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寻跟那白衣青年勾肩搭背地上船,见那ว青年二十出头,身后也是仆婢环绕侍从如云,行事颇有豪爽之ใ气,料é想应当是未曾见过的世家子,便将船上的人一一引见,末了对众人道:“这是我今儿刚结交的朋友,李源。”
挑着担子的小货郎风风火火从他二人身边经过,眼看他身后摇摆的货担要撞上老者,年轻人伸手轻轻一拨,货担便隔着一指宽从老者身边滑过,连一片衣角都没沾上。
就算会试失误,也好过大部分人,江四公子对自己้的信心从未动摇过。
“谈什么?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谈的?”江文楷被猜中了心思,恼羞成怒起来。
门当户对:正五品以上高官贵戚嫡出子弟,除东宫外的诸皇子皇孙;
“好了,去歇息吧,我这不用人守夜。”
江冲笑着送他上马车,“我知道了,回头我来接他,你不必再跑一趟,天冷,穿厚些。”
“我还是不懂。”
说起会试,江冲想起上辈子关于会试的一件事,他顺手用剑鞘戳了戳韩博的腰,“喂……”
武帝登基之初不仅下旨让爱女和徐驸马和离,和离之后还赐给公主一块“如朕亲临ภ”的令牌。
这二人在堂上交待的和昨夜说的话没什么区别ี,若非牵扯到刺杀,这其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公子……”那女子跟着坐起身,试图继续引诱,冷不防被江冲捉住手腕肩膀。
江冲第一句话就是:“你不地道。”
江冲将剑收入鞘中,转身在书房里四下看了看,指着书桌旁那一缸小锦鲤道:“我记得库里有个黑檀木的架子,回头摆这儿。”说完他还拿着剑在那比了比,显然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
江冲不想他错过这次会试,在报名开始前就找人疏通了关系,万一韩博赶不上报名,那他就代替韩博报名。
可三老爷不这样想,江冲身为圣上的亲外甥明显是内定的名额,倘若江文楷凭借自己的本事入选,是否就能说明三房已经具备了和二房比肩的实力?
莫离好歹服侍江冲这么多年,对京中ณ权贵的亲眷也算了如指掌,想了想:“先帝义女明德郡主之ใ女,吏部赵侍郎的长女?”
“正是。”
他既如此说来,江冲便不好多劝阻,只皱着眉头纠结道:“可我若是遇着难以决断之ใ事……”
这一刻๑,韩博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曾视作毕生宿敌的人竟只是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子?
寺庙建在小峰顶,被其余几座高峰环绕着,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七年生离,隔世重逢,又是少年光景。
太后是圣上和长公主的生母,也就是江冲和江蕙的亲外祖母,但江冲从来不喜妹妹和宫里过多接触,具体的缘故江文楷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江冲曾在外散播过妹妹体弱多病的消息,以便在宫中ณ传召时称病不去。
就在蔡新德球杆接触到藤球的一瞬间,江冲座下的神驹如生双翼,从地面一跃而起。
上辈子追寻到最后,他距离那ว个秘密已经很近了,可惜还是失之交臂,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的机会,那就不能ม放过一丝一毫。
虽不能亲身上场,却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京中贵戚逐一辨识,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江冲微微扬起唇角,掐了自己一把……
七皇子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去甲板上。”江冲一指窗外,清冷的月光均匀地铺洒在甲板上,细碎的星辰布满夜空,“你去大声告诉所有人你昨夜的丰功伟绩,喊三遍,我就放过你。”
“表哥,我一个男ç子汉大丈夫……”
江冲眼睛一翻,摆明了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
七皇子快哭了,撒泼耍赖他不敢,讲道理他根本不占理,事关名誉,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选这条“明路”的。
“当然,”江冲呷了口浓得发苦的茶,“你若是乖乖抄完这二十遍,我保证今后再不提此事。”
“真的吗?”
“我可以立字据。”
“在母后面前也不提?”
“任何人,包括皇后。”
“一言为ฦ定!我这就抄!”七皇子仿佛生出无限的毅力和勇气。
只要能把这么丢人的事揭过,别说二十遍,两ä百遍都没问题!
江冲听见了他心中ณ所想,欣慰地点点头,认为七皇子之所以贪玩好动纯属给惯的,倘若当真狠下心来治他一回,哪有改不了的毛病。
夜已๐深,江蕙早ຉ被乳母抱回去安置了,江冲怀里抱着暖呼呼的大狗倚在贵妃榻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特意叫人拿出来的披风。
眼看第一十九遍抄完,七皇子正抄得起劲,照亮整个船舱的不是书桌上摆着的烛火,而是属于他萧栩人生希望的曙光。
这时,外面的甲板上隐隐约约传来走动的脚步声,声音很齐,即使听见了也只当是夜里巡逻的侍卫,不会有人在意。
片刻后,平稳航行的船体狠狠一颤。
江冲猛地翻身爬起,七皇子抬起头一脸茫然。
“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惊惶的喊声突兀地划ฐ破寂静的夜空,仿佛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快走!”江冲左手揪住七皇子,右手拎起佩剑和披风,险些和闯入房中的重明撞上。
“船要沉了,公子快走!”
见小钟也在,江冲将七皇子推给他二人,“你俩护送殿下去小船!重光快去将所有的小船调到近处,将火把都点上!若有人落水,第一时间救人!”
七皇子从没遇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脸都白了,“表哥,我们不会死吧?”
前世在睡梦中都能保住性命,何况如今早有准备。
时间紧急,江冲没空去安抚他,将重明一推,“安置好殿下再来接我。”
出门外面已经乱ກ作一团,一前一后两艘足够容纳千人的楼船均已๐出现倾斜ฒ,尖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江冲一脚踹开隔壁房门,江蕙正在慌慌张张地穿鞋子,两名女使都吓得哭起来。
“快起来!都跟着我!”江冲用披风将她兜头罩住抱在怀里,带上两名女使往甲板上跑。
外面甲板上人一个接一个ฐ像下饺子似的不管不顾地往江里跳,暗夜下的江水里仿佛隐藏着可怕的饕餮巨兽,不将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们一口吞下决不罢休。
“表哥!这儿!快来这边!小钟,快快快!那边,靠过去!”
猛然听见七皇子的声音,江冲目光一扫见一只小船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逆着大船荡起的水波往这边靠。
“别ี怕,抓紧我,我数一二三,屏住呼吸。”
江冲将妹妹整个护在怀里,尽量不去看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江水,算计好大致的距离,后退两ä步,深吸一口气:“一、二……”
“三!”
助跑两步,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蹬、一跃,从大船上跳过去。
水波轻轻一荡,小船偏离原本的位置数尺,眼看着江冲要落入水中,千钧一发之际,重明急忙用力向上一跃,接住江冲,卸去下坠之力,用力一抛,江冲被抛至小船,滚了一圈后背撞在船沿才稳住身形。
重明则重重摔进水中,所幸入水位置距离小船不远,小钟连忙将船桨伸过去让他抓住。
“小星?”江冲顾不得后背剧ຕ痛,解开披风,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没事了,别怕别怕,没事了!”
说完,他一把抓来七皇子,厉声道:“我去救人,你给我护好小星!”
“表哥……”七皇子还未说什么,便被他按着后颈่推到江蕙身边。
江冲快步走到船头,对小钟低声道:“船往后退些,救人用不着你,保护好你主子!”说完,他对要跟着他的重明摆了摆手,跃上旁边经过的一只小舟,去组织救人。
幸好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也幸好这些人素来喜爱仆从环绕奢豪无度。
在大船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各家的侍卫们便将自家主子救了下来,虽不及七皇子那般毫发无损,却也免于受春江水寒之苦。
江冲早命重光将自家侍卫派到每一只小船上,所有尚未超载的船只全都在他的指挥下营救落水的婢女侍从。
江面忽传来两声呼哨,七八只细长的小舟从上游飞掠而来,紧跟其后的是两只乌篷渔船。
见漕帮外援已๐到,江冲心下稍安,将手递给形容狼狈、趴在一块浮木上的岐王世子萧寻,用力将他拖上来。
萧寻累得如同死狗一般趴在小舟上大口喘气,江冲顾不上他,命划ฐ船的侍卫将小舟往前靠,顶替前面已经满载的画舫。
江冲一边救人一边将世家子们挨个叫了一遍,大多数人都已经在侍卫的保护下到了安全之处,一个个ฐ的虽狼狈不堪,不过万幸的是性命无碍。
待叫到苏青时,苏青哭道:“都快帮我找找我姐!我姐不见了!”
江冲急忙腾了一只轻舟,令重光撑着船随他去找,眼见两艘大船露出水面的只剩下不到三分,水里挣扎的人越来越少,江水冰冷彻骨,时间拖得越久那女子生还的可能性便越小。
饶是江冲早有应对此刻也不由á急红了眼。
“找到了!阿青!你姐没事儿!阿青,你姐找到了!”
一艘站满了人的船上忽有人喊道。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去那边。”江冲指着找到苏青姐姐的那艘船,船尾蔡新德正指挥着侍卫捞落水的婢女。
重明连忙将船靠过去。
“老蔡!”
“这儿呢,怎么了?”蔡新德连忙应声,并于百忙之中ณ回头看了他一眼,正是这一眼让他无比惊骇:“快让开!”
几乎同一时间,江冲所在的小船被旁边一艘控制不住去势的船从侧面撞了一下,江冲脚下一滑,倒头栽进水中,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失去了意识。
韩博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后背,他一手按住惊惧不已๐的心脏,披衣起身,看着被乌云遮蔽了一半的月亮。
南下的船队离京不过二十日,他日渐憔悴,旁้人见了只当他金榜题名高中ณ榜眼参加各种官方宴会太过耗费心神所致,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远在安州ะ的那ว个人身上。
不该让他孤身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