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แ小姐，你误会我意思了——”他笑着，站起来向女孩子招呼着：“请坐，请随便坐。”方龄这时候的表情变得比吃了苦瓜还难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对从前的高风的恶劣作风深恶痛绝，自己้是绝对不会步其后尘的。他只想老老实实做个ฐ有钱人，好好享受，那种以泡妞为乐的坏习惯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报纸的名字呢？”他吸了一大口香烟，又缓缓吐出来。平时吸的都是低价烟，这种外烟很少涉แ猎，他想起自己微薄的工ื资，一种淡淡的心酸漂上来。方龄搬过床前的金丝绒蒙面的方凳，放在女孩子身后，转身去把屋子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甚至包括床头的壁灯，心事重重，不住地偷偷向他打量着。“《新早报》，我们的报纸名字是《新早ຉ报》，不知道高先生听说过没有——是家很小的报纸，销售量比较低……”女孩子坐下，拘谨地把褐色采访包搁在膝盖上。她脖子上挂着的像机背带很长，一坐下来，像机拖在地毯上，看起来实在可笑之极。“哦？是那份报纸？g学院的师生都非常喜欢的一份报纸……”他笑起来，这个“喜欢”指的是那份报纸特便宜，大家喜欢用报纸包油条，几乎是人手一份，每次早ຉ餐都会消เ耗掉十几份。他努力思索着那ว报纸的样子，是八版的小报，基本刊载的都是明星花边新闻之ใ类的，偶尔也会登一些所谓“文学青年”的诗歌散文，应该属于最没有前途的一种报纸，在g市可有可无。“我很喜欢你们报纸上刊登的一些新诗，哦对了，近期有没有再刊登日本体的绯句作品？记得有两ä三个作者的绯句写得很好，意境、用词都堪称独到……”这些句子，是他直接援引了文学系同僚们的话，反正赞美的话多说总是没错的。“真的？”女孩子激动地扭了扭身子，像机在凳子脚上撞了一下，咚的一声响。他做了个ฐ“想当然”的手势，惹得方龄狐疑ທ地向他望着。“那个‘新人文学’版面一直是由á我负责，高先生喜欢，那太好了——最近几期肯定会有绯句刊â载，我会第一时间送样报过来给您看。”她忘记了自己้的采访任务，一提到自己负责的版面顿时眉飞色舞。“咳咳、咳……”方龄咳嗽起来。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着：“高先生，这次的采访，希望您能回答这样几个问题……”她手忙脚乱地拉开采访包，翻来覆去地乱ກ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褐色的小本子，翻开两页ษ，学生背书一样地念着：“第一、关于最近高校联盟举ะ办反恐精英游戏大赛的进程；第二、高先生进军影视圈的计划ฐ；第三、高先生对g学院的看法以及江山集团向学院捐资一百万美金的主要建设项ำ目。”说完这些，她掏出一支铅笔，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脸，就像学生上课记笔记一样的认真表情。前两个问题，他没怎么เ在意，对第三个，立刻有了反应：“一百万？天哪！捐给别人还不如自己拿来用呢！”一想到一百万美金足可以买到十几辆车、一栋大房子、数不清的衣服……“一百万？不可能，我会重新考虑这个投资计划，并且g学院的教育体制很值得考虑，如果没有大的根本的改革的话，我不会向学院投一分钱硬币。”这是他的心里话，因为g学院放给教工ื的薪金制度非常低，学院上层领导利用职权中ณ饱私囊的行为ฦ越来越明目张胆，并且到了朋比为奸的地步。他最恨这种贫富不均的现象，一百万投进去，至少有八十万会流进校董事会的成员腰包里。女孩子吓了一跳：“是吗？不过前些日子，在g学院的校庆酒会上，您亲口说过捐资的事，并且上了g市日报的专版头条——”他用力挥手，否定她的话：“不，我认为g学院应该停课整顿，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全部调换，否则，江山集团不会给他们一分钱，绝对！”这种气焰嚣张的说话方式让他觉得很爽，仿佛一百万的支票就在自己้手底下压着，想给就给，不想给谁也拿不走。女孩子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迅用铅笔记下他的话，接着问：“那么เ，其他两ä个问题呢？请您一起回答……”对于院校间的游戏比赛，他没什么好感，至于自己้进军影视圈的事，如果有了钱，谁稀罕去演什么电影电视？不如在家喝酒睡觉好了。“这两个问题，嗯——你说呢？说说你的看法？”他顺水推舟，把问题推回给记者。女孩子用铅笔敲打着小本子，迟疑地说：“要不，这样写？一切推迟，计划正在研究中，如果有进一步的动作，会第一时间通告媒体。怎么样？”其实，对这些投资啊、赞助啊什么เ的活动，没人能ม详细说出其中的运作秘密，倒不如模棱两可和稀泥来得合适。他点点头，十分同意。这样破天荒的采访方แ式，对他跟她都是第一次，因为此前他从来没接受过记者采访，不懂得怎么去摆架子、唱高调。至于这位女记者教科书一样的采访方式，在g市报纸从业人员里也是非常非常少见的。通常公众人物遭遇这种干巴๒巴的问答采访时，早就借故开溜或者雷霆大怒了。女孩子记录完毕，觉得言犹未尽，因为他说的话太少，登在报纸头版上字数不够，内容也不够丰富。“高先生，我还想问您一个ฐ问题，因为总编给的问题太少，我自作主张再加一个行不行？”她合上小本子，非常认真地说。“好吧，随便。”烟已经吸完，他轻轻把烟蒂捺灭在烟灰缸里，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窗外的草地上，几盏颜色不同的地灯隐没在草丛深处，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平日这个时候，他已经吃完晚饭，回宿舍去看电å视或者干脆去图书馆借几本带刺๐激情节的小说，熬通宵看完。冬天的夜那么漫长，他总是觉得很难打，外面的娱乐项目虽然多，但每一项都得有足够的钞票垫底。一想到เ钱，他感到由衷痛快，并且决定明天开始，自己钱包里至少每天要装上足够的现金，痛痛快快花上几天，享受享受富人的日子。想着想着，忍不住脸上露出微笑，直到现两个女孩子的目光都奇怪地盯在自己้脸上，他才收回胡思乱想，故意板起脸：“请问吧——”“高先生，我想知道你未来的理想和创业计划ฐ，众所周知，江山集团如同一艘庞大的商业航母，在国际上有广泛的影响力。您将来有没有志向去指挥这艘巨舰呢？”这个问题出乎他的思考范围，因为他对商业领ๆ域毫无兴趣，并且作为一个普通体育教师，他的理想充其量不过是有钱、有闲、吃好、睡好而已。“不，我还没有考虑过，其实我认为一个人的生命里，金钱不是最重要的——”他在心里暗骂：“钱不重要什么重要？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此刻，莫名其妙的，他嘴边有一句话突然浮上来，脱口而出：“我的所有生命，是为了寻找卡亚公主而存在的。”说到เ这里时，他笔直地站起来，神色严å肃庄重，左臂下垂，贴在裤线上，右臂横在胸前，握紧拳头。“什么？”女孩子没听懂，吃惊不小，向后一退，从凳子上跳起来。“高先生，您没事吧？”方龄也很吃惊，手里抓着的一包纸巾啪的落在地上，目不转睛地向他望着。“哦，我没事没事——”他醒过神来，不明白自己刚才为ฦ何要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而且刚才的情形，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借用了他的声音系统出的，跟自己毫无关系。他不安地用力压了压喉结，再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掩饰地向腕子上的表看了看，正好是下午六点钟。“我只是开个ฐ玩笑，气氛有些紧ู张，别担心，ok？”他伸手在脸上搓了两ä把，后背上冒起一阵冷汗，因为“卡亚公主ว”这四个ฐ字，令他想起自己在昏迷时，那些音节古怪的人说过的话。“寻找卡亚公主”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在高风的身体里，不单单是自己存在，还有另外一个灵魂也盘踞在这里？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方龄关切地问：“高先生，要不要请医生过来？”她非常专业地抓住他的手腕，测量脉搏，同时现他的额头有两行冷汗涔涔๒落下来，脉ำ搏时快时慢，起伏不定。“没事的，我只是心情有些烦躁——啊，还没请教这位记者小姐的芳名呢？”他又抽出一支烟，想到既ຂ然对方随手带着火机，肯定也是烟民，于是把这支香烟向那女孩子递过去。女孩子愣了愣，手伸到一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嗨，有烟大家抽，不必客气，而且我不也借你的火机用吗？”这么高级的病房竟然没有点烟的工具，他觉得不可思议。女孩子在他的鼓动下，接过烟，熟练地叼在嘴角，取出火机擦亮了。两个ฐ人都点上烟，几乎是同时长长地吐出一道烟雾，从精神到身体都放松了不少。他现这女孩子抽烟的姿势老练而优雅，应该属于老烟枪了。他把玩着那个zippo，很简练的纯银雕刻版，边角都磨得闪闪亮，看来已๐经用过不少年岁。“高先生也喜欢zippo吗？”她问，随即报上自己的名字：“方香，见习记者，并且是——第一天出来采访，原先一直做编辑校对的。”方香的外貌说不上漂亮，但当她的脸被缭绕的烟雾包围时，显出一股独特的颓唐神态，让他心里被小小地触动了一次。“方แ小姐，你饿不饿？赏个脸，一起吃饭好不好？”他叫她，才现屋子里的两个女孩都姓方แ，并且眉眼间长得仿佛有几分相像。他把火机在手里抛来抛去，目光在两ä个女孩子脸上来回扫着，暗地里思索ิ着她们两个的关系。方香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别ี猜了，我们是两姐妹。姐姐希望我的记者生涯有个好的开端，才大胆请示ิ您，让我做独家采访。不过，我不稀罕，如果高先生不满意我的采访，这些记录稿随时可以撕掉，只希望不要怪罪到我姐姐头上。”她叼着烟，从烟雾里看着他，仿佛心事重重，小小年纪，仿佛历经沧海一般。他把火机抛起来，歪着头向方龄看着。她利用了他的善意和信任，脸蛋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安地把一张纸巾在手里绕来绕去，不敢看他的脸。“不介意的话，高先生，采访都需要配采访对象的照片，我可以帮您拍张照ั吗？”方แ香恶作剧地笑着，既然游戏穿帮，她索ิ性做得更恶劣一些。她抓起像机，摘掉镜头盖，装模作样地向他瞄准，跟方才怯生生的样子判若两人。一支香烟就能ม轻易令人暴露本性，这是他从来没想到的。他第二次抓起桌子上的烟盒，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芳香的烟草味道之外，他能辨别得出，里面有另一种不同凡响的香气。作为一个有十几年武术修养的高手，他一下就分析出那种香气来自于一种古老的中草药提取物，能ม够让女孩子轻易迷失本性，但对男人的意志力影响却微乎其微。“方แ龄小姐，告诉我，这盒香烟来自哪里？”方แ龄对妹妹的反常也有些大惑不解，老老实实回答：“您的起居一切一直都是龙小姐亲自打理，包括衣服和随身用品。每次过来，您都会带这种烟，并且无一例外的，从来都是有烟而没有火机。”她走到方香身边，焦灼地低声叫着：“香香，别胡闹，高先生会生气的！”她摁住方香的肩膀，要令她在凳子上坐下来。方香胳膊一挥，挡开姐姐的手，不过这下用力太大，手里的像机脱手飞了出去，砸向电视机屏幕。随着“啪嗒”一声，电å视机纹丝不动，像机却像个拙劣的玩具一样，散成四五块。如果不是香烟带给他的震惊过度，他完全可以施展轻功抓住划过半空的像机，不过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打碎的镜头玻璃甩出来，跌在地毯一角。“啊——”方龄叫起来，双臂扬起，挡住脸。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任何时候都会记得先保护自己的脸。方香已经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跌在电视机前的像机，手臂停留在半空，保留着像机脱手前的动作。他抓住方แ香的手臂，用力拖着走进洗手间，扭开水龙头，任冰冷的自来水哗哗流淌飞溅着。“方小姐，你最好先洗把脸清醒清醒！”他有些恼火，一个错误的决定请她进来，导致了现在一场小小的混乱。方香埋头在洗手池里，一言不地任冷水溅在脸上，外面，手机铃声没命地响起来。他大步走出去，铃声是从方แ香的采访包里传来的。他打开包，摸出手机，是最平凡不过的西门子手机，随即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一个中ณ年人的吼叫声：“方香，采访进行得怎么เ样啦？告诉你！今天就是不吃不喝也得采访到เ高风那小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是跟他上床——我要的是独家采访！独家采访！你听懂ฦ了没有？”吼叫声惊天动地，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聋，只能把听筒拿得远一些。“喂，说话说话！告诉我你在哪里！”声音继续吼叫着。他忍无可忍，也对着话筒吼叫：“你叫够了没有？小声点说话难道会死？”“你是谁？”中ณ年人打了个愣。“你又是谁？”“我是主编！叫方香那贱人听电å话！”从种恶劣的口吻里，他能想到เ话筒那端肯定是个令人作呕的男ç人形象。“滚你妈的什么主编！我是——我是高风，方香正在采访，你懂不懂？如果再学狗叫咬人！我就把采访稿撕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他能想像得出，一个刚ธ刚入行的小女孩跟着这种狗屁主ว编会受多少腌臜气。他说“我是高风”这四个字时，觉得爽极了，仿佛这四个ฐ字是说书先生手里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下去，纵有千军万马也给这一拍全部阻挡住。“你是谁？你他妈是谁？哈哈，高风，我还是高江山哪！你告诉方香那贱人，今晚没有消息拿回来，这个月工钱一分没有！”中ณ年人气急败坏地扣了电话，令他心里一阵郁闷。方香红着眼睛出来，抓着两ä块纸巾胡乱擦着脸上的水珠。“是主编，要你拿采访消息回去，否则，本月工钱全部ຖ扣掉。”他晃了晃手机，放回采访包里。方香耸了耸肩膀，走过去弯腰收拾像机碎片。“我从前也用这种手机的——”他忍不住，也走过去帮忙收拾。方龄回过神来，苦笑着：“高先生，小心扎了手，让我、我们来吧！”她走到方香身边，低声哀求：“香香，你先回报社去吧？像机我会想办法赔，工作要紧……”话没完，手机又拚命响起来。这次，方香接电话，话筒里仍旧是那个铺天盖地的吼叫声：“方แ香，你终于肯接电话啦？刚刚那小子是谁？还说自己是高风！我呸——是你男朋友吧？告诉你，管那小子是干哪一行的，我可是除了稿子之外六亲不认……”他还在絮絮叨叨，方香已经忍不住大吼：“稿子你要不要？高风车祸ຖ之后的独家采访稿，五千字，高先生亲口授权，并且配照片五十张——说，你要不要？要的话，马上在二十分钟内赶到g市豪达医院VIp病房部ຖ来……”这些话起了作用，主编的气焰被压制ๆ住：“你说的是真的？二十分钟？我马上到、马上到！”放下电话，方香眼眶里满满的都是眼泪。他忍不住，走过去张开双臂，方香犹豫了一秒钟，扑在他怀里，泪水倾盆。“别ี哭别哭，咱们合伙演一出戏，耍耍那个可恶主编怎么样？”他用力抱住她的肩膀，柔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