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都是不停晃动的蓝光，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几个人快跑过来，站在他面前。他躺着，满脸都是血，额头上应该是开了个ฐ大洞吧？血淌进头里，粘糊糊的。他很想叫两声，以确定自己้还活着，但张了张嘴，一股凉气从喉咙里倒灌进来，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他挣扎着伸手去摸自己的喉咙，却感觉有人正用力抓住他的手。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干硬冷漠，像电å话答录机一样不带一丝人情味。他能ม听清楚女人的每一个音节，却听不懂那些语言的意思。“可能是外国人吧？”他极力思索着在此之前生的事——大巴๒在一段陡峭的山路上行进，从电影拍摄现场回g学院去。作为ฦg学院的体育教师，他一直保持着多年练武、健身的习惯，在每年g市的散打格斗ç大赛上，从未跌落过前三名，在黑白两道名气不小。前年，有个ฐ国际知名的武打电å影明星到g市访问，市里的武术协会搞了个技艺交流会。他作为ฦ市里的武术代表跟那个武打明星过了几招，只有几招，他就找到了二十几个能把那ว个明星轻松打倒的机会，但他没那么做，人家做明星也不过是混碗饭吃，大家何必闹得面红耳赤的？明星是聪明人，交流过后，单独找到เ他，希望他来电影圈子里一起展，并且说一定会好好罩着他——他信了，借明星投资的一部ຖ新电影选角之ใ机，从学院请假赶来，没想到乘兴而来，兜头给泼了一盆冷水，人家的制片人和导演对他的相貌根本瞧不上，并且大言不惭地说：“老哥，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ศ，靠脸蛋打天下，麻烦你老哥先去整整容，把自己้搞得年轻些再来好吗——”他差点给郁๗闷死了，不过，这是目前娱乐界的现实，管你有没有学位内涵，只要有张漂亮的脸蛋，所有的幸运之门马上应声而开。更可气的是，即使是电影中的大反派人物，也一律启用小白脸担任，换句话说，娱乐界ศ根本没有他这种平凡男人的立足之ใ地。“真是郁闷啊！选角失败，大巴又出了事——”他记得出事前，自己缩在大衣领子里，闭着眼听前面座位上的两个男孩子聊天。其中一个，是g学院风头正劲的帅哥高风，几乎是学院里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男生长到เ高风这样子，简直就是老天爷没眼，把他塑造得比女孩子皮肤更白更嫩、眼睛水汪汪的勾魂摄魄一样，并且身体高挑挺拔，家里特有钱，听说老爸是开跨国公司的，资产好十几个亿……“老大，那ว比赛的事你跟老爷子说了吗？几万块钱的赞助费不是小意思？”跟高风说话的，应该是体育系的一个ฐ小混混，整天逃课，就知道泡妞、泡网吧，好像叫杨军。他不想继续听下去，心里烦透了：“如果自己้也有个特有钱的老爸就好喽——”接着，好像有辆车从后面直接撞上来，大巴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毫无预兆地一头扎进山涧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压在高风身上——“啊——”是高风的惨叫声，两ä个人的脑袋用力撞在一起，出“咚”的一声巨เ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仍旧ງ是蓝ณ光，有个模糊的人影靠近他的脸，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音节。他没听到有警车或者医护车的警笛声，血仍在流，他的脑แ子里乱成一团，依稀看见在电影片场里那ว个扭着大屁股的过气女明星盛气凌人地站在自己面前——“哟，看你这张脸！还想跟我搭戏？也不照ั照镜子，看你脸上这些暗疮黑疙瘩……”“地……球……人……死……了……”终于，他听到靠得最近的人影开口说话。“寻……找……卡……亚……公……主……”这种声音根本就是翻译机器里出的，毫无语气，没有人味，更分不清男ç女，就算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也比这人说得好。“这……个……人……的……脑……电……波……强……烈……”“用他寻找卡亚公主正合适大家都知道公主脑แ电波的频率我觉得这个地球人脑电å波频率跟公主接近如果大家没意见就这么决定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毫无停顿ู，像一挺上满了子弹的机关枪一样。“合……成……合……成……合……成……”这是另一个声音，单调而沉闷地重复着。“救救我吧……”他呻yin着，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简直就要疯掉了。按照g市的通讯展水平，大巴出事后的五分钟内就该有救援人员赶到才对。“吱、吱、吱、吱……”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十几次，然后是那个ฐ慢腾腾的声音：“大……家……通……过……合……成……开……始……”一阵冷森森的风吹过来，他打了个ฐ寒颤，或许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他现自己้突然间能ม动了。凭借十几年艰苦卓绝的武功修炼，他迅弹身跳起来，双掌横在胸ถ前，这些说话古里古怪的家伙们听起来不像好人，他可不能大意。十几米外，几个ฐ全副武装的警察正急匆匆地跑过来，其中ณ一个一边奔跑一边向着对讲机大叫：“1้9号公路，生大巴坠崖事故，请迅通知医院赶来……”他扬声大叫：“站住！你们是什么เ人！”他此刻๑站在一条小溪里，水没到小腿，寒气逼人。正是隆冬腊月天气，附近山腰里还存留แ着前几天没化完的残雪。他的叫声把警察吓得迅掏枪，各找掩体，立刻响起一阵枪栓拉动的卡啦卡啦声。“我们是g市巡警部队第九小队，你是谁？你没受伤？”是那个ฐ手持对讲机的警察在说话，并且探头探脑地从石头后面向他望着。他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除了这群如临ภ大敌的警察，真的没有别人，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吧？他松了口气，高举ะ双手：“我是大巴๒里的乘客，属于g学院的人。”他踉跄着踏上岸，用力跺了跺脚๐，水花飞溅。立刻๑，有两个警察冲过来，架住他的胳膊后撤，迅把他送进警车里，并且扔给他一条毛毯，再送过来一杯滚烫的咖啡。g市警察的素质是人所共知的，绝对是良好市民的保护神。他用毯子裹住身体，再一口气把咖啡喝完，身体暖和了不少。现在，他有心情透过车窗向出事地点看了——大巴已๐经断成三截，头在远处的茅草堆里，尾巴๒高挑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至于车身早就像块细嫩的豆腐一样，拍成扁扁的一大块。满地都是碎裂的车窗玻璃，汽油也淋漓洒了一地，整条小溪水面上都漂着五颜六色的油花。“还好，我算是死里逃生吧——”他长吁一口气，自小老家的算命先生就说他命硬，见神克神、见佛克佛，几乎ๆ到了“永远不死”的地步。“我的命真的够硬的！”隔着玻璃，看着警察们忙忙碌碌地抬出一具又一具尸体，平放在干涸的河床上。远处，医院救护车的凄厉笛声也在山坳里响起来，他舒舒服服地倚在座位上，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一阵懒洋洋的睡意涌上来，他真想蒙起头睡上一觉，当然先得脱掉靴子——他胡乱ກ蹬掉靴子，把腿也蜷缩在毛毯下面。“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是一起恶性交通事故，全车共现死者二十二具，只有一名生还，请求支援，请求支援——”他的睡意一下子全部跑掉了：“什么？只有我自己้还活着？天哪！我不会真的是把全车的人都给克死了吧……”他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那握着对讲机的小队长垂头丧ç气地向车里走来。车门一开，小队长带着一阵刺骨的寒意进来，满脸都是悲哀沮丧，随手把对讲机抛在座位上。“怎么เ？那ว些伤者没救了？都没救了？”他问，山谷里开始弥漫起稀薄的白雾，到处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凄凉景象。“根本没有伤者，大巴一跌下来，他们受的伤太重，几乎是立即死亡。唉……这可能是近年来g市生的最大恶性事故了，哦对了，等一会儿请配合我们写事故调查报告，因为……因为您是车里唯一的生还者了……”小队长盯着他的脸，用一种几乎难以置信的怀疑ທ口气说：“那么เ高的山崖，您能生还，简直就是世界ศ灾难史上的奇迹……而且、而且你根本没受伤，还能自己跳起来！”小队长搓着手，嘴里不住地叹气。他耸耸肩膀，装ณ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当然，他知道这一切得益于自己十几年的武功修为。在中国或者印度的古代武功里，有很多神奇的法门能让人的身体生任意改变，包括呼吸静止、深埋地下没有丝毫空气处……他练的是外家硬功，专门用来锻炼筋骨，抵抗外力打击之类的。所以，他觉得自己้躲过这场灾难既是奇迹，又在情理之中。“要不要再来杯咖啡？”小队长眼神郁闷，也难怪，干这一行久ื了，每天不是跟子弹匪徒、就是跟车祸惨剧打交道，满眼都是死啊、血啊什么的，想不郁闷也难。突然间，对讲机大声响起来：“总部呼叫小队，车祸ຖ现场有没有一位叫高风的年轻人？十八岁，相貌英俊，马上清查死者清单，快快！十万火急——”这段话在极短的时间里重复了三遍，令小队长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å峻起来，马上抓过对讲机，大声回应：“是！马上清查！”他想起来了，自己้座位前面坐着的就是高风，那个家世良好的富家子弟。如果说全车只有自己生还，那么เ——他有一种恶作剧式的狂喜：“哈哈，再有钱，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对不对……”钱再多，命都没了，所有的财富意义แ顿消เ。他没钱，但却保住了命，一切都能ม重新า开始。小队长放下对讲机，向他看了看：“我想……你应该不会叫作‘高风’吧？”对讲机的声音那么清晰，如果对面的是高风，肯定该有反应才对。他做了个ฐ故作优雅的微笑，摊开双手：“你说呢？”小队长气急败坏地跳下车去，大声下命令：“把所有年轻人的身体摆在一起，等待家属认尸。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ฐ叫高风的人是什么เ来头，值得大队长亲自打电话来过问？”他迅跑到一具具肢体残缺的尸体前，挨个ฐ仔细辨认。他下了座位，辨认高风这个活儿，他肯定能帮上忙。不过，他突然现找不到自己那双黄色短筒皮靴了，座位前摆放的是双质地良好的黑色皮鞋，并且看鞋面上那个精致的飞马标记，应该是来自意大利的著名品牌。他站在车厢里，弯下腰，四下看了看，根本没现另外的鞋子，只有这一双。“这可怪了，靴子哪儿去啦？”他记得刚刚明明就把鞋子脱在座位前了。没办法，他蹬上这双皮鞋，幸好还算合脚，推门走出去。“我来帮忙，队长，我认识高风！”他叫着，一阵激烈的北风卷过来，呛进嘴里，忍不住剧ຕ烈地咳嗽ณ起来。一个年轻瘦削的警察推了推钢๐盔，露出满是汗水的额头：“队长，我知道高风是谁了？不就是江山集团老板的少爷吗？听说他最近要去影视圈展，有好几个大腕导演都抢着跟他合作，还有啊，十几个影坛美女都扬言要在他的电影处女作里露脸，哪怕是做花瓶陪衬都愿意……”一边说，一边露出无比羡慕的表情。他心里一阵酸溜溜的，自己腆着脸去求导演都给拒绝了，哪像高风这小子，呆在家里不动弹，人家找上门来邀请。“江山集团？天哪！就是那个身家十几亿，连市长都得老老实实听他们调遣的高老板，据说他的跨国公司已经准备横扫整个欧洲的零售业、食品业、电å子游戏市场……”小队长惊叹。在g市，如果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江山集团，那ว可真要被看作火星来客了。“你认识高风？”小队长向他身边靠拢。“对。”他爱搭不理地回答。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奇怪，一个名人，就算死了也仍旧ງ是名人，比大多数活着的人都风光耀眼。像流星一样，就算是不再光彩夺目了，也会变成极具研究价值的天外陨石，受万人尊崇爱戴。他在尸体堆里走了两圈，似乎ๆ没现高风的尸体，不过却现了杨军，胸口多了个奇怪的大洞，像个奇形怪状的英文符号“o”。“这个人，跟高风在一起——”在杨军身边，他现了另外一具奇怪的尸体，全身血肉模糊，无法辨认，但那人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黄色皮靴，跟他原先穿的一模一样。他蹲下身子，伸手去脱那人的靴子，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心里有种很奇怪的预感，觉得这个惨死的人跟自己้好像有某种特殊关系。他把靴子脱下来，抓在手里。“你干什么？”几个ฐ警察全部围拢过来，因为他的举动太奇怪了，在以往的援救行动中，大家对死者的遗物避之ใ唯恐不及，根本没人会去脱死者的鞋子。而且，这具死尸的惨状，让人根本不想再看上第二眼，靴子的整个鞋面都给鲜ຒ血泡透了，像一幅古老斑驳的壁画。小队长盯着他的脸，一手握住腰间的枪柄。雾更大，渐渐封锁住了冬天本来就不强烈的阳光，山谷里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苍白色，包括所有人的脸。冬天的山里，暮色来得很早ຉ，虽然只是下午四点钟，光线已经开始黯淡下来。“告诉我，你要干什么เ？”几个警察同时抓住手枪，因为劫后余生的他行为太古怪。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把他跟电å影中狼人、僵尸之类的联系起来。小队长的脸开始变得青，毕竟在这次惨烈至极的车祸中，只有一个人生还，其他全部ຖ瞬间死亡——这种情况本身就透着万分古怪。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务人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四下散开，布成一个标准的联合阻击阵式。他把皮靴举ะ起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黄色、短筒、半旧ງ，怎么看怎么像自己的鞋子。他把鞋底向上翻过来，其中一只磨偏，侧面磨得特别厉害的地方钉着一只铁掌——毫无疑ທ问，这是自己้的短靴，怎么会穿在另外的人身上？他又看了看那死尸，略想了想，抬手去擦死尸脸上的血——卡啦、卡啦——警察全部子弹上膛，瞄准他，同时小队长在嘶哑地大叫：“喂，你想干什么เ？把手举ะ起来！举ะ起来！”七名警察，七把左轮警枪同时瞄准他的胸口要害部ຖ位。山谷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从一个ฐ车祸ຖ受害者马上变为古怪的危险分子。“我只是……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样子……”他抬起头，向小队长勉强笑着，同时撩了撩头，这才现头变得有些冗长。“好像上一周才理过的啊？怎么又这么长了？”他喜欢留干净利索的平头，最恨男ç不男女不女的长头。“天啊——天啊……队、队长……他就是高风！他就是高风！”刚刚ธ那个ฐ瘦警察惊讶地叫起来，精神激动之下，手一颤，枪走火了，“啪”的一声，子弹贴着他的手肘射过去，弹头在一块大青石上猛然弹射起来，落在溪水里。又有一个警察也惊讶地重复着瘦警察的话：“对对！他就是高风！他就是高风——”“谁？谁是高风？”见所有的人目光都向着自己，他也愣了。小队长倒吸一口凉气，枪口仍旧指向他的眉心：“不管怎么เ样，把手举ะ起来！在后援部队没有到达之ใ前，我代表警局临时拘捕你……”又是突然的变化，他扔下短靴，慢慢把手举过头顶ะ。天空中ณ一阵轧轧的螺旋桨急转动声，一架军方小型直升机出现了，在山谷上方แ打了个盘旋之后，缓缓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