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盛开的大片黄葵花，一个ฐ美丽的姑娘，白色衬衣上有着繁复精致的刺绣。而海因茨，一桩桩，一件件，描绘着他一张又一张合影里的过去，他的爱恋，他的，他的冷酷……
天哪，她的波波太大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嗯哼，不是小妖精变的。
俄国人乐于一审再审、精益求精的风格据说来自于前国家安全总委员叶若夫的名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ฐ。叶若夫被处决前关押在距莫斯ั科不远的苏汉诺夫卡监狱，而我也有幸于47๕年4月来到他最后生活与战斗过的地方。
我有点不好意思，除了在办公室和马背上打了个盹，差不多两天没怎么เ睡过了。我向大婶借了个ฐ杯子没有镂空的带柄金属托罐，跟着去打开水，“我们到เ哪儿了？”
动了念头的不只是我，大家的眼神都不正常。
“为什么เ？”我被日夜不停的盘查与审问折磨得精疲力竭。
两ä名士兵把我也推搡上了马，其中一人骑在我身后。好讨厌啊，臭男人贴得这么紧，小妖精要是看到了会怎么เ想？
“不好。”
其实就算大家不推举我作德意志代表，我也铁定被看上，不妨分析一下，首先谁叫我长得俊，而且比起其他难友来，我有块小妖精送的手绢儿，能把脸洗得更干净手绢儿早就变黑烂掉了，当然我也不能否认，一个聋子嘛，必然让人放心得多，说不准还能让人积极肯定苏维埃“善待残疾人士的人道主ว义แ关怀”。
原本也只是擦鞋匠打听来的消息，我不该抱太大希望。何况，安布鲁斯特太太这个称呼，到底是他的妈妈还是他的……呢？
纽伦堡曾是德意志多位皇帝的行政中ณ心，亦是纳粹党的总部所在，盟军选择在此地审判ศ别ี有深意，审判自去年1้1月起持续了两ä百多天，开庭二百余次。我们到达的时候是10月中ณ旬，法庭这才对头一批精选出来的20余名德国甲级战犯完成宣判，并将其中ณ一半的被告，如爱拉手风琴又怕打雷的戈林元帅刑é前自杀、患了健忘症的外交部ຖ长里宾特洛普等处以绞刑é。这是人类历史上头一次对战争罪所做的清算，其过程和处刑都影响深远。
“我都係香港出生，仲係广州住咗四年。”
战后的第一个春节大家已๐是没心情过了，现在又知元宵前的三天，国民政府竟急急与新า独立出去的外蒙建交。
醒来的时候，我又看见那双冰冷的眼睛，“海ร因里希呢？”
“记得。”
“那土豆呢？”
翻译小姐是中国人，说的德语却带着俄国口音，挺搞笑的，如果有时间，真想好好教教她。军医给我做手术时，她本来想帮忙的，但她实在认不清那些器械，军医脾气挺坏的，大声骂她了。她就跟我领，我的隐私全告诉她了……她穿着绿军装ณ的样子真可爱，比我之前见过的俄国女兵好多了。那些娘们儿长得五大三粗不说，还竟然混在男ç人堆里战斗，她们偷袭，烧军火库，有些狙击手非常狠毒，干掉我们不少兄弟。当我们抓到俘虏时，要是男的也好说了，面对这些女的可怎么办呢？又下不去手，又想着刚才如果知道与自己交战的是女人，肯定会军心动摇，即使打败了她们也很沮丧。决不能让女人上前线，这是欧洲人的底线，是所有男ç人应该恪守的承诺，但俄国人是没有底线的，我很难说这是对还是错，毕竟他们赢了。
阿芙罗拉低声说：“很好……”
可是他给了我一个最紧的拥抱、最炽热的吻，那一刻๑我沉醉其中ณ，无法自拔，我被他握过的手指灼痛到现在。他惊天一吻便转身而去，再不曾回头，看不见我脸上的泪水。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北伐伊始，树唯带领他的学员们从军，我也参与孙夫人、廖夫人组织的妇女运动，慰劳出征军人，向革命群众募集资金。打倒军阀和帝国主义แ，统一中ณ国，多么เ良善的愿望！胜利ำ前的岁月，虽然艰苦动荡，夫妻分离，却更显相濡以沫的挚诚。
“唔。”我闷哼了一声，双手背铐，趴在地上，无法反抗那ว只不停踢我的长靴。从卡缅卡河畔的临时集中ณ营被押解到莫斯科郊的布特尔卡监狱，几天了，水米未进，只是一波又一波的虐打。
“什么课？”
走到半路，我发现她拼命地翻背包，反反复复地找，说是有个ฐ课本忘带了。我只好拿出藏在怀里的煮ุ鸡蛋请她吃，最后答应一定帮她再找一本。
西里西亚的纺织工ื人
下地狱的德国人每天都在清理他们造成的废墟，徒手拆除残垣断ษ壁、搬运石块瓦砾，营里几十个的阿道夫、鲁道夫，其实都可以统称为清道夫。如果他们中的谁不幸扎了钉子，染上破伤风，唯一的去路便是蒙主召回。
那ว女人看了我一眼，没吭声，对着名簿，继续念着：“鲁道夫……卡尔……”底下高高低低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应答着，她合上名簿，向身边的苏联军官敬了个礼，“报告，彼得罗夫上尉同志，德国战俘一千三百六十八人，全部点查完毕。”
离莫斯科小妖精两千多公里。
距北极圈却只有一百多公里。
没有一棵树一根草，只有永恒的北风与冰雪，无边郸原与永久ื冻土。比西伯利亚更荒凉。
半年极夜。
足以让人精神错乱。
可是我不曾疯。
因为在寒冷的永夜，当世界ศ一片黑暗，天际有时会闪现北极光aurora，我含笑默默注视着那ว色彩绚烂、跳跃奔驰于天地间的绵长光芒，知道那是小妖精来与我相会。
爱我吗？
非常。
真的？
你可以剖开我的心。
我不是雅利安人。
混账话，我也不是中国人。
你有几个女朋友？
只有你。获得新生的海因里希只有你
……
小妖精心满意足，再无怨言。
我也心满意足，一心一意当我的哑巴๒和聋子，一心一意只等她再度出现。
好不好都是比较出来的，沃尔库塔的煤ศ矿区再怎么เ不好，却有一样完胜库兹涅茨克。它竟然有澡堂！这里的主管不知道受了什么刺๐激，可能是因为ฦ被劳改犯们传染怕了，非常重视消毒，更不吝惜水和煤ศ，差不多每周或者每隔十来天就要把囚犯们的内外衣扒了煮ุ一遍，同时把一群光猪赶到蒸汽浴室里熏红，蒸得大汗淋漓，这对常年无法出汗的极北之地的生活是很有必要的。沃尔库塔当地的土著科米人跟北欧芬兰人是近亲，所以，大家一想就知道了，这就是芬兰浴呀，哈哈。在这样的冰雪极地里，能享受这样的极度温暖，真是库兹涅茨克的黑煤猴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啊。
我除了烧锅炉、烧澡堂，也兼参与煮熟ງ大家换下来的衣物——照ั规矩衣服收上来是混着煮ุ洗，发也是随便发，每次穿到手的都不一样，有些老劳改犯就会特别ี要求哪些衣物是他家里带来的，还有的时候一些管理人员也会把衣物交给我们代为ฦ清洁。我一向工ื作认真负责，从前在石灰场时就饱受好评，后来有人转告说要不是我进了医务所，我就升成小队长了，现在，鉴于我洗的衣服又干净煮ุ的时间又严格，不像某些人那ว样马马虎虎浸一下走人，所以，我终于当上了锅炉房生产突击队小队长擦，我以前还是二级突击队大队长哩，慕名前来找我洗衣服的排成排。反正用苏维埃的水和煤，我就洗吧。洗一件收2๐戈ຖ比，厚衣服翻倍，我干私活洗了三千多件，很快就攒了66๔卢布啦，再攒个ฐ一年，可以跟土著科米人买个ฐ银戒指了。其实也不是真的钱，是代用券，还得换，所以有时很发愁将来管理部ຖ门肯不肯兑。
所以说，锅炉房虽然潮虽然热，但是暖和还有钱赚，再加上活多，我也不去犯人们住的营房了，就在工作房扎下了根，有句俄国老话怎么说来着，日尔曼人像柳树，插下生根长留แ住。呵呵。
我喜欢这地方还有一条，因为ฦ太热，缝着刺眼的劳改犯号码的工作服也不用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小短裤还是要的，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西西里……
有一天，正在专心煮ุ衣服呢，后面有人问我：“德国人打折吗？我新来的，赊账。”
“滚！”我刚想骂，想起声音不对，回头一看：“鲁道夫！怎么เ会是你！”我一把抱住了他。
“当然是我。mi叫我来的。”鲁道夫只差亲我了。
妈的，我们不是同性恋，可是真的很爱对方。
鲁道夫说根据生产需要，各劳改营之ใ间进行了人员调动，大尉说知道我在这儿，问他愿不愿意调动，这个ฐ图林根傻瓜就同意了。
“尼基塔呢？”
“名额有限吧……喂喂，你摸哪儿呢？”
我已经把鲁道夫剥ຓ了，“项ำ链呢项ำ链呢？”我快急死了。
鲁道夫衣不蔽体，“我怕来这儿的路上保不住，留在大尉那儿了。”
“什么！”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我要杀了你……
“他人呢？”
“他没押我来，还在库兹涅茨克。”
我……
“大尉其实人不坏。”
嗯。可是，说老实话，我不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还帮翻译小姐给我捎话了。”
啊？！我跳起来了。“她说什么了？什么时候来看我？”我疯了。
“海因……茨……”鲁道夫差点儿被我掐断气，“是给我的口信。说她去柏林实习，无意中见到เ我妹妹克莱蕾在做钢๐琴表演，她俩合影了。”
“……”我脑แ子一片空白。
“大尉给我看了照片，她们正在一起弹琴。”
“说什么了？”
“说要我好好活下去。”鲁道夫眼睛红了。
“照片呢……也还在大尉的？”
“是。大尉只是让我去他办公室看，没给我。”
“还说什么เ了？”
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
“海因茨，毕竟是大尉的转述，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又不在，也许有些话大尉想单独跟你说。你知道她有多爱你。”鲁道夫安慰着。
鲁道夫只知道她在车站跟我会面的幸福时光，却不知道后来的无情岁月，不知道我是怎样伤了她的心。
啊！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可能ม，不禁起来。
她去了德国，也就有可能遇见过我的前女友们……是哪一个ฐ啊，哪一个ฐ也爱弹琴？哪一个跟我上过床……随便哪一个ฐ胡说几句，小妖精都可能ม受不了啊。
戒指，戒指……天然呆指定的安布鲁斯ั特家的祖传蓝ณ宝石戒指，我给约瑟菲娜了！
难怪小妖精哭得那么เ厉害，难怪她拼命挣扎拼命推我，难怪我说得那么好把自己都感动了她却考虑了一年都不答应我的求婚……
我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从没有这么恨过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