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帝后并肩而坐。皇后身着绀色蒂衣、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今ri，她的微笑莫名地让我觉得时隐时现着一缕浅淡的哀伤。入宫十几年来，皇后一直没有得到过皇帝的专宠，自从她在身为贵妃时产下的孩儿夭折之后再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宫人们私底下都在传说皇后已๐经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眉庄及了鞋子起身，坐在妆台前由着白苓一下一下的替她梳理头发。
成ri在宫里与人周旋，乍离了朱红百尺宫墙，挑起车帘即可见到稼轩农桑、陌上轻烟，闻着野花野草的清新，顿觉得身心放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说是惊风，受了极大的惊吓。”皇后回道：“昏迷中还说了不少胡话。”说罢扫一眼华妃。
皇后笑道：“这天跟孩儿的脸似的说变就变，妹妹们可是走不成了。看来是老天爷想多留你们陪我聊天解闷呢。”
“小姐说的是，华妃说身子不爽快不能去。”
小印子依旧是一声不言语。流朱声音陡地严厉：“怎么เ不说，那可不成贼了。既是贼，也只好得罪了。小连子，着人拿大板子来，狠狠的打！”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失宠难免心有不平，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只是什么……”皇帝道：“说话莫要吞吞吐吐。”
芳若见我这样说，只得受了，起身端了一盏汤药在我面前：“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小主ว先服了吧。用完早膳即刻就要去昭阳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黄昏，我正在窗下闲坐，暮影沉沉里窗外初开的海棠一树香气郁郁๗醉人。
我开门见山道：“躲不过去了。”
皇帝朗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渐渐收敛笑容，看着我道：“若我一早ຉ说破了，你只会怕我，畏我，献媚于我，那不是真正的你。”他转手搭在朱色亭栏上极目眺望着远处，像是要望破那重重花影，直望到天际深处去，“朕看重你，也是因为ฦ你的本性。若你和其他的妃子没什么两样，朕也不会重视和你的约定。”
我心下一惊，怎么เ我信马由á缰的弹奏的曲子竟是《山之高》么，自己怎不晓得？我唤流朱进来，问：“我刚才弹的曲子如何？”
转眼到了夜间，用了膳便坐在红漆的五蝠奉寿桌子前翻看《诗经》。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极静好的一个夜晚。《诗经》上白纸黑字，往ri念来总是口角含香，今ri不知怎的，心思老是恍恍惚惚。月色如绮，窗前的树被风吹过，微微摇曳的影倒映在窗纸上，仿如是某人颀长的身影。神思游弋间，仿佛那书上一个一个ฐ的字都成了乌黑的瞳仁，夹在杏花疏影里在眼前缭乱ກ不定，一层静一层凉。心思陡地一转忆及白ri的事，那一颗心竟绵软如绸。眼前烛光滟滟，流转反映着衣上缎子的光华，才叫我想起正身处在莹心堂内，渐渐定下心来。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面燥耳热，随手翻了一页书，却是《绸缪》1：
他和颜悦色的问：“身子可好些了？春寒之意还在，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眉庄略一点头道：“入宫那么เ久，皇上还未召幸过她。”说罢微微叹气，“别人承宠也就罢了，偏偏是个ฐ身份比她还微贱的宫女，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我笑道：“世上本无‘和合二仙’，不过是想个样子随意剪罢了。若是能把真人剪ຘ出来一模一样才算是好本事。”
他一惊，转瞬间神色恢复正常，说：“小主好生休息，臣开好了方แ子会让御药房送药过来。”
芳若姑姑说过，只有参见了后妃，才能ม安排侍寝。这三天权作让新า晋宫嫔适应宫中起居。
哥哥的话语渐渐低下去，颇็为感慨：“我知道事犯宫禁。只是他这番๘情意……”
爹爹眼中满是慈爱之ใ色，疼惜的说：“可惜你才小小年纪，就要去这后宫之ใ中经受苦楚，爹爹实在是于心不忍。”
她含笑不语，用手指轻刮我脸颊。我这才仔细看她，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ำ，如漆乌发梳成一个ฐ反绾髻，髻边插一只累丝金凤，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曹婕妤笑道：“欣姐姐未免太小觑婉仪妹妹了。妹妹素来聪慧，这《惊鸿舞》是女子皆能舞，妹妹怎么会不会呢？再说若舞得不如故皇后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姐妹随兴即可，不必较真的。”
欣贵嫔本是为ฦ我抱不平，反叫曹婕妤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赌气扭了脸再不理她。
原本独斟独饮的华妃出声道：“既ຂ然不能舞就不要舞了，何必勉强？故皇后曾一舞动天下，想来如今也无人能够媲美一二了。”说罢再不发一言，仰头饮下一杯。
这话明明是激将了。心内一阵冷洌，前后已๐想得通透。若是不舞，难免招人笑话说皇帝ຓ新宠的甄氏平平无才，浪得虚名，失了皇家的体面。若是舞，舞得不好必然招人耻笑；万一舞得好博得众人激赏，今ri倒是大占风光。万一有一ri不顺帝意，怕是就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对先皇后的不敬。当今皇后是故皇后亲妹，皇上与故皇后少年结缡，恩爱无比，若是被人这样诬蔑，恐怕以后在宫中ณ的ri子就难过了。
皇后听得再三有人提及故皇后，脸上微微变色，只看着玄凌。见玄凌若有所思，轻声道：“《惊鸿舞》易学难激ng，还是不要作了，换个ฐ别的什么罢。”
眉庄与陵容俱是皱眉。眉庄知我从来醉心诗书，并不在歌舞上用心，连连向我使眼色要我向皇帝辞了这一舞。听皇后开口，连忙附和道：“婉仪适才酒醉也不宜舞蹈啊。”
玄凌凝视我片刻，缓缓道：“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想看一看了。婉仪，你随便一舞即可。”
既是皇帝ຓ开口了，再也推辞不得。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大殿zhongyāng。人人都准备要看我的笑话了：以诗书口齿得幸于皇帝的甄氏要怎样舞出“婉若惊鸿”的姿态，恐怕是“惊弓之鸟”之姿ู吧。
眉庄忽然起身，对皇帝笑道：“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不如由臣妾抚琴、安选侍高歌来为婉仪助兴。”
我知道眉庄有心帮我，以琴声、歌声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我看一眼陵容，眉庄又心心念念要让陵容引起皇帝的注意，好助我们一臂之力。这倒也是个机会，只是不知道陵容肯不肯？
皇帝ຓ点头道：“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有内监奉了当ri我在水绿南薰殿所弹的那ว具琴来。昔ri舒贵妃得幸于先皇，碍于舒贵妃当时的身份，二人苦恋许久才得善果。舒贵妃进宫当ri，皇帝特赐一琴名“长相思”、一笛名“长相守”为定情之ใ物。先皇驾崩之后舒贵妃自请出宫修行，这一琴一笛便留在了宫中。
眉庄调了几下音，用力朝我点点头。陵容向帝后行了一礼，垂首坐在眉庄身侧担心地看着我。我略一点头，陵容曼声依依唱了起来。
乐起，舞起，我的人也翩然而起。除了眉庄的琴声和陵容的歌声，整个扶荔宫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庭中盛开的紫萝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像极了那一ri被我一脚飞起的漫天杏花。
陵容歌声曼妙，眉庄琴音琳琅，我只专心起舞。心里暗想，曹婕妤未免太小觑我了。以为我出身诗礼之家，便不激ng于舞蹈。我虽以诗书口齿得幸于皇帝，可是我懂得不需要把所有好的东西一下子展现出来，在无意处有惊喜，才能吸引住你想吸引的人的目光。
我并不担心自己้的舞艺，小时候居住江南的姨ถ娘就常教习我舞蹈。七八岁上曾听闻纯元皇后作《惊鸿舞》颠倒众生，观者莫不叹然。小小的心思里并存了一分好胜之心，特意让爹爹请了一位在宫中ณ陪伴过纯元皇后的舞师来传授，又研习了《洛神赋》和与梅妃《惊鸿舞》有关的一切史料，十年苦练方有此成就。
只是，让我为难的是，我的《惊鸿舞》源自纯元皇后当ri所创，动作体态皆是仿效于她，要怎样才能做到因循中ณ又有自己的风格，才不至于让人捉住对故皇后不敬的痛脚。这片刻之ใ间要舞出新า意，倒真是棘手，让人颇费筹谋。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一个旋舞已见清河王立在庭中，执一紫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漫天紫色细碎萝花之下，雪白衣袂如风轻扬。几个音一转，曲调已脱了寻常《惊鸿舞》的调子，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直高了两个调子，也更加悠长舒缓。
眉庄机jing，律调一转已๐跟上了清河王，陵容也换过了曲子来唱。
心中一松，高兴非常。这清河王随意吹奏，倒让我脱离了平ri所学舞姿的拘泥，云袖破空一掷，尽兴挥洒自如。紫萝的花瓣纷纷扬扬拂过我的鬓，落上我的袖，又随着奏乐่旋律漫成芳香的云海无边。
正跳得欢畅，眉庄的琴声渐次低微下去，几个ฐ杂音一乱，已๐是后续无力。我匆忙回头一看，眉庄皱着眉头捂着嘴像是要呕吐出来。仓促间不及多想，只见清河王把紫笛向我一抛，随手扯过了“长相思”席地坐下抚琴。
眉庄被宫女忙忙扶了下去休息。我一把接过紫笛，心下立刻有了计较。昔年梅妃江采萍得幸于唐玄宗，因激ng通诗文，通晓音律，更难得擅长歌舞，深得玄宗喜爱。梅妃“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被玄宗戏称为“梅激ng”。如今我一笛在手，再起舞蹈，自然不会与纯元皇后双手无物的翩然之姿ู相提并论，也就更谈不上不敬僭越之说了。何况《惊鸿舞》本就源起于梅妃，也算不得离题。
想着已经横笛在唇边，双足旋๙转得更疾，直旋๙得裙裾如榴花迸放吐灿，环佩飞扬如水，周遭的人都成了团团一圈白影，却是气息不促不乱ກ。一曲悠扬到底。
旋๙转间听得有箫声追着笛音而上，再是熟悉不过，知道是玄凌吹奏，心里更是欢喜。一个眼神飞去，见他含情专注相望，神情恰似当ri初遇情景。心头一暖，不愿再耿耿于怀水绿南薰殿一事了。
笛箫相和，琴音袅袅，歌喉曼曼，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身体如柔柳被巨风卷得低迥而下，随着笛子的尾音渐渐旋๙得定了。洁白轻盈的柔纱裙幅随着我的低跪袅袅四散而开，铺成了一朵雪白的花，盛放在殷红的茵毯之上。盈盈举眸看着向我走来的玄凌，他伸手向我扶我在怀中，轻声在耳畔道：“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低首嫣然含笑：“雕虫小技，博皇上一笑罢了。”
侧身见曹婕妤面色微变，瞬间已起身含笑对玄凌道：“皇上看臣妾说的如何？妹妹果然聪慧，能作寻常人不能作之ใ舞。不逊于故皇后在世呢。”
话音未落，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曹婕妤道：“曹婕妤怎么今ri反复提起故皇后的《惊鸿舞》呢？本宫记得故皇后作此舞时连华妃都尚未入宫，更别ี说婕妤你了，婕妤怎知故皇后之舞如何？又怎么拿甄婉仪之ใ舞与之ใ相较呢？”
曹婕妤听皇后口气不善，大异于往ri，讪讪笑道：“臣妾冒失。臣妾亦是耳闻，不能得见故皇后舞姿是臣妾的遗憾。”
玄凌微微朝曹婕妤蹙了蹙眉，并不答理她，只柔声问我，“跳了那么久累不累็？”
我看着他微笑道：“臣妾不累็。臣妾未曾见故皇后作《惊鸿舞》的绝妙风采，实是臣妾福薄。臣妾今ri所作《惊鸿舞》乃是拟梅妃之ใ态的旧曲，萤烛之辉怎能ม与故皇后明月之光相较呢？”
玄凌朗声一笑，放开我手向清河王道：“六弟你来迟了，可要罚酒三杯！”
玄清举杯亦笑：“臣弟已๐吹曲一首为新嫂歌舞助兴，皇兄怎的也要看新嫂们的面不追究臣弟才是。”说着一饮而尽。
玄凌道：“‘长相思’的笛音必定要配‘长相守’的琴音才称得上无双之妙。”说着分别ี指着我与眉庄道：“这是婉仪甄氏、容华沈氏。”转头看见陵容，问道：“这歌唱的是……”
陵容见皇帝ຓ问起自己，忙跪下道：“臣妾选侍安氏。”
玄凌“哦”一声命她起来，随口道：不看陵容，执了我手到帝ຓ后的席边坐下。陵容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施了一礼ึ默默退了下去。
我转身盈盈浅笑，将紫笛还给清河王，道：“多谢王爷相助，否则嫔妾可要贻笑大方了。”
他淡然一笑：“婉仪客气。”说着在自己座上坐下。我见他沈腰潘鬓，如琼树玉立、水月观音2，已不是刚ธ才那ว副无赖轻薄的样子，心里暗笑原来再风流不羁也得在旁้人面前装装腔子。瞧着庭中四王，岐山王玄洵只是碌碌无为之辈；汝南王玄济虽然战功赫赫，可是瞧他的样子绝不是善与之ใ辈，华妃的父亲慕容迥又是在他麾下，倒是要加意留心几分；平阳王玄汾虽然尚未成年，生母亦出身卑微，可是接人待物气度高华，令人不敢小觑，倒是“玄”字一辈诸王中的珠玉。而玄清虽负盛名，也不过是恃才风流，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玄凌拉我在身边坐下，向玄清道：“六弟激ng于诗词，今ri观舞可有所佳作？”
玄清道：“皇兄取笑，臣弟献丑了。”
说罢略一凝神，掣一支毛笔在手，宣纸一泼，龙飞凤舞游走起来。片刻๑挥就，李长亲自接了呈给玄凌，玄凌接过一看，已是龙颜大悦，连连道：“好！好！”说着畅声吟道：“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慢态不能ม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3玄凌越吟兴致越高，一时吟毕，向我笑道：“六弟的诗作越发激ng进了。一首五言，宛若嬛嬛舞在眼前。”
皇帝如是说，众人自然是附和喝彩。只有汝南王眼中大是不屑，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搁，大是不以为然。汝南王妃忙拉了拉他衣袖暗示他不要扫兴。我只装作不见，垂首道：“今ri得见六王高才，又得王爷赞誉，嬛嬛有幸。”
皇后颔首微笑：“皇上虽不擅作诗，可是品评是一流的。皇上既ຂ说好，自然是好的。”
玄凌笑道：“嬛嬛才冠后宫，何不附作一首相和？”
微微一笑，本想寻辞推托，抬头见清河王负手而笑，徐徐饮了一口酒看着我道：“臣弟素闻闺阁之ใ中多诗才，前有卓文君、班婕妤，近有梅妃、鱼玄机，臣弟愿闻婉仪赐教。”
想了想，执一双象牙筷敲着水晶盏曼声道：“汗浥å新า装画不成，丝催急节舞衣轻。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4๒吟罢眼波流转睇一眼玄凌，旋๙即嫣然微笑道：“嫔妾薄才，拙作怎能ม入王爷的眼，取笑罢了。”
玄清双眸一亮，目光似轻柔羽毛在我脸上拂过，嘴角蕴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ri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阳光，“好一句‘回雪从风暗有情’，皇兄的婉仪不仅心思机敏、闺才卓著，且对皇兄情意温柔，皇兄艳福不浅。”说罢举杯：“臣弟敬皇兄与婉仪一杯。”一仰头一饮而尽。
玄凌把自己杯中的酒饮了，握住我手臂，柔声道：“慢些饮酒，刚刚舞毕喝得太急容易呛到เ。”
含情向玄凌笑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不胜酒力。”
玄凌自我手中把酒杯接过，微笑道：“朕替你饮罢。”玄凌把我杯中残酒饮下，对李长道：“去把今ri六王和甄婕妤所作的诗铭刻成文，好好收藏。”
李长何等乖觉，立刻道：“恭喜王爷，恭喜婕妤小主ว。”
皇后在一旁้笑道：“还不去传旨ຈ，甄氏晋封从三品婕妤。”
众人起身向我敬酒，“贺喜婕妤晋封之ใ喜。”侧头见眉庄朝我展颜微笑，我亦一笑对之。
众人重又坐下饮酒品宴，忽听见近旁้座下有极细微的一缕抽泣之声，呜咽不绝。不觉略๓皱了眉：这样喜庆的ri子，谁敢冒大不惟在此哭泣扫兴。
果然玄凌循声望去，见华妃愁眉深锁，眸中莹莹含光，大有不胜之态。华妃一向自矜“后宫第一妃”的身份，不肯在人前示ิ弱分毫。如今泪光莹然，如梨花带雨，春愁暗生，当真是我见犹怜。
心底冷冷一笑，果然来了。
皇后微显不悦之色，“好好的华妃哭什么เ？可有不快之事？”
华妃慌忙起身伏地道：“臣妾惶恐，一时失态扰了皇上皇后雅兴。还望皇上与皇后恕罪。”
玄凌平静道：“华妃，你有什么เ委屈只管说来。”
皇后深深的看了玄凌一眼，默然不语。
华妃勉强拭泪道：“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刚才见甄婕妤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玄凌饶有兴味道：“昔ri纯元皇后作《惊鸿舞》之时你尚未入宫，如何有情肠可触？”
华妃再拜道：“臣妾连ri静待宫中，闲来翻阅书籍文章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5一篇，反复回味有所感悟。《惊鸿舞》出自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时。今ri见《惊鸿舞》而思《楼ä东赋》，臣妾为ฦ梅妃伤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