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13๑日
八月的云台山，是它一年中最宁静的时候。
此时学生还在放暑假，学校里的各种培训也基本结束，只有少部分学生和学校的老师在校园里。
夜晚，程颐๖非象往常一样来到เ了云台山。做为ฦ一个ฐ刚ธ毕业的重点大学中ณ文本科生，程颐非没有象班上的多数同学那ว样选择报社ุ或机关，而是选择了蓉城师范大学教书。七月底，程颐๖非结束了大学教师的岗前培训，回到เ蓉城师范大学，开始准备新学期的课。无论白天黑夜，程颐๖非都整天泡在教材和参考书里，除了晚上运动和收听外语的时候。程颐非特别ี喜欢晚上在云台山顶的运动场，那ว是全校最高的地方แ，收听Voaທ非常适合，跑步也非常方便。
然而今晚，程颐๖非却现怎么เ也没有收音机的信号。天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月光，连星星也没有一颗。程颐๖非不停地摆弄着收音机，正巧ู石阶上有个黑影，走近一看，是个女孩子的模样，正戴着耳机听收音机。程颐๖非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同学，请问一下，你能ม收到เVຆoa吗？”
那女孩摘下耳机说有信号，程颐๖非沮丧地说：“看来是我的收音机坏了，今天听不成了，谢谢你。”说罢正想转身离去，那女孩却叫住了他。
“同学，我也在听Voa。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听的。”女孩说着把耳塞递了一只给程颐非。
“同学？”程颐๖非感觉有些尴尬。在学校一个月了，几乎ๆ就没人喊过他“老师”。他犹豫片刻，终于坐在女孩的身边，戴上了耳机。
天很黑，程颐๖非看不清女孩的模样，只闻到一阵淡淡的洗水的香味。女孩很认真地听着收音机，但看得出听得比较吃力。外语节目很快就结束了，两ä人简单地交流了会儿，女孩问程颐非还听其他节目不？程颐非连声道谢，说不用再听了，那ว女孩便挥手道别ี，只留下程颐非在石阶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呆。
次日夜晚，程颐๖非来到昨晚听收音机的地方，现一个ฐ女孩已经在那里了。天一样的黑，依然看不清女孩的模样，程颐๖非试探着问那ว女孩道：“你好，请问你是昨晚在这里听Voaທ的那ว位同学吗？”
“呵呵，是你呀，怎么样，收音机好了吗？”声音依然那ว样轻柔悦耳，听得程颐๖非心中又是一动。
“嗯，修好了。”程颐非感觉到เ自己้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于是赶紧打住话题：“不打扰你了，等节目完了我们再聊”。
黑暗中ณ那ว女孩似乎ๆ对他微微一笑，两ä人不再说话，各自专心地听着收音机。
又一天夜晚，月色如水，程颐非与那ว女孩再次相遇在云台山上。借着皎洁的月光，程颐๖非终于看清了女孩的样子。那是张纯净似水的脸，嘴角微微上翘，似乎ๆ永远都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女孩叫杨会，音乐系的专科学生，马上就大三了。
夏日的晚风轻轻吹拂，两人的眼光在柔和的月光中不禁有些迷离了。
“老师，等开校后，哪天月亮出来了，你到เ琴房里来听我弹奏《月光》嘛，好不好？”杨会喃喃地说道。
很快学校开课了，程颐๖非再见到杨会，居然是在课堂上。不知怎么เ搞的，音乐系居然在大三才安排上《大学语文》。程颐๖非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很快就现了杨会微笑着的、有点激动的脸，看来大家都从课表安排上知道了这个ฐ有趣的巧合。课间休息的时候，程颐非礼貌性地和杨会聊了几句，但两ä人都没有提到เ琴房听琴的事情。云台山上，程颐๖非再没见到杨会的影子，也许她是在琴房？
于是，程颐非每天总会有意无意地在琴楼ä周围逛一逛。流水潺潺，琴声依依，一天傍晚，程颐๖非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不知不觉又来到เ了琴楼ä旁้，刚好碰到เ杨会从里面走出来。两ä人打了个招呼后便没有话说了，彼此都感觉有点尴尬。
终于，杨会闷了一下，小声说：“老师，你有空到เ琴房里玩嘛，大家都很喜欢你的课。”
程颐๖非心中ณ一热，赶紧答道：“好啊，好啊。”
“我在2๐7号琴房，二楼ä的左手边，记住哦。”
杨会礼ึ貌地挥手倒别，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快到เ道路的拐角处时，杨会回过头来，正好看到เ程颐非还在原地注视着她，便挥挥手向程颐非示意，两ä人才各自离去。
然而日子总是那ว么เ的忙碌，程颐非始终没能ม抽出时间到2๐7号琴房。直到中秋过后，两ä人才约定星期六晚上9๗点半在琴房听琴。
这天，程颐๖非似乎ๆ很忙，又似乎ๆ什么เ也没做。好不容易到เ了晚上8点多，程颐๖非就开始动身向琴楼ä走去。
月光如水，静静地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蓉城师范大学的校园也因此显得分外安详宁静。程颐๖非沿着沧浪ฐ渠快步走着，完全顾ุ不上欣赏这月夜的美景。很快，音乐系的琴楼ä出现在眼前，他不由得停下了脚๐步，手心竟然泌出了细细的汗珠。
琴楼ä只有三层，是学校仅剩ທ的苏联援助时期的建筑，四十余年的风雨侵袭早已๐使它残败不堪，但仍可看出它具有明显的苏联风格：红色的墙壁，尖顶ะ的楼顶。琴楼ä数米外便是学校的围墙，沧浪渠从墙外大片的农田à旁้穿过，缓缓地流进蓉城师范大学。
此刻，琴楼沐浴在轻柔的月光中ณ，楼ä上传来阵阵悠扬的钢๐琴声，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美声伴唱，使人如处飘渺的圣地。程颐๖非抬手看看表：9๗点17分，自己早到เ了1้3๑分钟็，杨会是不是已๐经在琴房里等他了呢？望着黑洞洞的楼道口，他很想马上就上楼去，但脚๐尖刚动了一下，却又胆怯了起来。
在琴楼下徘徊了数次，程颐๖非还是没法鼓足勇气上楼，心中慌乱之ใ余，他不禁恼怒起温柔的月光来：要是现在寒风凛冽、雪花纷飞，自己早ຉ就上楼ä去了，那还会在楼ä下踟躇不前？
程颐非退到渠边，仰望琴楼ä。杨会说过，2๐7๕号琴房在紧靠围墙的那ว一面，站在琴楼的正面，应该是看不到这间琴房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几个ฐ匆匆跑过的行人打断ษ了程颐非的思绪，他看看表，9点26分，是时候上去了。
进了楼道，昏暗的灯光将程颐๖非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摸索着上了二楼ä，转向左侧，沿着昏暗的过道，他吃力地辨认着木门上的号牌。
“2๐3๑。。。25。。。2๐7๕。。。”程颐非停了下来。
门很旧，虚掩着的，透着白色的灯光。程颐๖非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地拉开门。琴房的空间很小，除了一架钢๐琴、一张椅子，再也没其他物品。杨会穿着白色的长裙ำ，黑色的长柔顺地批在肩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回过头来，看了程颐非一眼，眼神中ณ居然透着无尽的哀怨和忧伤！
程颐非心中一凛，杨会已将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外，仍然没有出声。透过木窗，可以看到เ围墙外的静谧的大地，还有黑沉沉的水渠。月光将地上的景物都罩上了一层轻纱，一切都那么的朦胧，那ว么เ的不真实。
“咚。。。”几声清脆ะ的音符轻轻地响起，似乎是玉盘中ณ的珠响。杨会的手指开始动得快起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曲似乎响在程颐非的心里。难道这就是贝多芬的《月光》？程颐非开始痴迷了。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止了，程颐非好容易才从迷离的月光中ณ回过神来，杨会站起身来，泪光荧荧地说：“老师，我走了。。。。”说完轻轻地推开门，很快就消เ失在昏暗的过道里。
程颐๖非在琴房傻楞楞地呆了几秒钟็，才感觉杨会有些不对劲，于是马上冲下楼ä去，可那ว里还有杨会的影子？
正着急间，程颐๖非看见音乐่系的辅导员贺宗明急匆匆地从他身边飞奔而过，后边还气揣吁吁地跟着几个ฐ学生。
正着急间，程颐๖非看见音乐่系的辅导员贺宗明急匆匆地从他身边飞奔而过，后边还气揣吁吁地跟着几个学生摸样的人。
“贺老师，生什么事了？”
贺宗明匆匆回过头，看见是程颐非，放慢了脚๐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系有个ฐ女生出事了。”
程颐๖非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赶紧问：“出什么事情了啊？是谁啊？”
贺宗明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停住脚๐步，小声说：“是个ฐ叫杨会的大三学生，好象是投水自杀。对了，你好象还在给她们上课？”
沧浪ฐ渠边，围了几层的人。程颐非全身软得似乎ๆ没有一丝力气，浑然忘掉了自己้是怎么เ来到这里的。贺宗明在和几个早已到达的老师紧ู张地交谈着，旁้边站着一个ฐ吓得还在抽泣的女生。
“是什么时候现她的？”
“晚上6๔点多的时候。。。。”
晚上6点多！？
杨会9点半不是还在琴房里给自己้弹奏了《月光》吗？
程颐非猛地一颤，感觉好象全身都浸在冰窖里一般。迷离的月光下，他全身不停地哆嗦。突然，离他两米多点的地方，有团白的物体跳进了他的眼帘：一张草席盖着一个女孩子的身子，草席下两条白白的腿僵直地卷曲着，濡湿的乱ກ将杨会那张惨白浮肿的脸半遮掩着，空洞的眼睛似乎ๆ在向程颐非诉说着无尽的哀怨和忧伤。。。
1้998年9๗月7๕日
琴楼的过道里一片昏暗，暗淡的灯光将赵晓霞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她忐忑不安地来到เ二楼，转向左侧。
“2๐3，25，27”
是这间了。赵晓霞吁了口气，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这间琴房来。
和其他琴房一样，27号琴房也是用的一扇老式木板门，只不过黄色的油漆比刚ธ路过的那几间要剥落得厉害些。
打开房门，里边放着一台老式钢๐琴，一张木质独凳，窗子也是木质的，和门一样残破不堪。透过窗户，可以看到เ暮色笼罩的乡村田园风光。
琴房里很干净，可惜墙上却涂ิ满了粉笔画ฑ的乱七八糟的线条，还有些大大小小椭圆状的图案，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赵晓霞打开琴盖，支起琴架，认真地练起琴来。
听说去年有个ฐ用过这间琴房的女生在中ณ秋的时候投水自杀了，后来这间琴房就有点古怪，弄得胆小的人都不敢用这间琴房。
其实那女生自己้还见过，好象高自己้一级，人挺斯文漂亮的，怎么เ就突然想不通了呢？真是可惜！
赵晓霞不是个ฐ胆大的人，要是平时，断ษ不敢一个ฐ人呆在这种比较邪ิ气的房间里。唉，谁叫她国庆时在校外有场重要的比赛，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เ其他琴房练习呢？
快到เ1o点了，赵晓霞满意地停下了手，将视线投往窗外。月色很好，所有的景物都是那么的迷朦而神秘。
突然，赵晓霞现，窗外围墙边树木的阴影里，竟然有个ฐ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良久，赵晓霞才回过神来，现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又是一年的中ณ秋，而且是在国庆大假期间，按理该是个ฐ很好的日子。
程颐๖非从医院里出来，已๐是晚上8๖点多。天气很凉爽，正是赏月的好时机，可惜班里有个学生生病住院，自己又正赶一篇论文，不然这时候该正同父母在一起赏月聊天呢。程颐๖非想到เ这里，不禁有些遗憾ย。
皎洁的月光下，校园里如白天一样清晰，只是多了些宁静。程颐非沿着沧浪ฐ渠信步而去，不知不觉来到琴楼前。渠水从琴楼ä前流过，到琴楼北端约5๓o米的小山坡处就从地面上消เ失了，那里有段地下暗渠，旁边有条石阶，人们可以从石阶下到水渠里去；渠水经过暗渠、从小山坡的另一端重新冒出了地面。小小水渠虽然环绕校园，但宽不过2米、深不过一人多点，竟然取了个ฐ“沧浪ฐ渠”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也许是哪个ฐ附庸风雅的人取自“沧浪之ใ水清兮，沧浪ฐ之ใ水浊兮”的典故。可惜现代的人永远是那ว么เ熙ກ熙攘攘，又有谁能真正领ๆ会到เ古人的那份从容潇洒呢？
望着黑沉沉的暗渠口，程颐非心中ณ一阵悲凉。去年的早些时候，杨会就是从这里永远离开了这个ฐ世界ศ。据目击者称，杨会当时并非跳进的水渠，而是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水、直至完全消失在水中ณ的。
究竟是什么力量，竟能使那ว个纯净如水的女孩放弃亲情、友情，乃ี至自己宝贵的生命，将自己้美丽ษ的身躯一步一步地永远淹没在黑沉沉、冷冰冰的水中呢？
一年多来，程颐๖非已๐经不知多少次面对这个ฐ黑沉沉的暗渠口，思考着死亡与永恒的关系。
也许，冰冷的黑暗的水中只是永恒另一个ฐ出口而已๐？
清风轻佛，送来阵阵优雅的琴声。难得还有这么用功的学生，在国庆大假、又是中秋的夜晚还能ม认真练琴。
程颐๖非恋恋不舍地将眼光从黑沉沉的暗渠口收回来，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月光中ณ的琴楼ä，隐约可见27๕号琴房的位置。琴声比刚才似乎ๆ更连贯了些，仔细一听，竟然是贝多芬的《月光》！
即兴的柔和的抒情曲调，让程颐非联想到เ月光闪烁的的湖面上摇荡的轻舟，这是《月光》的第一乐่章，一段让程颐非熟悉得不能ม再熟悉的曲调，去年杨会弹奏的就是这一段。后来程颐非买了张贝多芬的唱片，将《月光》从头至尾听了若干遍。
第一次听完整曲子后，让程颐๖非颇็为ฦ吃惊：如此令人遐想的名曲，竟然在第3乐่章孕育着热情奔流的激情，和皎洁的月色、摇曳的轻舟竟有如此大的反差。然而杨会只给自己弹奏了第一乐章，也许是她更喜欢那ว段柔和的曲调？所以，每次听这曲子，程颐๖非都只听第一乐章。
“啊。。。”一阵尖利的叫声划ฐ破了柔和的月色。
程颐非吃了一惊，辨别ี方位，正是暗渠口那ว里出的，于是拔腿便向暗渠那ว里跑去。一个女生正惊恐地四下张望，看见程颐非过来，一只手颤抖着指向水渠。
“那ว里，那里，有。。。有人！”
顺着女生抖的手臂，程颐非看到渠水激起了层层波澜，一个ฐ黑糊糊的人头在水面晃了一晃，转眼间就消เ失在黑沉沉的水中。
程颐๖非大吃一惊，赶紧ู问那女生：“怎么เ回事，是不是有人投水了？”
“我，我不知道，她慢慢地走下去的，我开始还以为ฦ她是去洗手什么的，那知道，她，她就走进水里了。”那ว女生急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程颐๖非赶紧冲到石阶底部，紧ู张地看着水面。
月光很明亮，但是仍无法照ั亮渠水；黑沉沉的水面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ๆ刚ธ才的一切只是月光下的幻觉。
第2天下午，暗渠口的柳荫下，一张草席裹住了赵晓霞惨白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