扯了别的话说:“这豆渣你留着干嘛?”
“我见中午剩下一大块豆腐,要是放到เ明天就得馊了,就想着做个我们那的菜给大伙尝尝。”璧容连着吃了好几天的窝头、馒头、地瓜,都快吃怕了,她以前不知道北方人这么เ爱吃面食,好容易见着秀莲蒸了米饭,便想着今天改善改善伙食,不过虽这么做了,还是带着点询问的意思看向秀莲。
“不碍的,咱这都是土炕,花不了多少料钱,老二自己้动手,工钱也省了。”郑母在旁宽慰道。
“娘,妹妹死了好几年了,你忘啦!”
她们新า来的这些人统一被分配到了一间屋子,睡在一张大通铺上,满翠正好和她挨着睡。最近,她总是起的比别人早ຉ,基本上璧容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妥当坐在院子里绣东西了。晚上,她又总是睡的最晚的一个,而且每天的精神还都很好,不再像以前那ว样愁眉苦脸,动不动就哭了。
璧容小跑着进了屋,从炕边的箱子里面摸了最下面的两条帕子出来,故意做出不好意思拿出手的模样递给卢婆子。周围的人一瞧见璧容这表情,就琢磨着这小娘子的绣工肯定是不如那打结子的巧劲,又瞅见卢婆子拿着那帕子看了半天也不出声,更是肯定了心里的想法,有几个一看占不着便宜了就提起自己空了的篮子,拿着那ว几十枚铜钱装进腰间的布袋里,回了各自的屋。
她试图效仿那些书里的女子去挣扎自己的命运,可岂料é换来的只是几夜冰冷的柴房、难捱的饥饿甚至棍棒下的疼痛。呵呵,自己终究是没有面对三尺白绫的勇气……
芳姐儿见状赶紧把钱婆子拦住,坐下来尾尾地说了宋家给郑家送布的事,又特别提了那匹嫣红色的布,跟钱婆子说着这么艳的色也不知道是想送给谁的。
娘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甚欢,钱婆子琢磨着,心里便又有了打算。
转天一大早,钱婆子叫钱贵全搬了两床棉被过来郑家。一进门,钱婆子就呵呵笑着说:“嫂子,俺们给你送东西来了。”
郑母一见这情形,简直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着把他们一家子迎进去,又叫郑天洪去替全哥儿帮把手。
进了门坐下,郑母便道:“他姑,做啥啊这是。”
钱婆子笑着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嘛,俺上回就见你家整鼓那ว旧ງ被,这不,老二家的这就要生了,我给送床新า棉被,带带喜。”
郑母掀开包布一开,两床棉被都是崭新า的绸缎被面,一床深紫色的,一床靛蓝色,绣着五福捧寿的花纹。
郑母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以后留แ着给芳姐儿添妆吧。”
钱婆子不以为意,道:“嗨,我这不是听了我家姐儿回来还跟我学舌,说她舅母家收了人家宋家的礼,正找不着东西回呢,我也是想着这宋家小子平时没少跟咱们帮忙,俺家那四亩地还是他帮着种的呢,索ิ性一床给了老二家,一床拿去回了人家宋家的礼吧。”
郑母听着钱婆子的意思,只当是以为ฦ她想借着自己家跟宋家道个ฐ谢,便也不好不帮这忙,便道:“这样吧,这床靛蓝的被子啊,一会叫秀莲带着全哥儿送过去,这床紫ใ的你且拿回去,你就是给了俺们,俺们也舍不得盖,白当了摆设。”
钱婆子假意推拒了一番,便收回了那床紫色的被子。
郑母又去房里拿了宋家送来的两匹布给钱婆子看,钱婆子瞅着这料子虽是中等,但好在颜色鲜艳,便道:“我瞅着这粉色可是适合闺女穿,这老宋家也真是会买,你家姐儿可是有福了。”
郑母道:“金武那小子是想谢谢容姐儿给他家孩子做棉衣的事,容姐儿自己做一身衣服也用不了多少料子,你且扯了一半回去也让芳姐儿做一身吧。”
钱婆子摆摆手道:“那哪好意思啊,人家送给你们的,俺们哪能ม拿啊。”
郑母笑道:“都是一家人,再说了这礼还是拿的你家的呢不是。”
钱婆子索性也不再推拒,扯了半尺嫣红的布,又向郑母话里带着地要了一块碧色的给钱贵全做个棉袄。
郑母留แ了钱婆子一家吃午饭,叫秀莲炒了个白菜豆腐,扁豆炒蛋,又蒸了一锅发面饽饽。
吃了饭,秀莲不情不愿地带着钱贵全去宋家送被子,本来听郑母说给了钱婆子半匹多的布就心生不悦,又听得芳姐儿也要跟去,更是觉得钱婆子心里指不定又耍着什么鬼心思。想到เ自己้婆婆心软厚道,钱婆子就是看准了这点,才假模假式地来送棉被,结果棉被好好的拿回去了不说,又白捡了半匹布,而自己家只怕就是给钱婆子当了回垫脚石。
如今,想着剩ທ下那点碧色紧着只能给福哥做身里棉衫,棉袄是做不成了。好在豆芽是个闺女,穿那嫣红色的倒也适合。
去的时候,宋金武没在家,宋大娘正带着小虎子吃完饭,见秀莲几人送了这么เ厚的礼,连着推脱不得,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
秀莲一回去就喊了刘氏、璧容去了自己屋里,跟两ä人念叨着芳姐儿在宋家那ว幅装贤淑的模样,一坐下就说自己打小喜欢孩子,抱了小虎子死活不撒手,还是小虎子嫌无聊说要出去玩才悻悻地松开他。
刘氏哼了一声,不屑道:“她这八成是又看上宋家的了。”
秀莲连连点头,道:“咱俩想一块去了,我老早就瞅着她不对劲儿,一见了虎子爹就玩了命的发嗲,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不过你说她娘这回怎么เ没阻止呢,还巴巴地给人家送东西,虽说这老宋家在咱们村算富裕的,可她不是要把芳姐儿嫁到大户人家做小吗,这可差ๆ的八丈远呢!”
刘氏撇着嘴道:“谁知道这老婆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且看看吧,狐狸尾巴๒早晚得露出来!”
芳姐儿自打上回去了一趟宋家认了门,也算和宋婆子有了认识,没事便会送些包子、蒸饺的,还给小虎子做了一双绸面棉鞋送过去,弄得宋婆子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且说这日,郑母带着秀莲去给西头的朱家弹棉花,朱家房子虽离着有些远,但是田à地却是挨着郑家的,两家常年一块打场收粮食,交情匪浅。
弹完了棉花,朱大娘让大儿媳妇拿了些瓜子花生,留她们在家东扯西扯地说了会儿话。
趁着朱家大媳妇拉着秀莲去屋里问绣活的事,朱大娘问道:“郑大嫂子,你小姑子钱家那个姐儿年岁也不小了吧,可说了人家了?”
郑母客气道:“没呢,那丫头眼挑着呢,再说她娘可不会让闺女受罪的。”
朱大娘笑笑,又道:“我怎么瞧着她最近跟宋家大兄弟走的挺近的,昨个儿听隔壁黄大婶说,钱家姐儿人好着呢,知道宋大婶手伤了做不了饭,家里一有好的就给送过去。”
郑母听了,心道钱婆子也不说顾着点闺女的清誉,便解释道:“嗨,金武那孩子平时老跟我们两家帮忙,估摸着是我那ว外甥女她娘让送去的罢。”
朱大娘哦了一声,半响,犹豫着道:“大嫂子,咱们俩家关系一向不错,有个事呢,我想着也不好瞒你。我有个堂侄子在镇上严å家做门房的,上回来的时候听他说了这么个事,夏天那会儿严å家给小少爷招大丫鬟呢,好像你们那外甥女也去了,咱们都知道那大户人家规矩多,谁成想着还要验验这些姑娘们的身子,结果,也不知怎么的,你家那侄女就让人给赶出来了……”
郑母一听吓了一跳,忙道:“她婶子,这话可不好瞎说啊!”
朱大娘也没有生气,嘴上笑道:“许是也有旁的原因,只不过……我是想着大嫂子心里有个底儿,万一真要是有那么เ个事儿,让宋家知道了,你们家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不是……”
郑母听了,眉头紧紧ู皱起,若有所思,似是察觉了什么,严肃地道:“她婶子,你的话我记着了,总归这事也不是俺们能做主的,是福是祸ຖ,看她娘怎么เ办吧,只是……这事,还请你万莫跟旁人说呀,如若是个误会,总归是不好的……”
朱大娘欣然一笑,道:“嫂子放心,我最是个嘴严的,今这事儿也是犹豫了半天才跟你说的。”
郑母回去连秀莲都没有告诉,只心想着即便钱婆子有这心思,只要宋家哥儿没有,这事就成不了。再者她也相信这宋金武对自家闺女算是用了心的,旁的人若是以后和芳姐儿扯上了关系,就是真如朱大娘说的那般,自己家也是管不得的,只盼着别是熟人,便打算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的。
十一月十三这日,又下了一场大雪,脚踩在地里都能湿了裤腿。
一家人正在大屋里围着炭火盆干活,只听得门外嘭嘭的砸门声,秀莲冒着雪去开门,见来人是个ฐ带着斗笠的小哥,并不认识,便问:“小哥儿找谁啊?”
来人一脸焦急地问:“这可是郑天旺家,郑天旺干活时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那人还没有说完,就见郑天洪从屋里冲出来,拽住他领ๆ子,大声地道:“咋回事,俺弟弟咋的啦!”
那人吓了一跳,结结巴๒巴地道:“摔……摔下来了……”
刘ถ氏听见这话当场就晕了过去,好在璧容在后面搀住了她,后背撞在了墙上,借了点力。郑母腿一软,扑通就跌坐在了地上,哇哇地大哭了起来。豆芽见娘亲晕了,奶奶又哭,一脸不知所措,也跟着大哭起来,一时间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