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宣讲稿的初稿之ใ后,郭鸿达稍稍松了口气。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多么轻松,因为宣传队工作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文艺节目的组织和排练工ื作还没有真正开始,而时间却已经过去一个ฐ星期了。

郭鸿达有点儿着急,他刚ธ从徐家铺子赶回来,顾不得休息就去找负责这项工作的副队长、团支部书记孙志凯了解情况。他没找到孙志凯,但却想起那ว天在卫生院问林雪飞时,林雪飞曾说过当时他们刚有一点儿不太成熟ງ的想法,还没商量呢,不知他们商量到什么เ程度了。另外,那天下午,他和林雪飞在李福顺老人的病房分手之ใ前,他还结合这几天工作和生活中的所见所得,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打算与林雪飞进行了沟通。于是,他决定先找林雪飞摸一摸底儿。

林雪飞家住在村子东边的公社干部ຖ家属院。这里曾是一家富农的宅院,院当中是十几层的石阶,石阶上迎面是三间正房,东西两ä侧各三间厢房。林雪飞家就住在西边的三间厢房里。

郭鸿达走进林家院门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林雪飞的母亲、大队小学教师๲叶思源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洗衣服。

“叶姨ถ,雪飞在家吗?”

听到郭鸿达说话,叶思源赶忙站起身迎了过来。她小声地对郭鸿达说:“在。在南屋写东西呢,不让打扰她。夜里忙了大半宿了。”

郭鸿达点了点头,也小声地跟叶思源打招呼:“叶姨,您今天没上班?”

“鸿达,你忘了,学校不是放暑假了吗?。”

“哦,我都过糊涂了。”郭鸿达拍了拍脑แ袋说。

“鸿达,你先到北屋坐坐,喝碗水,一会儿我再叫雪飞过来。”叶思源生怕耽误女儿工作。

郭鸿达随着叶思源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林家的北屋。房子的间量不大,光线也๣很暗。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但却显得非常整洁:整个ฐ屋间的顶部和四壁都用报纸裱糊着,屋间北侧,也๣就是对着屋门口的山墙那ว面靠墙摆放着一个半旧大衣柜和一个平柜,衣柜上边放着两个ฐ很大的旅行包,平柜的上方挂着两个相片镜框;西侧靠墙放着两只紫ใ红色的木制箱子;屋地中央放着一个吃饭用的圆桌,四周摆着几个结构简单的小方แ凳;东侧的火炕上铺着几床炕毡,炕稍垛着一些衣服和几床行李,上边用一块绣着长城图案的线毡罩着。

郭鸿达在屋地中央的圆桌旁้边的小凳上坐下,一边接过叶思源刚为他沏好的一杯茶水,一边说:“谢谢叶姨,你忙你的吧,我等一下雪飞。林叔今天又上班了吗?”他问的是林雪飞的父亲林克远。

“是的。你林叔去上班了,他们星期天休息的时候很少。”叶思源回答说,“我也忙了好大一阵子了,正好歇歇,陪你说会儿话。”

郭鸿达又问:“雪飞那天让洪水激着,闹了一场感冒,好利ำ索了吗?”

叶思源回答说:“没事了,雪飞这丫头,身体不好,不担沉重,同样刚毕业回来,你们都没啥事儿,她就撑不住了。这不,昨天又差不多熬了个通宵,我怕她再闹毛病,劝她今天休息一下,可她说啥也๣不肯。”

郭鸿达说:“雪飞是个急性子,事业心也很强,在学校也๣这样,什么事儿不一口气办完就不肯罢休。”

叶思源又问郭鸿达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เ,郭鸿达便把大队党支部和工作队交给他们的宣传任务简单给叶思源说了一遍。

叶思源听完说:“雪飞这丫ฑ头还没有详细跟我说过呢。”

“她可能还没顾得给您说呢。”郭鸿达顺便又说了一句:“叶姨,说不好,我们还得麻烦您,求您给我们帮忙呢。”

叶思源笑了,“哟,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郭鸿达笑着说:“林姨,您先别把路给我们堵死,我们还真的要求您帮忙呢!”

“妈,您在跟谁说话啊?”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惊动了在南屋工ื作的林雪飞。

叶思源说:“雪飞,我正要叫你,过来吧,看谁来了。”

林雪飞很快来到北屋,见郭鸿达正坐在那跟母亲说话,便惊讶地问:“咦?郭鸿达,是你呀,你怎么เ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多会儿过来的?”

郭鸿达笑着说:“有一会儿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约定,我到เ你家串ธ门还得先打招呼呀?”

林雪飞又撒娇地嗔怪母亲:“妈,瞧您,我同学来了,您咋不早告诉我呀?”

叶思源笑着对郭鸿达说:“瞧,怪到เ我这儿来了。你不是不让人打扰你吗?我寻思让你多写一会儿再告诉你。”

“那您也๣不分是谁来了。”雪飞嘟็囔着。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还不行吗?横竖都是你的理儿。”母亲心疼地向女儿妥协了,叶思源慈爱地瞅了女儿一眼,然后冲郭鸿达说道:“鸿达,你们俩在屋说话吧。我还得去洗我的那ว半截儿衣服。”说完便走了出去。

郭鸿达说:“怎么,这么大了,还和母亲撒娇呀?”

林雪飞脸儿一红,回答说:“女儿再大在母亲跟前也是孩子呀。你知道吗?在父母面前,撒娇也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嚯,说得还振振有词儿,我还没听说过。”郭鸿达笑着说。

“哎,说正经的,郭鸿达,你来干嘛ใ来了?是不是为宣传的事儿着急了?”林雪飞把谈话切入正题说道。

郭鸿达老实地承认着:“是呀,我是有点儿着急,时间已经很紧ู了,可咱们的文艺节目,还……”

“还没有一点儿眉目,对吗?”雪飞拉过鸿达的话茬反问道。

“说真的,我是这样想的。”

“你怎么เ就知道咱们的文艺节目还没有一点儿眉目?”雪飞故作生气地说:“郭鸿达,你好主观啊。小瞧人!”

听雪飞这样说,郭鸿达心里好像有了一点儿底,但又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不知道往下说什么了。

见郭鸿达一时无言以对,林雪飞说了声“跟我来”,便扭身去了南屋,郭鸿达也๣随后跟了过去。

南屋的格局和摆设与北屋不同。同样大的间量,这屋的光线要比北屋好得多,这是因为南屋开了两个窗子采光效果本来就好,再加上这屋在用报纸裱糊涂的基础上又裱了一层白纸。进得屋来,迎面的墙壁上,中间是一幅用镜框镶嵌着的毛主席的彩色画像,两边一边一幅毛主ว席手迹的草书๰横幅,一幅是《沁园春·长沙》,另一幅是《沁园春·雪》。横幅的下面,靠东边放着一张单人要床,上面放着一套叠得很整齐的行李,床头临窗的地方放着一个长条桌,上边摆满了女孩子梳洗打扮的日຅常用品;西边安放着一个写字台。在写字台的对面并排放着两个玻璃橱门的书๰柜,里面放满了图书๰,而东面单人床的对面则放着一架脚踏风琴。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屋既是林雪飞的卧室,也是两ä代人共用的书๰房。

林雪飞来到写字台前,让郭鸿达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拿起一叠稿纸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ฐ”。

“这……是你写的?写的什么?”郭鸿达不解地问。

林雪飞说:“那ว天下午,你不是说,要是能够把刘爷爷的儿媳妇田à淑珍照ั顾、赡养烈士遗属这个真实的故事编写成文艺节目,搬上舞台,肯定会很感人的吗?这两天我就在构思,我试着根据这个真实的故事编写了一个ฐ小评剧ຕ,名字就叫做《田à淑珍改嫁》,我已经完成了初ม稿,你看看,提提修改意见。”

“行啊!雪飞,真有你的,难怪叶姨ถ不让我打扰你,赶情你是在写剧本啊。我真没想到เ,在我的身边就站着一个大剧ຕ作家呀。这我可得好好拜读拜读。”郭鸿达兴高采烈地一边说着一边翻着剧本。

“哎,你先别忙。我话还没说完呢。”林雪飞用手合上郭鸿达翻开的稿纸说。

“那ว你赶快说,说完了我好拜读你的大作。”郭鸿达有些急不可耐地说。

“你别以为这几天就你一个人在忙,你知道我们这个组在做什么เ吗?”雪飞神气地质问着郭鸿达,“告诉你吧,我们已经拿出了初步的排练方案,我和孙志凯说好了,我在家里赶写这个ฐ剧本,今天上午他们几个人一起去公社中ณ学与张淑雅教师一起去整理文艺节目的脚๐本呢,估计他们这会儿就在张老师๲那里。”

听林雪飞说完,郭鸿达说:“哦,这我就放心了。这么เ说,我们的文艺节目很快就要进入排练阶段了?”

“当然。”林雪飞十分肯定地说。接着,她又说道:“好了,我给你这大领ๆ导汇报完毕,现在你可以专心致志地看我的草稿,提修改意见了。”

雪飞说完,便退出了南屋,去帮助母亲作家务,留下郭鸿达一人阅读她的得意作品。

郭鸿达一页一页ษ地翻阅着林雪飞的剧ຕ本,他饶有兴趣地欣赏、咀嚼着剧ຕ本的每一个情节和每一句台词,读到精彩之外便不禁自言自语的拍手叫好。

剧ຕ本写得很精炼,虽然篇幅不太长,但却把田淑珍自觉照顾和赡养烈士遗属,而且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那种深明大义、撼人心魄的奉献精神๰表现的淋漓尽致,以生动、细腻的笔触,成功地刻画ฑ了一位充满爱心、高尚无私的善良、淳朴的农村妇女的典型形象。

他认真地阅读着剧ຕ本,很快便进入到เ剧ຕ情之中ณ,受到了剧中人物的感染。郭鸿达还是第一次现,林雪飞这个ฐ文静、柔弱的女孩子竟然在文学素า养方面具有这样深厚、扎实的功底,竟有那ว样神๰奇的驾驭文字、表情达意的功力,他感到เ惊奇,感到เ震撼。他觉得林雪飞笔下的每一句台词、第一个ฐ唱段,都充满着诗意,读来让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当他读完整个剧本,从剧ຕ情中走出来时,好像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他以为ฦ雪飞仍然在他的旁边。他激动地用手在写字台上重重地拍了一掌,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太好了!雪飞……”

正在门外帮母亲洗衣服的林雪飞,听郭鸿达在屋里又是拍案、又是呐喊,便急忙站起身,用腰间的围裙擦干湿手后,走进南屋。

雪飞来到เ郭鸿达的跟前๩,轻声问道:“鸿达,你读完了吗?”

郭鸿达一把抓住林雪飞的右手,使劲地摇晃着说:“雪飞,你太好了!你……不,你写得太好了,太漂亮了!”由á于激动,他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雪飞还是第一次见郭鸿达这样动感情,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忘情的鸿达,不知这会儿是把手缩回来好,还是继续让他握着好,口里喃喃地说着:“鸿达,你……”

郭鸿达仍使劲地抓着雪飞的手说:“雪飞,你知道吗?你为我们宣传队立了大功!我真想出去大喊一声‘雪飞万岁’!你简直了不得了,只用了这样短的时间就写出了这样好的剧本,而且读了让人口服心服、回肠荡气,你真是太伟大了!”

郭鸿达还想继续进行他的赞美,但却现雪飞只是望着他不说话,他不解地问:“雪飞,你怎么不讲话?”

林雪飞还是没吱声。这时,郭鸿达才觉,自己的手还在死死地抓着雪飞的手没有松开,他像触了电一样急忙松开手,同时,脸也“腾”地红到เ了耳根儿,他不好意思地说着:“对不起,雪飞。我……我太激动了,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雪飞的脸也๣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她顺势缩回右手,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屋门口,见母亲并没有看到เ郭鸿达这幅狼狈相,便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声地埋怨道:“瞧你那ว个ฐ样儿,至于嘛,人家又没怪你!”

见鸿达仍然有些不好意思,雪飞赶紧把话头拉回正题:“哎,你不要尽拣好听的说好吗?我很想听听你的批评意见。”

听林雪飞这样说,郭鸿达重新า坐在椅子上,拿起剧本脚本又翻了一阵儿,他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说道:“雪飞,你在剧本中讲述了一个很动人的凄美故事,也把田淑珍的形象刻๑画ฑ得十分感人。如果实在让我找一点儿毛病的话……我倒是觉得你对田à淑珍形象的刻画,人性化方面写得多,而对人物的思想境界表现得还不够充分,也就是说,我们从田à淑珍身上看到和感觉到的是,她的自的、善良的一面要多于她的理性的、坚强的一面,而整个ฐ故事的哀婉、苍凉的气氛又远远过了应有的崇高、悲壮的氛围。这样,让人看了之后,更多的是被她的勤劳、善良、淳朴,甚至于被她的不幸所打动,仅仅从感性上去理解她,去为她的命运、她的遭遇而伤心、落泪,却没有从理性的高度去表现人物的高尚的内心世界ศ,从而成为激励和启迪读者或观众坚定理想信念、奋向上的精神动力。所以,我觉得还应该进一步掘和表现人物的精神世界,要在唱词和道白上再很好的斟ต酌、推敲,深入地进行加工和锤炼。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郭鸿达娓娓而谈,一会儿翻阅着脚本,一会儿又用深邃的目光与雪飞那ว双美丽的杏眼对视着。

林雪飞一边认真地倾听,一边频๗频点头。她在借谈话的机会与她面前的这个ฐ青春少年进行着一次深刻๑的感情交流。她勇敢地应对着郭鸿达投来的睿智的目光,深情地凝视着他那ว英俊的面庞、乌黑的短、炯炯有神๰的双眼和那从容不迫、坚定自信的神๰情。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端详这个ฐ经常让他心跳、令她景仰和佩服、心仪已久的男ç同学。她觉得他是那ว样地成熟、智慧,那ว样地才华横溢,“他就是我崇拜的‘白马王子’吗?他就是我一生中ณ值得依赖的相濡以沫的人生伴侣吗?”一种深深地倾慕与眷恋的情感在姑娘๤的心底油然而生,少女的心不禁一阵狂跳。

林雪飞她觉得郭鸿达说得句句在理,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她所说的话也正好是她想说的话,他提出的问题也正好是她自己尽力查找的问题๤的症结所在,更主要的是,此时的雪飞已๐经完全被郭鸿达气质与神韵所折服,她有点儿走神๰儿,甚至没有听清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慌乱中ณ她答非所问地冒出了一句:“哦,是么?”

郭鸿达仍然在沉思之ใ中,并没有注意雪飞说了句什么,他接着对她说:“来,咱们具体看看应该怎样现加工、提炼一下。”

郭鸿达坐在写字台前,拿起一支钢笔,开始一边评点,一边修改着林雪飞的剧ຕ本。林雪飞则ท站在他的身边,伏在写字台上与他共同商议着修改方案,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

郭鸿达还从来没有与女孩子这样近距离地接触。他感到雪飞的秀在不时地碰到เ他的鬓角和耳轮,他嗅到了姑娘๤身上那淡淡的诱人的体香,听到เ了姑娘的年青的心脏ู律动的声音,感觉到เ了雪飞穿着半袖的臂膀传给他的青春的温热。郭鸿达陶醉了,他觉得自己血管中的血液在逐渐加快,浑身充满着温馨感与幸福感……但是他还是在理智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再像刚才那ว样得意忘形了。”他定了定神,尽量使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们两个人聚精会神、字斟句酌地修改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中,他们已๐经一起工作了两个ฐ多小时,但他们好像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仍然感到是刚刚坐在一起。

温馨幸福的时刻๑总是会让人觉得短暂。

“雪飞!”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剧本上的林雪飞并没有听到เ母亲在喊她。

早ຉ已洗完衣服的叶思源,听到女儿和鸿达谈得很投机,便没有去打扰他们。在北屋清理了一会儿卫生后,见天已๐经接近中午,她打算留郭鸿达在这吃中午饭——老实说,她也从心眼里喜欢这个ฐ年青人。

见女儿没有答应,叶思源便扒里屋门口又喊了一声,女儿还是没有听见。她只好走进房间,来到了两个青年人工ื作的写字台旁边:“你们这是在研究什么呢,这么认真?”

这时,林雪飞才现母亲已๐经站在自己้的身旁,鸿达也随她一起站了起来。

“雪飞,中午别让鸿达走了,让他在咱家吃过午饭再走。”她又冲郭鸿达说:“鸿达,听了没有,中午就在这吃吧,我去做饭。”

郭鸿达急忙推辞道:“别ี,叶姨ถ,我还是回去吃吧,要不我妈还得等我。”

“这孩子,你就别客气了。你林叔也快下班了,你们爷儿俩好长时间不见了吧?还挺对脾ຆ气,今天就好好聚一聚。”说着,叶思源走出了南屋。

“给叶姨ถ添麻烦了。”郭鸿达说。

叶思源在外屋大声说道:“瞧你说到เ哪儿去了?麻烦什么,我们家给你们家添得麻烦还少吗?”

“妈,要我帮您干点儿什么เ?”雪飞在屋里问母亲。

“不用,什么也๣不用你去干,你们接着忙你们的吧!”

两ä个ฐ人又把精力集中到剧本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