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福稳蓄意营造锦上添花的效果：“你与费蒙、柳绍禾，是我们店的三个组长。费蒙住在父母家里，柳绍禾带着阿乔住在店里，只有你是自己租赁住房，很不容易啊。因此，我从这个ฐ月开始，每月专门为你提供租房补贴两千五百法郎。”
李娟准备扬长而去，不理这个茬，同时没好气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歇后语，用的是地地道道的上海ร话：“真是烦人：半路上冒出个程咬金。”
从医院回到เ家里，母亲反锁了房门，面对李娟已๐非黄花闺女的样子，声泪俱下：“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ຉ当家。我一直觉得你很懂事，盼你通过大专毕业之后的努力工作，能够帮我改变家庭的贫困状况。你父亲是个成天唱高调、不中用的‘党八股’，只顾在‘低保’中孤芳自赏。我们这个家庭根本指望不到他。可你现在，大专毕了业，工作没落实，却未婚先孕了。你真让我伤心啊！”
李娟颇感意外：“这怕不行吧？你也知道，黄老板已๐经作了规定，只有冷天的时候，才用热水洗碗。现在是五月的暖天啊。”
阿乔๒说：“我呢，已经办了正式的工ื作签证，天天在这店里打工ื，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你不同了，你办的是留学签证。正如你刚ธ才所说，你来法国是要学好法语翻译专业，为ฦ中国的社ุ会展和对外交流作贡献，属于爱国主义的范畴。但我看你天天在这店里打工，根本没去学校上课。你来法国，似乎ๆ纯粹是为了打工挣钱，并非真正的留แ学。所以，我觉得，你刚才自诩的‘爱国主ว义’，其实是你为自己้出国打工挣钱的经济举ะ动，遮掩上的冠冕堂皇的面纱。你难道有理由á予以否认么？”
阿乔矜持地点了点头：“当然，当然。”
柳绍禾感到有些美中不足：“福稳哥，你该早ຉ些叫我过来，好为荣老板做菜，做我们家乡的温州菜。反正店里今天是休息日，不必营业。”他称呼亲戚黄福稳，有两种方式：在店里的时候喊“黄老板”，在私下里则喊“福稳哥”。他的年纪毕竟要比黄福稳小八岁。
暗娼y装出真正的情侣才有的亲昵劲，拥着阿乔上楼ä进了情侣间。
福稳中ณ餐馆位于巴黎第三区的一条“温州街”上。巴黎第三区和第十六区，是中国浙江温州数以万计旅居法国的人员云集的地方。他们或者务工，或者经商，或者从事其他行业，使巴黎的这两个区形成了若干条著名的“温州街”。在“温州街”上，温州人办有各种箱包店、礼ึ品店、饰店、皮鞋店、服装店、洗衣房、中餐馆、中文学校、针灸诊所、百货市以及大大小小的贸易公司。那ว些中ณ餐馆，基本上都以烹饪“浙江菜系”中的温州菜为主，顾客不仅包括来自温州等地的中ณ国人以及来自东南亚等地的亚裔，还有喜欢中餐风味的法国人。福稳中餐馆的菜谱结构和顾客结构，当然也不例外。福稳中餐馆的房子，是老板黄福稳向法国房东租赁的，房租每月六万法郎。2ooo年的时候，欧元尚未在法国正式流通，因而法郎仍是法国货币的名称。福稳中餐馆的房子虽有上下两层，但以底楼为主ว。法国人说的“底楼”，其实是中ณ国人说的“一楼”；以此类推，法国人说的“一楼”，自然就是中ณ国人说的“二楼”了。福稳中餐馆的底楼ä有三百多平方แ米，包括餐厅、厨房、备菜间、洗碗间、卫生间和员工ื更衣室等设施ๅ；楼上的设施ๅ相当于阁楼，有一百多平方米，包括存放各种食品干货的仓库，以及柳绍禾与阿乔合住的寝室。
黄福稳听了，感到好笑：“不要文诌诌的，好不好？说事就说事，何必咬文嚼字的，扯什么เ‘概念上的问题’。”
李娟说：“我没心思跟你耍贫嘴。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在你的心目中，我的身份是什么？”
黄福稳说：“这还用问么เ？你是我的情人呗。”
李娟很干脆地予以否认：“错了。”
黄福稳稍稍愣了一下：“那……你是我店里的员工，这总没错吧？”
李娟说：“也错了。”
黄福稳说：“你简直把我给弄糊涂了……”
李娟冷笑了一声：“那就让我开导开导你吧。‘情人’这个词藻，确实能够蛊惑女人的心灵。你很精明，为ฦ了得到我的身子，就用‘情人’这个词藻掩饰你强迫的手段。但我现在觉悟了：‘情人’这个词藻虽然看上去很美，实际上只是‘二奶’的代名词而已。至于‘二奶’这种称呼的含义，你不可能不了解。古往今来，所有在外面悄悄包养‘二奶’——也就是所谓‘情人’的男人，谁能不必专门花上一大把钱呢？我左思右想，只有你——黄老板，瞒着自己的老婆，在外面悄悄占有我的身子，却不必多花一分钱。你真是‘古今中ณ外第一猛男ç’啊。”
黄福稳被李娟的一席话臊得脸红耳赤：“阿娟……你……说话不要这样尖酸嘛ใ。无论如何，我是因为ฦ喜欢你，才让你到店里打工ื，又让你当了洗涤组的组长。这些暂且撇开不提。我每月给你提供的租房补贴两千五百法郎，难道不是我专门为你多花的钱么？”
李娟说：“任何企业，一般来讲，老板都应该喜欢他手下的员工。否则，老板既看这个ฐ员工不顺眼，又看那个员工不顺眼，怎能ม保持企业的正常运转呢？所以，你说你喜欢我，等于在说你喜欢包括我在内的店里所有员工们。这当然不能ม成为你占有我的理由。至于租房补贴，也并非你专门为ฦ我多花的钱。因为租房补贴像职务津贴一样，是你安排给店里组长们的岗位福利。烹饪组的组长阿柳虽然得不到租房补贴的现金，但他能在店里免费住宿，也就是享有租房补贴的待遇了。”
黄福稳说：“你绕来绕去，是要我向你支付每次约会的‘服务费’，对不对？”
李娟说：“你又错了。”
黄福稳说：“我更加不明白了……”
李娟叹了一口气：“我让你占有了我的身子，我心里其实很不乐意。可我决不会以此为筹码，向你索要任何钱财。否则，我就成了‘卖身女’了。我虽然十分渴望经济收入，但我只会卖自己的劳动力，不会卖自己้的身子。”
黄福稳沉吟了若干秒钟：“那……你刚ธ才曾说自己不是我店里的员工，你又怎样解释呢？”
李娟说：“根据法国政府的有关政策，企业在用人的时候，只有履行了合法的报工手续，那个人方能成为企业真正的员工ื。阿柳不是‘偷渡客’，而且符合企业报工ื的条件，你已经给他履行了合法的报工手续，所以他是你店里真正的员工。我呢，也不是‘偷渡客’，也符合企业报工的条件，你却不给我履行合法的报工手续，所以我算不上是你店里真正的员工。”
黄福稳说：“关于这一点，我想请你听从我的安排。我这店里全部ຖ的员工之中，只有五个人已经报了工ื。我本人是其中的一个ฐ，我老婆也是其中的一个。我老婆虽然现在没到店里上班，但生小孩以前也是店里的员工。至于我老婆的弟弟费蒙，他是巴黎的居民，我当然必须ี给他报工ื。还有澳门人阿乔，作为店里工龄最长的员工ื，我也给他报了工。说到阿柳，因为是我哥哥的小舅子，我哥哥早就向我打了招呼，所以我不得不给他报工。法国政府对企业征税的税率是很高的。按照ั你们的月薪六千法郎来算，我这店里每报一个ฐ工，每月就得向税务机构上缴用工ื税四千多法郎。可我即使给你报了工，你的月薪并不会增加一法郎，你何必要求报工呢？”
李娟思考有顷：“你应该给我折衷一下……”
黄福稳听了，一时不解：“折衷？怎么折衷？”
李娟显出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我可以不要求报工ื。这样，店里每月就能ม免交用工税四千多法郎。但我放弃报工，并非因我不符合店里报工的条件，而是为了顾全店里的利益。因此，我觉得，店里应该从每月免交的四千多法郎用工税之中ณ，拿出一半作为奖金给我。”
黄福稳不以为然：“亏你想得出这样的奖金：你这是变着法子找我要钱嘛。”
李娟坚持着：“但我认为并不过分。对于劳动上的钱，我应该要的，我自然得要。”
黄福稳看李娟这样子，是想拿店里打工的事情做文章，不断为自己增加经济收入了。黄福稳作为很精明的温州ะ老板，当然不愿由着李娟的性子，但他又对李娟有些犯怵：如果李娟因失望而生他的气，将他二人常在外面“野合”的事情告诉他老婆玛莎，或者将他店里瞒报用工ื税的事情告诉税务机构，那不就麻烦了？因此，他感到เ有必要采取一种出奇制胜的措施ๅ，很好地钳制ๆ钳制李娟。于是，他使用缓兵之ใ计，暂时稳住李娟的情绪：“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让我考虑考虑，这总可以吧？”
李娟一边颔，一边强调：“你考虑几天是可以的，但到时候，我要你作出肯定的答复。”
到了下个星期一，李娟按照惯例，在早晨七点钟给家里拨电话报平安，然后在宿舍里等候黄福稳。一般情况下，黄福稳皆于星期一的上午九点左右，开车来接李娟去宾馆客房共度休息日。这个ฐ星期一，对于李娟的心理空间来说，又多了一项内容：黄福稳必须作出肯定的答复，每月都向李娟支付两千多法郎的所谓“奖金”。但是，李娟在早ຉ晨七点钟，到街边公共电话亭里，用“中ณ文电å话卡”给母亲拨电话的时候，遇上了始料不及的新า情况。
电话里传来母亲探询的声音：“娟儿，你是不是在用新买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李娟莫名其妙：“新买的手机？”
母亲的声音有些疑惑了：“你不是新买了手机么？而且是你打工的店里出钱给你买的呀。”
李娟立即猜到一定是黄福稳在自己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但又不便贸然追问母亲，唯恐引起相隔万里之ใ远的母亲不必要的担忧。
母亲显然已被黄福稳表面的热情诓住了：“你那ว个店里的黄老板，昨夜专门打电话向我问好。他问清我的身份之ใ后，一口一个‘阿姨’，叫得可热乎了。他说你在店里干活很勤快，就是有些心高气傲，不把老板放在眼里。他要我劝劝你。娟儿，如果真是这样，你可一定要听听我的劝了：为人还是随和一些才好啊。”
李娟十分尴尬，只得顺着母亲的话音，陪上几缕模棱两可的笑声。
母亲如数家珍：“黄老板还说，你的工ื资待遇在店里属于上等的标准。他让你当了洗涤组的组长，又有职务津贴，又有租房补贴。是不是这样，娟儿？”
李娟对这些情况倒是没办法予以否认，因而支支吾吾地向母亲表示了肯定的意思。
母亲的语气有些郑重其事了：“黄老板说他不仅要向我问好，还要向我告状呐。”
李娟听了，心里一紧，不知道黄福稳那ว张“乌鸦嘴”要搬弄什么เ样的是非了。
母亲条分缕析：“黄老板说，你的工ื资待遇每个ฐ月都能兑现，不会生什么闪失。但奖金并不是每个月都有的。你却逼他每个ฐ月都得奖金给你。他请我劝你放弃这种不现实的念头。我认为，如果真是这样，你就应该听从黄老板的安排。你现在回答我：究竟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李娟已是啼笑皆非了。她一边深怨黄福稳玩起了“恶人先告状”的把戏，一边又不敢在电话里向母亲披露事情的真相。万般无奈之ใ下，她只好含糊其词地应承了母亲的主ว张。
母亲耐心叮咛：“黄老板为了你能方便打电å话，决定由á店里出钱给你买一部手机。他说，你的年纪比他小十岁，他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他让我和你父亲在上海放心，你在巴黎学习、工作、生活、安全各方แ面的事情，他都会提供帮助。我觉得，黄老板很是通情达理。你也要很好地把握自己。我们与你相距万里之ใ遥，只能在上海默默地祝福你，默默地感谢你为ฦ家庭经济做出的贡献……”
李娟强打精神，在电话亭里向母亲做了“承诺”、道了“再见”，就返回了宿舍，连门都懒得关了。她对黄福稳已经恨极了。黄福稳在她的身上“得了便宜又卖乖๔”，甚至利ำ用她那ว不知情的父母亲的厚道观念，巧妙地约束她的言行。她认为，黄福稳这一招，确实够得上阴损的水平了。
随着一串故意走得很响的脚步声，黄福稳来了。他一见李娟懊恼的样子，就清楚自己的措施已经奏效了。他一边递手机给李娟，一边佯作憨态地搭讪道：“嗬嗬，怎么เ生起闷气来了？瞧，我给你买了一部ຖ新า手机呐。”
李娟愤慨填膺，并不理睬那ว部手机：“你怎么那样恶毒啊！不就是每个月两千多法郎的奖金么？你不愿给我，我不指望就是啰。你何必绕那么เ大的圈子，打扰我的家庭，利ำ用我的父母亲约束我呢？”
黄福稳仍向李娟举着手机：“嗨，言重了、言重了！我是无意中看见你的家庭电话号码，所以忍不住拨了个电å话，向你父母亲问个好，顺便也说了说你在我店里工作的情况。你是你父母亲的‘乖乖女’，我向他们报喜不报忧，也是为ฦ了让他们在上海不至于过份牵挂……”
李娟把黄福稳的花言巧语打断了：“其实，你肚子里的那ว几根花花肠子，我已经看透了。你知道我爱我的家庭，我爱我的父母亲，我最不愿因为自己身上的过错，导致他们伤心。你呢，生怕我向你老婆，或者向什么税务机构，检举ะ你的某种隐衷。所以，你就凭借我对父母亲的感情来要挟我。”她终于以“不要白不要”的神态，接过黄福稳一直举ะ着的手机：“现在，你又想拿一部ຖ手机来收买我了……”
黄福稳显出一副风平浪ฐ静的样子：“呵呵，你真聪明，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你别再恨我了。”
李娟余怒未消เ：“我们之间永远扯不平，因为你太坏了。”
黄福稳厚颜而笑：“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ใ……”黄福稳说着，一把搂住李娟，不顾李娟的抗拒，使劲吮吻李娟那青春性感的嘴唇。此刻的黄福稳，就像一条形状可憎的大蚂蟥，蛮狠狠地吸附在李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