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虹的大姑中国名字叫汪如珍，5๓o年代的北大高才生。那是一个清澈的时代，新า生活刚刚开始，人们意气风、斗ç志昂扬。虽然去哪儿不知道，但都确信我们走在大路上。就像当时流行的苏联歌曲唱的那样：谁要是能ม够为胜利ำ而奋斗ç，就让他同我们一起来歌唱；谁要寻找，就能得到。
我们认识她的时候，她已๐经快6๔o岁了。但她神采奕奕，充满活力。尤其是走起路来，真正是健步如飞，我们都跟不上。从她现在的模样，不难想象当年是如何的艳绝惊人。她性格爽朗，快人快语，由á于在欧洲呆久了，让中ณ国人感到有点傻。她十分关爱同胞，到เ处扶危济困，在布拉格华人社会大名鼎鼎，颇็有一柱擎天的气势。她不止一次地对我回忆起5o年代，虽然物是人非，但眷恋依然。那时，她和几乎所有的青年人一样，穿布拉吉和列ต宁装ณ，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积极要求进步，因此，她也是共青团员。但是，由á于校里校外来找她的男同学特别多，而且她似乎ๆ跟谁都情意绵绵，也经常要在团员大会上深刻检讨自己้的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
就在这时，她的白马王子出现了。
白马王子名叫瓦哈洛，为了便于中ณ国人称呼，他起了个谐音的中ณ国名字“吴和”。他是中苏蜜月时期从社ุ会主ว义捷克斯ั洛伐克派来的留学生之ใ一，专修古代汉语。据说吴和的家族在捷克历史上就以研究语言而著称，薪火相传到เ这一代。
吴和将近两ä米的个头儿，浓眉大眼高鼻梁，英俊得一塌糊涂。用当今的时尚语来形容，那ว真是既ຂ“帅呆了”又“酷毙了”。
我没有问汪如珍她是如何与吴和相识的。也许是在周末的舞会上，也许是在黄昏的未名湖畔——这都不重要。以汪如珍的艳绝惊人和吴和的英俊高大，两ä人都在各自的第一时间现了对方แ，迅堕入爱河，很快便开始谈婚论嫁。
彼时不同于此时，中ณ国姑娘嫁老外的少极了，真如凤毛麟角一般稀罕。哪儿像如今，各色老外不论穷富黑白老少，只要有意，来中ณ国转一圈儿就能ม挎个ฐ美人儿归。而且，就像一位音乐่家说的那样，5o年代的流行歌曲都要比如今的流行歌曲高不止一个档次。同样，彼时的嫁老外也比此时的嫁老外高不止一个ฐ档次。彼时嫁老外只有一条：爱情。此时的嫁老外有许多许多条——洋房、汽车、财产、国籍……
只少一条：爱情。
而且汪如珍并没有觉得是嫁老外——夫君姓吴名和，说一口地道的汉语，唐诗宋词张口就来。除了眼睛和头的颜色以外，简直比中国人还中ณ国人呢。
她也不觉得远渡重洋是去异国他乡——不，只是转移了阵地而已๐。斗ç争的目标、革命的任务都没有变。每天早晨中ณ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开始曲都在吼着光未然先生那气壮山河的歌——红日出山临ภ大海ร，照ั亮了人类解放的新时代。看旧世界ศ正在土崩瓦解，穷苦人出头之日已๐经到เ来已๐经到เ来！帝ຓ国主义แ反动派妖魔鬼怪，怎禁得革命怒潮排山倒海？别看它纸老虎张牙舞爪，戳穿它敲碎它把它消灭把它消เ灭！山连着山，海ร连着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联合起来！联合起来！
汪如珍先和吴和联合起来。
她随同夫君乘国际列车来到了风光旖旎的布拉格，加入了捷克斯洛伐克国籍，随夫姓更名为ฦ瓦哈洛娃，在捷克著名的查理大学教授中文。领ๆ一份既ຂ不菲薄也不丰ถ厚的薪水，过着平凡宁静的日子。
很快到来的中苏交恶虽然致使社会主义แ阵营生了严重分裂，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对异国夫妻的安定生活──爱情远比政治坚强。他们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瓦哈洛娃兢兢业业地教书授课，夫君则ท一本接一本地翻译《诗经》《史记》。
生活并不很宽裕ษ，但安静祥和，波澜不惊。
我为ฦ瓦哈洛娃庆幸，庆幸她在5๓o年代中ณ期便离开了祖国。她因此而幸运地躲过了随即便纷至沓来的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政治运动——反右派、反右倾、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以至人间浩劫──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以她复杂的社会关系，以她浪漫的生活方式，以她的言谈举止特立独行以及美貌，任何一次政治运动都不会放过她。有一次我们闲聊，我对她说，如果你在国内，你至少会拥有以下几顶帽子：“右派分子”、“右倾机会主义แ分子”、“资产阶级分子”、“修正主义แ分子”以及“破鞋”。
她不懂为ฦ什么เ要称为“帽子”，我解释说这是你离开祖国后汉语里的许多新า词汇之ใ一，也可以当“荣誉称号”讲。你若连这个ฐ词儿都不懂ฦ，那你就更无法理解后来的“火烧”和“油炸”了。
她感慨地说汉语展得真快。
我骄傲地说当然。
我细细地为ฦ她讲解这些“荣誉称号”的含义，她认真地听。待我讲解完最后一个ฐ“荣誉称号”后，她竟开怀大笑，然后说：“可惜我不在国内。”
好像当个“破鞋”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
她问我：“假如我在国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呢？”
我说：“如果你有顽强的生命力，如果你彻底抛弃了人格和自尊，就是说你不要脸了，你有可能ม活下来。这时，有两ä种生活方式在等着你。
“一种是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一点一点地把你心底的良知泯灭，因为ฦ你见过了太多太多朋友之ใ间、同志之间甚至夫妻之间的出卖、陷害、诬告和落井下石。你会觉得人与人的关系实际上还不如狼与狼的关系。你会变得敏感、警觉、冷酷和残忍。你有可能向上级揭平素า与你交往密切的一位同事漫不经心的一句反动言论，也有可能用一个小本子把全办公室的人的言谈话语都记下来，包括时间、地点和证人。因为你同样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被称为‘好同志’‘好党员’‘好干部ຖ’──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当然也没有人信赖你。你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一生。”
“太恐怖了！”她说。“不是还有第二种生活方式吗？说说看。”
“第二种生活方แ式是专门为ฦ老实人设计的，你是老实人吗？”
她想了想，“应该是。”
“那ว好。在经过千百次的批判斗ç争之后，由于你是个ฐ老实人，你在灵魂深处便爆了革命。这样，你就从内心认识到เ了你的问题的严å重性。比如你爱吃细粮不爱吃粗粮──你懂ฦ得什么是细粮什么是粗粮吗？我知道你也不懂ฦ。革命极大地丰ถ富了现代汉语。细粮就是大米白面，粗粮就是玉米面、高粱面、红薯面以及其它一些姑且可以称做面的东西。过去你认为ฦ是小事，不就嘴有点馋嘛ใ？现在你明白了，细粮是资产阶级的食物，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争夺接班人的诱饵。帝国主义的预言家们根据苏联生的经验，也把和平演变的希望寄托在中ณ国党的第三代、第四代身上。你要做修正主ว义แ分子，好，吃细粮吧，这是蜕化变质的第一步。而你要革命，就必须吃粗粮。只有永远吃粗粮，才会成为ฦ一个合格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你以前认为大粪是臭的，只要有掏粪车驶过你就捂着鼻子跑。现在你明白了，说大粪臭是资产阶级在混淆是非、在颠倒黑白、在指鹿为马、在睁着眼睛说胡话。只有无产阶级才能认识真理，因为真理是有阶级性的。无产阶级认为ฦ大粪真香呵！现在每当有掏粪车驶过你就跟着跑，一边跑一边张大嘴拼命呼吸，恨不能把一车大粪所产生的芳香之气全部吸到你的肺里。
“你的皮肤又白又嫩，吹弹得破。过去你以为ฦ这是美，一到เ夏天就尽量把胳膊露出来、把脖ๆ子露出来、把小腿露出来，招摇过市。现在你明白了，皮肤白嫩不但不是美，而且是丑。女工人、女农民、女干部、女军人有这样的皮肤吗？没有，根本没有！你从此不再抹两毛钱一盒的万紫ใ千红牌雪花膏，冬天你不戴口罩，夏天你不用遮阳伞，你从心里希望皮肤快点粗糙起来——那该多美呀！
“你的r房十分脱离群众，也不合国情——过大过挺。可你以前竟以此来傲视群伦，以为ฦ这才是女性美。现在你明白了，r房不属于工人阶级！只有那ว些穷奢极欲的资本家才会去欣赏女人的r房；也只有甘愿充当资本家玩物的女人才会有一对又高又挺的r房。再看银幕上、舞台上那ว些引领ๆ着一代风骚的女烈士、女英雄、女模范——江姐、赵一曼、方แ海珍、江水英，她们创造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业绩，胸前不也只是两粒扁平疣吗？于是你用绷带一层一层的把胸脯裹紧ู，虽然憋的连呼吸都困难，但你心里是快乐่的。
“你会背诵maozedong诗词，经常抑扬顿ู挫的高吟‘不须放屁’！你会背诵毛主席语录，‘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平时半干半稀’。你经常去农村‘三同’，‘三同’你更不懂了——与贫下中ณ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惹了一身虱子——一种养在人身上的可爱小生物，老一代革命家称它为ฦ‘光荣虫’。你认真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你做了这样多的努力，但党组织和革命群众认为你还差ๆ得很远。为了彻底改造自己的非无产阶级思想，你索ิ性把自己嫁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工ื人或者是一个ฐ终身没有洗过澡的贫农做老婆。闻着他们身上丰富的汗臭，你会幸福地认为自己้又朝着共产主ว义迈进了一步。你认真学习‘两ä报一刊’元旦社论，到เ处宣讲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你兴奋地站在5o万人的队伍里欢迎阿尔巴尼亚战友的到来，高呼‘我们的朋友遍天下’。你为ฦ‘九大’确立林彪为ฦ毛主席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欢呼雀跃，说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后继有人了。你为ฦ‘十大’宣布林彪为头号坏蛋和卖国贼欢呼雀跃，说幸亏老人家明察秋毫粉碎了帝ຓ修反的罪恶阴谋。你为宣布刘少奇为ฦ叛徒、内奸、工贼并永远开除出党欢呼雀跃，说排除了毛主ว席身边的定时炸弹。你为ฦ宣布为ฦ刘少奇平反昭雪的决定欢呼雀跃，说刘少奇为中国革命立下了丰功伟绩。你老了，蜷缩在蜗居。你不愿上街，满街的小女人不再满足于露脖子、露胳膊、露小腿，她们肆无忌惮地露着背、露着脐、露着大腿。到处是美容院，为你美白皮肤、为ฦ你漂红乳晕、为ฦ你紧缩阴d甚至为你再造处女膜。你不想读报，离经叛道的文章满版皆是，而角落和中缝又全部是广告，宣布可以五分钟็隆胸ถ和一针ฤ治愈性病。你不敢看电视，冷不防就会有一个娇媚的女子抱着一个美男出现在煽๓情电视剧的缝隙里，坦荡地说‘汇仁肾宝他好我也好’。你心跳有时快有时慢，血压有时高有时低，你形容枯槁，你满眼茫然。”
“这是个没有思想的傻瓜，我不同，我是有思想的。有思想的人应该是什么เ样的生活呢？”她问。
“你原来要有思想的生活，早说呀！我给你举ะ两个具有普遍意义的人做例子。他们是一男ç一女，男ç的叫遇罗克，北京人；女的叫张志新，东北人。张志新可真漂亮，东方แ美人。他们爱读书爱思考，结果……”
我讲述了这两位思想家的悲惨结局。
她忍受不了这种恐怖，急忙说：“这三种生活方式我都不要，你们也不能ม强加给我，因为我出国了，甚至入了捷克籍。我也不叫汪如珍，我是瓦哈洛娃。”
我一笑，“你害怕了？”
如果没有1้9๗68年苏军侵捷、扼杀布拉格之ใ春这件事的话，瓦哈洛娃的一生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
古罗马喜剧ຕ作家泰伦底乌斯说过一句著名的话：“我是人，人所具有的我无不具有。”马克思极为喜欢这句话，回答女儿的提问时，把它列入自己้最喜爱的格言之ใ列。在上个ฐ世纪的六七十年代，马克思这段著名的答女儿问几乎每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这句话指出，不管人达到怎样高的理性展阶段，不管他是怎样杰出的人，他仍然是人，始终是人，因而必定带着人所固有的一切弱点。
当苏军的坦克为ฦ了挽救社会主义แ而隆隆开进布拉格的时侯，当广大的学生、工人、市民自地聚集在各个交通要道堵截军车的时候，当捷共第一书记、改革派领ๆ袖杜布切克及其战友被戴上手铐ຖ押往苏联的时候，当大批知识分子逃离捷克的时候，当青年学生“杨”在瓦茨拉夫广场用自焚来表示ิ最强烈的抗议的时候，吴和权衡再三，选择了在政治上和新的捷共中央保持一致。
他当然受到了重用。
然而，历史是公正的。2o年后，捷共成为ฦ东欧多米诺骨牌中ณ的一张。理性的、非暴力的“天鹅绒革命”改变了一切。
吴和虽然没有受到严å厉的追究，但他失去了原来的职位——他和瓦哈洛娃ใ都成了靠领ๆ退休金过活的老人。
汪虹来了，我们的集装箱也接二连三地到了。那时瓦哈洛娃为ฦ我们另找了一处房子，三室一厅，离市中ณ心很近，在布拉格三区。汪虹借助瓦哈洛娃ใ的关系，找来了很多客户，那ว一阵子真是购销两ä旺，我们成天喜洋洋的。日子过得紧张、无序，但快乐。我们三个ฐ人各忙一摊儿，有时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便出门奔波。每逢这时我就买一大串香蕉扔在车里，饿了就剥一根吃。中午大家都回来了，余阳在厨房主ว勺，汪虹打下手兼进行英语会话，我躺在客厅沙里养神儿。经常有这样的情况：饭刚ธ吃了一半儿，甚至刚ธ刚端上桌，电å话来了，客户要货，放下碗就得走。晚上对我们来说是最轻松的时候，吃罢饭，喝过茶，如果有兴致的话就开车出去玩儿——去酒吧喝酒，去夜总会看表演，或者去卡西诺试试运气，写意得很。
有一天我回来得早，他们俩都不在。有些无聊，便去汪虹屋里想找本书看。随手翻开一本捷克语教材——她正在努力学捷语——见里面夹着一张写着中文的纸，原来是汪虹的姐夫写给她的便条。
汪虹：
我今天就要去德国了，把账跟你清一下。
1้，你去荷比卢德法时留แ下的2o件砂洗衬衣我已经卖掉，是2๐2๐o克郎一件卖的。扣除你的成本2ooo克郎，共得利ำ润2๐4๒oo克郎。按我们事先的约定，我拿走12oo克郎。
2，电话费单已到，共28๖7o克郎。电å话我打的比你大概略๓多一些，因此我们按5๓5%ื对45%这样的比例分摊，你应该交12๐91้……5克郎。扣除你的应得利ำ润12๐oo克郎，你仍欠我91。5克郎。
3，房东来收房租，三个月共15๓ooo克郎，我只住了一个半月，按分摊原则，我应交纳3๑7๕5o克郎，替你交了1้12๐5o克郎。
4，你共欠我11้3๑41้。5克郎，请你按今天的牌价27๕：1付给我美元，我要给你姐寄回去。
一人在外，要多注意身体，我们都非常惦记你。
姐夫
1993年1o月2๐3日
我想起当初ม汪虹听到我说不收房钱饭钱时的惊愕表情。
大家在一起朝夕相处，余阳的气嗓子渐渐改了不少——不能ม一天到เ晚贱兮兮的呀。我们的话题愈来愈丰富——对于我来说，每一个在海ร外闯荡的中ณ国人的经历都是一部传奇，我极其渴望知道他们的故事。如今汪虹就在身边，我断ษ定她一定有不少有趣儿的故事。她并不爱多说话，除非你循循善诱，挑起有意思的话头儿。
在这方面我是强项ำ。
我一点一点地知道了她的全部故事。
她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天津一所著名大学的教授，母亲是一家大厂的高级工ื程师。她上边儿只有一个ฐ姐姐，大学毕业后留แ校教书。一家四口儿，倒也其乐่融融。
汪虹从南开大学中ณ文系毕业后先分配到เ卫生局工作，抄抄写写。后来又调到เ一个ฐ区级法院，在民事庭做书记员。
“用‘诸事不顺’来形容我在国内的生活和工ื作情况，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她对我说。
先说工ื作，她在法院和一位女同事共享一个办公室，这位女同事和庭长关系有点暧昧，庭长有事没事总往这屋里跑，俩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也不避讳汪虹。汪虹这人死性得很，属于那种南北巷口不知道拐弯儿的人。她看着烦，没少顶ะ撞她。结果是庭长整天给她脸子看，她还不知道为ฦ什么เ呢。
有一天，她刚从财务科领工ื资回来，正要点，走廊里有人喊她。她随手把工ื资往抽屉里一放，出去了。
五分钟后回来，钱没了。
办公室里就她和那位女同事，她认定是这女人偷了她的钱，大吵大闹，让她把钱交出来。
女同事本来就不是善茬儿，哭喊着给庭长打了电话。
庭长气冲冲地来了，责问汪虹有什么เ证据说她偷了钱？
汪虹说：“办公室就俩人，我只出去了五分钟็，又没有人来过，你也没来过，不是她是谁？”
庭长一拍桌子：“胡说八道！这能算证据吗？我还说你根本就没往抽屉里放过钱呢！”
汪虹也一拍桌子：“你才胡说八道！你为ฦ什么这样护着她？为ฦ什么เ？你说！”
来看热闹的人都捂着嘴笑，一位女审判员眼尖，看见那女人的坤包儿拉链儿上卡着一截儿工ื资条儿，便大声说：“哟，你的工资条儿卡在拉链儿上了。”
实际是给汪虹提个醒儿。
汪虹也莽撞，一步跨到เ那女人面前，劈手夺过坤包儿，拉开拉链儿。
正是汪虹的工ื资，一分不少。
从此，她在法院也不能呆了。
原因是她过去的个ฐ人生活。在卫生局工ื作时，她爱上了一个ฐ小伙子，那ว个ฐ小伙子也爱她。她怀孕了，小伙子却要结婚了——有人给他介绍了局长的女儿。
那年她23๑岁。
她痛不欲生，但也无可奈何，在母亲和姐姐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了人工ื流产。
卫生局不能呆了——局长就不同意。父母多方求人送礼，又正赶上公、检、法扩编，调进了法院。
但如今法院也呆不住了——那ว女人不知从哪儿把汪虹这件丢人事儿给打听出来了，在法院是逢人便讲，一时间闹得乌ไ烟瘴气。
好在她还有个从未谋面的大姑。
她给大姑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