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找回了模糊的意识。现在我已๐经清楚自己叫做暮云远，是暮云门的第五十七代掌门，与灵秀峰的汀香陌并称为“东无形、西水火”。我还知道，我只有十九岁，但却已经练就了独步天下的内功心法——剑心寒冰。我的大徒弟叫做暮云冰寒，我叫她冰儿。这天气温骤降，竟突如其来一场飞雪。我蹲在一个ฐ角落，冰儿在身畔：“师父，别生我气了嘛！刚ธ才和你闹着玩的，师父！你别不和我玩好不好？师父，冰儿知错了，师父！”“冰儿，”我的声音比雪还要冷，“本门有一个规矩，将来，如果咱们两ä人遭遇上极大的凶险，难以共同脱身，师父就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你，到那时你一定要乖，知道吗？”“不，师父，我不会让您死的！”“听话！你难道不知暮云门的人将门规看得重于一切吗？”“可是师父，规矩是规矩，但冰儿不要那样！”我低下了头，良久。“师父，对不起，”冰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我想问您一个ฐ不该问的问题。”“什么？”冰儿凝住了话头，半晌，低声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我心头猛然一震，这个ฐ问题自己问过千遍万遍，但是绝没想到เ从冰儿的口中竟会问了出来。我无暇细想该怎样回答，“嗯”了一声。我知道自己说不出谎言。冰儿又沉默了许久，她的目光从未如此深沉：“师父，我好怕，好怕会伤害你！”我微微一笑：“你怕伤害我，那就是要伤害我了，那就伤害吧。暮云远这一生，心还不够冷吗？”“师父，原谅冰儿，冰儿现在不能回答你，冰儿也有自己的苦衷，本来，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爱你，可是，现在真的不能，冰儿虽然放荡，但也不是不顾ุ责任的水性杨花，如果那样，也就不值得你爱了。”“没有关系的，”我的笑容更加自然，“我不在意，我又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你和我一直在一起，我，终究要独自一人去远方的。”“可是师父，你不要不和我玩了，不要不认我了！师父，冰儿想陪你！你……你需要人照顾ุ。”冰儿的话声中带着一点呜咽。“你需要人照ั顾。”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我早已๐凝为寒冰的心颤抖不已。我转过身：“冰儿，其实你不该问我是否爱你，否则ท，这也许会永远埋藏在我的心里，我们便都不会受到创น伤，我们的感情才可以继续平静。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天注定我是要独自飘荡的，我从没在心里祈่求过能和你有一段未来，只要……”“师父，你说。”“冰儿，答应我。”我注视着她的眼睛，“一生一世永远做我的徒弟，不要背弃师父，好吗？”冰儿不语。“冰儿，答应我，求求你。”冰儿仍旧ງ不语，但几滴晶莹的眼泪分明滑下了脸颊。“冰儿，师父知道，爱是付出，不是索取。我会教你剑心寒冰，我会用我的全部心血对你。难道，连这，你都不能ม答应吗？”“师父，你教完之后，真的会去很远的地方吗？再也不见你的冰儿了吗？”冰儿的话声冰冷。“是的，师父不会让你为难的，我能够默默忍受孤苦的日子。”“可我不能忍受！我不能忍受你痛苦！”冰儿终于哭了。雪花悄悄落满冰儿的头，又和冰儿的泪花融在一起。从此，除了教冰儿武功的时间，我再不和冰儿在一起。烈日下，我静静站立，任额头被烤得滚烫；暴雨中，我巍然而立，任全身被淋到透心；寒风中ณ，我默默呆立，任胸口被吹得刺骨……岁月如梭，而我的隐忍最终却没能ม留住冰儿离去的脚๐步。那天，夜雨潇瑟。冰儿的眼睛深如幽潭：“师父，我答应你，永远……永远只能做你的……徒弟。”“冰儿，”我说，“剑心寒冰的心法，师父已经教了你了，此后你的造诣如何，就不是师父所能ม决定的了。你入暮云门已๐有这么久了，也该知道，剑心寒冰的内功虽然独步天下，但是一旦ຆ真情萌动，便会消เ融受损，而爱火倘若无法遏止，全身功力便会最终毁于无形。所以，入我暮云门，并得到เ剑心寒冰真传的人，如若心中有爱，那ว便是最大的罪孽！”“师父，冰儿明白。”冰儿紧ู咬嘴唇。“那ว你对师父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有爱吗？”“师父，你不要这样逼问我！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好，你不说。但是师父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践踏暮云门的门规，不会背弃师父。”“师父，不要！冰儿不要！你不要抛下冰儿！我……”我丹田之中忽然一阵剧痛，急运内力相压，只觉真气逆转，胸膛如同将要爆裂ฐ一般，猛地虎吼一声，狂喷数尺鲜血，便似转瞬间受了极重的内伤。“师父，你不要这样！不是的！”冰儿哭叫着，“好，我告诉你，冰儿不是合格的徒弟，冰儿控制不住自己้，冰儿的心，早ຉ已经深深爱上了你啊！师父，真的！在冰儿的心里，早ຉ已把一切都给了你了！冰儿永远都是你的！”我哭了，伤心到เ极点的痛哭！但是剑心寒冰的功力，仍在继续消融着。就在这时，冰儿突然出手，连点我全身七处要穴！我绝没想到เ闪避，也根本不能ม闪避！“冰儿，你……”夜，静寂而神秘。娇柔的胴ฒ体，如雪的纱衣……天上的星星眨着纯真的眼睛，见证着人间的缠绵与别离。清晨，我躺在湿湿的草滩上，对着天地间茫茫的空寂，喃喃自语：“为ฦ什么？没爱的时候，能ม在一起，爱过了，却要别离？冰儿，你这是何苦？”身上的穴道已经自行解开，我的脸色不再冷峻，一滴泪落下来，却流淌进嘴里。就在那同一天，我在万平俊的剑下救下了刘ถ云醉，也就是我后来的二徒弟暮云醉。没有人能想到เ我为ฦ什么会救他，也许根本连我自己都不能完全解释清楚，也许只因为ฦ，我的心已经再不是从前那样就如一块凝冷的寒冰了。从暮云醉的双眸中，我看到เ了一种熟悉的目光。那ว年，他只有十六岁，小我三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万平俊所说的，暮云醉是湄龙国派来窃取剑心寒冰诀谱的间谍，但是有一点我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暮云醉绝对不是坏人！他的目光中虽然也带着如同我们暮云门中得到剑心寒冰真传的人那种冷峻的目光，那种置生命于不顾的惨烈，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奸邪。这正是可以传承暮云门的合适人选。而我之所以收他为徒，还有一层深意，因为ฦ暮云门的武功本就是湄龙国的绝艺，只是在强盛的宁秦王朝初年，我国将湄龙国并入版图之内。暮云门一线单传，自先祖暮云龙掌门时传入中土。而随着宁秦王朝的崩溃，湄龙国成为具有一定程度上独立地位的附属国。我国和湄龙国间重新有了严格的界限，于是，暮云门的武功再也没有回传到湄龙国。湄龙国的武林中人每每提及此事，总是对我国抱有敌视的态度。特别ี是到了近代以来，由于星国对湄龙国的入侵，湄龙国人民族意识日见萌，为ฦ摆脱附属的关系，与我国一度出现僵局，只是由á于正在全力迎战世上最强的星国，才暂时没有与我国兵戎相见。但武林中暗地里试图窃回剑心寒冰诀谱的尝试却无法遏止。然而事情往往这样，湄龙国的人越是处心积虑想要夺回暮云门的武功，中原武林便越是认定剑心寒冰的意义重大，越是着力防范湄龙国的人阴谋得逞。其实，只有暮云门自己的人心里最清楚，剑心寒冰根本没有什么成文的诀谱，自创น始人暮云雪霏起，鉴于这门功夫实在太过狠辣，倘若流落到เ外人手中ณ，后果不堪设想，故而每代都是严选弟子，口耳相传。暮云门中每一代得到剑心寒冰真传的人都是当时江湖中一流的高手。暮云门之外，不论是我国还是湄龙国中，不知有多少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学成这项绝艺。但只有我们真正拥有了剑心寒冰的人才能切实地体会到，那代价，究竟惨重到了什么程度！剑心寒冰，是武学之中ณ的瑰宝，却也是泯灭人间真情的祸根！拥有剑心寒冰的人，生活在与别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ศ里，那是一个爱有罪的世界，在那里只有冷漠，无边的冷漠。爱有罪，爱有罪！这就是暮云门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门规中最重要的一条！在冰儿的身影最终在我视野中消失的一刻，在暮云醉从万平俊的掌底奋力挣扎的瞬间，我突然这样问自己：“我们这样千方百计将剑心寒冰留在中土，为ฦ了它，有的人斗到天昏地暗，斗ç得你死我活，为了它，有的人放弃了世间最美好的挚爱，将自己้火热的心化为冷漠，更为了它，我国所有的武林中ณ人，替我们的先辈背负着湄龙国武林对我们的骂名，还要不知多少次和本来毫无恩怨的湄龙国武林同道生死相拼，可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เ？我们这样千方百计将剑心寒冰留แ在中土，到底是为了什么？”剑心寒冰若是继续留在中ณ原，有得，也有失，若是传回湄龙国，有失，也有得。是是非非，恩怨纠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本该随缘，又何必那么较真呢？我最终决定收下暮云醉。然而，就在这时，仿佛梦醒一般，我感到自己忽然有了真切的知觉，先前的一切，便如都是迷雾中的幻影，顷刻๑间再无踪迹。我眼前是漆黑一片，只听到เ一个ฐ陌生的中ณ年男子说：“身体解冻成功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中透露着激动与喜悦：“你醒了吗？能ม听到我在叫你了吗？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苦！”但我的神智却依然处在混乱ກ的状态，含含糊糊地，却用最大的气力喊出五个字：“冰儿，是你吗？”奇寒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