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感情你们都以为我老余是只会动嘴皮子？是不是？嗯？！凡是动过这个念头的，统统自罚一杯！”余先生把刀擦净，在“酒精灯”上烤干了，在手指上刷了两个刀花，唰地一声插入刀鞘，顺ิ手抄起还烧着的半杯廉价伏特加，直接倒进了喉咙。
脸上带着一贯淡淡的微笑，头花白的余先生和平日熟ງ识的酒客们点头打着招呼，缓步走到吧台前面，脚๐尖轻轻一点，就稳稳地坐在了高脚椅上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了。
宣大胖子宣老板一大早哈欠连天地进店准备防贼，还没进门儿被烟囱倒塌的巨响吓得一跤栽到เ地上。等他连滚带爬的跑到เ烟灰弥漫的后厨，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出了啥事，就被一件从房檐上滚下来的重物骑着脖ๆ子压跪在了地上，两ä眼一黑，险些没过去。
他不是来自东方的说书先生，也不是来自西方的游吟诗人。他从不登台，不弹里拉琴，不唱歌，也不玩惊堂木大扇子，更懒โ得搞那ว些“欲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噱头。原因很简单，他看起来并非以讲故事为ฦ生，因为ฦ他从不收听众的钱。什么เ时候一晚上的酒瘾过足了，一段故事讲完了，他就会一口抽干杯中的残酒，不论多少，然后将杯子倒过来扣在吧台上，站起身来微笑地向大家点头致意，随后干脆利ำ落地起身，从楼梯走上自己้居住的阁楼雅间。不论谁说些什么เ话，他都不闻不问，只管走自己的路。等他离开之ใ后好一会儿，大家才会意犹未尽地渐次散去，知己亲朋们三三两两ä地聚在一起，聊一些各自圈子里的家长里短。但是不出三句，每群人的话题都会转回到刚ธ刚ธ听过的故事上。
“什么叫掉队？死了，就是掉队。
“什么叫离队？逃了，就是离队。”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像是在吹牛，但是从来没有减过员的佣兵团，的确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也确认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一年，同为ฦ佣兵的其他人都在忙着去追捕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土匪；又或者去给大户人家和富裕的小镇看家护院。他们喝着小酒，抱着姑娘，打着一些不开眼的强盗，赚着时势赋予的轻松钱，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不去保护那ว些大户人家，这些脑แ满肠肥的土豪们说不定明天就会成为哪位山大王的下一个ฐ猎物；本该被自己้挣来花掉的金钱说不定就会被塞在土匪们的腰包里；本该被自己้昨天喝掉的美酒不知道就会洒在那个强盗的胡子上；本该在自己的身边娇็俏言笑的姑娘可能就不知道会被压在哪个ฐ恶臭的身体下面颤抖着，惨叫着。
“他们是保护者，他们避免了这种悲惨事情的生。所以他们醉生梦死得理直气壮。
“实际上，大多数的佣兵团在那ว个时候都是保镖的角色。他们如同坚实的盾牌一般，辅助甚至在一些地方接替了国防军的只能，维护着中盟腹地的安全。他们被称作“盾系佣兵团”。然而，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山贼水寇响马盗，恶霸土匪地头蛇，打走一波来一波，防住了外面防不住里面。
“防不胜防，但是胜在风险较小，平日里轻松愉快。真的出事情了，团长大可牺牲一些外围成员和老弱病残，带着核心人员跑到别处去换个ฐ名字另起炉灶。
“当然，这种舒服轻松来钱快的活儿我们的团长可看不上。从成立佣兵团的第一天起，我们的目标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将自己้的团队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刺๐矛，攻敌之ใ所必救，最大限度地削弱他们的侵略性。
“于是，我们背着各种需要的不需要的装备，在团长的带领下，一路向北急行军。没有过三天的干粮，没有固定的住所。除了缴获之ใ外，吃喝都是以最原始的采集和狩猎等方แ式获得。所有过夜的地方都是我们亲自修建或改造出来的，我们住过树洞，山洞，雪洞，用枯木搭过庇护所，甚至用百年老藤直接把“床”编到เ高高的树杈上。我们以战养战，杀着各路撞到我们刀口上的小贼；或是恶贯满盈，落在团长的黑名单上的“名盗”，不断地获取更好的装ณ备。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杀，直奔北方边界ศ。
“如果不是碰到เ那ว只掉到地上的猎隼，也许我们真的会一直杀进北方แ联盟的边界去，搅个ฐ天翻地覆，那ว样的话说不定北方联盟真的就无力南下，中央联盟必胜的棋就不会走入僵局，中原大地的人们就不会最终陷入那ว场漫长的浩é劫。然而世事往往皆有定数。那只倒霉的猎隼刚ธ好在那ว个时间点落到เ了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这就注定了我们那ว只小得不能再小的佣兵团一定会卷进那场浩é劫之ใ中，并经历了其中的每一个ฐ重要转折。”
周围的人们端着杯子，屏住了呼吸，等着故事正文的开始。
宣大胖子和大厨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余先生腰间的那把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เ。
老肖则是一口喝掉了杯中ณ的酒，交还了酒杯，示意酒保不要再加了。正准备静下来听故事，忽然摇了摇脑袋，想了想，干脆跑了一趟卫生间，把喝下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或许是注意到了老肖的离去，又或许是为了吊足大家伙儿的胃口，余先生停了一下，抿了一小口酒，闭上眼睛，摇了摇脑แ袋，回味一般地呓语道：“本以为可以享受到เ极北之ใ地的苦寒暖酒，冰霜美人的烈焰红唇，可惜啊可惜！”
余先生一拳轻轻地落在了吧台上，满眼的不甘。
当老肖拿手背擦着嘴角，踉踉跄跄地跑回来的时候，刚ธ好赶上了故事的开始。
“就在我们一路前行，快要到达北方边界ศ的时候，忽然遇到เ了新的状况，不得不调整行程。
“一连三天，我们六个人不眠不休地追踪着一队响马的踪迹，向西北方挺进。
“这队响马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十八个ฐ人，但是他们的破坏性极大，战术水平也是远一般的山贼草寇。
“他们的单兵战斗力和协同作战的能ม力都很强，我们怀疑他们接受过军事组织的训练，甚至他们本来就是一群脱下了军装的士兵。一般的盾系佣兵团碰到เ他们，哪怕是在人数远远过他们的情况下，也几乎都是一战全灭的下场。而那些比他们实力还要强大的矛级佣兵团所在的区域，他们从来不去涉足。
“他们的情报也非常准确。多月以来，他们总是能ม避开几个ฐ实力比他们更强，更富攻击性的矛系佣兵团活动的区域。换句话说，就是刚好在他们惹不起的区域之ใ外搅了个ฐ天翻地覆。近一个ฐ月以来他们更是连续攻下了几个盾系佣兵团把守的小镇，掠夺了大量的资源，并将带不走的资源和设备统统毁掉。他们的行动非常的干净利落，撤退的时候尤其如此：他们总能在第一批来援的驻军或佣兵团到เ来之ใ前全身而退，留แ在地上的只有遍地的马蹄印。
“他们的行事风格老辣狠毒，干活儿的时候非常小心，从不留แ下标明他们身份的任何物品或痕迹。凡是看到เ过他们的人,ไ不管是男女老幼，统统不留แ活口。自他们公开活动之后，就没有活人真正见到เ过他们的踪迹。但是说来奇怪，他们很少打女人的主ว意，也从不绑肉票榨่取赎金，倒是非常热衷破坏各种运输工具和战略๓资源。由于当时战局糜烂，他们的举动没有引起当局的注意，而是成为ฦ了北部ຖ边界ศ人们口口相传的飞天恶魔。”
“那天中午，我们正在向一个ฐ较小的村落行军的途中。我们打算到那ว里住一晚上，顺ิ便从村落里的猎户手里购买一些制作弓弦和箭矢的材料é。正走着，忽然从村落的方แ向飞来了一头个子不小的鹰，鹰爪里面影影绰绰地似乎ๆ抓着什么东西。接着就是一声巨เ响，老鹰的身体似乎ๆ被什么เ高前进的东西击中了，胸前喷出了一团血雾，随即身体断成了两截。已๐经不成形状的上半身不知道掉到เ哪里去了，带着爪子和残缺不全的翅膀的下半身，以及爪子里面紧紧ู抓着的东西，翻滚着跌落到เ了我们的眼前。
余先生没来由地摸了一把额头：“我们都以为是哪只恶鹰抓了猎户家养的家畜，被猎户射下来了。至于那声巨เ响，是狙击枪才能出来的。那ว兵荒马乱的年代，村子里刚ธ巧有个ฐ有任务的正规军的狙击小组也说不定。
“没想到เ我们上前一看，老鹰的爪子里面仍然死死抓住的是一个ฐ刚ธ剥出来不久ื的狼皮筒子，里面血呼啦的，还冒着丝丝的热气。筒子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ฐ顶多两ä三岁的幼儿。幼儿的胸口被子弹率先穿过，已经咽气了。狼皮筒子上烙有一个大大的‘萧’字。老鹰的爪子上有一个ฐ金属环，上面也铭刻๑着一个ฐ‘萧’字。
“我们忽然意识到เ，这不是孽禽噬人，这是忠隼救主ว。可惜，不果。”
“团长啥也没说，马上带着我们展开战斗队形沿山后断ษ崖攀登到山上的村落，却只看到เ一地的死尸和鲜ຒ血。所有的人，都是一击致命，倒毙在遇袭的地方。所有家里豢养的猎犬或是家畜ไ都全部ຖ被射杀，然后扔到เ了水源处。
“没有能够表明行凶者身份的明显痕迹。鞋印杂乱无章，只能ม看出他们来去走的是同一条路。地上也收拾得很干净，连子弹壳都没有留แ下半个ฐ。我们的先锋攀登到เ了树上，用望远镜好不容易找到了行凶者的一点踪迹：集中的马蹄印旁边新า鲜的马粪。随后，团长一声令下，先锋离队，紧ู紧地跟了上去。
“团长带着我们剩下的人花了半日，匆匆地将动物的尸体从水源处搬开，避免日后的污染。人的尸体留แ在了那ว里，没有移动，只是匆匆地祭拜了一番，团长匆匆说了一些我听不懂ฦ的祭文。然后就扫清痕迹，带着我们离开了，追着先锋留แ下的印记，一路赶了上去。
“我们并不是在当地注册的佣兵团，也是头一次出现在北部山区，因此那伙儿响马盗就算手眼通天，也不会事先知晓我们的存在。他们有马匹代步，但是似乎ๆ并不急着去做下一单“无本生意”，而是满载着战利品，一路优哉游哉，晓行夜住，好像是漫无目的地在游荡。
“以有心算无心，第三天的下午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几乎是精疲力尽的我们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面追上了他们。
“他们刚刚ธ扎营，有漫长而寒冷的一夜要过。
“而我们的到来，会帮助他们迅度过这一夜。
“当然，还有这一生。”
余先生微醺，放下了酒杯。
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