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颜摇头，道：“真正受了惊吓的是太子。”
“奴才们不敢……”一干人等闻言色变，连声求饶。
秦颜却象是没听到她的话般，只是看着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宫女太监们，走到回廊旁，靠着木廊坐下道：“为何宫里多了这么些人？”
秦颜撑在莲池边的栏杆上，倾身看着池中ณ泛着的银色磷光的水面，一株株椭圆碧绿的莲叶上托着或莹白或嫣红的花，花瓣层层叠叠的向四周张开，露出花中ณ间嫩黄色的莲心，花姿娇็柔，浮ด在水中ณ央，在月光下显得出尘不染。
自赵辰君取了折扇，肖沉寰就难以掩饰眼中的失落，听他这样态度疏ຕ离的称赞自己้，也只是黯然的笑笑，转身跟其余小姐们侯在一侧。
言下之意就是要选妃子的是他，是好是坏，自己拿主ว意，与她无关。
“有什么不愿意的，被世子看中不仅得圣上册封，享俸赐，到了南越至少也是个ฐ世子妃，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我错了。”
杨妃面色有些惭愧，道：“妾因身体不佳，一直未曾给娘娘请安。平日来这里的人也不多，先前景御宫的人来带走了太子，还想着有什么事，所以方才失礼ึ了。”
“人人都有故事，没有身份之别，在你这下人的故事里我连配角都算不上，这样也要争我岂不是得累死。”秦颜偏头蹙眉道。
蛇？
“无根无由，又何以寄托。”他望着满池荷灯突然轻笑了一声，象是有无限缱绻，道：“你又怎能断ษ定这整个灯会不也是一时兴起才有的呢？”
“球球是认生，我把它给母后养几天它就不会咬你了。”李琰见小狐狸不喜欢秦颜也很着急，一时间就忘记了这是父皇给他的礼物。
“那便睡吧。”秦颜轻轻为他扇着风，望着渐渐闭上眼的李琰柔声道：“你还有时间慢慢长大，将来一定能学会怎样做一个ฐ好皇帝ຓ。”
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一丝薄怒，转而向树下的秦颜看去，看了半晌，才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已经看傻眼的宫女。
秦颜微愕，抚鬓失笑道：“是我记错了，我入宫不过数日，对宫中的情形还不大熟悉。”她转而问道：“那你便是服侍晨妃的吧？”
秦颜恍然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见李绩正直直的看着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心底。她低头看了看身下锦绣成堆的裙摆，自己此刻华衣精妆，又怎么เ会象一个男子呢？
沈椴点头，他不愿意因为ฦ当日的事便有了今日的机遇，折腰于人。可秦颜说的一番话是告诉他老将军处事用人秉公严整，并不会因为某些人的关系而善用无能之人，想来秦老将军已经对他的为人有所了解才会收为门下。
“车里的人是秦家二小姐。”回来的士兵不禁摇头道：“老将军一生戎马，到头来却无子可送终，只有这女儿尚可承欢膝下，却是个病根子。”
秦老将军此刻已๐经回头，双手一撑马鞍，翻身坐定。他缰绳一振，人马先行，在前方แ为行军开路。又是一声大喝，棺木复起，往定国府而去。
“这幅画是我无意中从一位高官手中所得，他也是别人送与的，可惜此人已逝，这画只题了一个ฐ字，也不知是何人所作。”
秦颜闻言，又多看了两眼，面目虽然传神，但只重在写意，实在分辨不出。秦颜不禁摇头道：“就算认清楚面容也与真人不是十分的相象，若想找到画中ณ之人恐怕十分艰难。”
赵辰君眼中难掩失望，半晌才道：“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能结交，实在是一大幸事，也不知画中ณ人是否还尚在人世间。”
秦颜实在无法理解赵辰君的执着，于是随口安慰道：“纸质尚新，画的时间应当不长，若此人非同凡响，却十分薄命，不能不说是天妒英才。”
这不知是安慰还是打击的话，让赵辰君又是一阵黯然。
秦颜也不愿意再多费唇舌，她起身道：“画ฑ已经欣赏完了，秦颜预先祝世子一路顺风，若无他事，秦颜也该告辞了。”
赵辰君欲言又止，最终抱拳一送，望着秦颜离去的身影，眼中ณ微微浮现不忍。
秦颜不是没有注意到赵辰君的目光，只是不作他想，待秦颜绕过后花园时，终于明白赵辰君缠着给她看画ฑ的原因。
秦颜近来总在做一些藏头露尾的事情，就象她现在，正在一株月桂后，四周都充斥ม着桂花馥郁的馨香，那桂树十分粗壮，树上的花开的很是茂盛，间或有细花如雨纷落，在秦颜的脚๐下已经铺了一地淡黄。
秦颜本想转身再走，可又怕动作太大让人现，于是只好站在树下，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九曲回桥。
桥上有两人，一人是背对着秦颜的白衣女子，身姿纤细修长，长坠腰，即使是背影也足以引人遐思。
另一人秦颜认得又不认得。
那人本该是一身玄衣目光森冷的君主，可秦颜远远的看着李绩的笑颜，竟觉得春花落水也不及此人眉眼中柔情的万分之一。九曲回桥上，李绩的目光里只有他眼前的女子，此刻身旁的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遥遥相望，秦颜现这样的情景已๐经入画ฑ。
恰此时，那白衣女子动了动，先行一步想要过桥，李绩突然拉住那女子的手，几步走到她身边，跟白衣女子并肩而立，口中ณ还说了些什么เ，隔了有些远，秦颜只听到เ模糊的声音。然后李绩微微一笑，牵了白衣女子的手一起走，他们走的极慢，应该说是闲庭散步，自始至终那ว女子都没有回头。
待他们走远，秦颜才从桂树后走出来，低头时，从头顶飘下几朵金黄的小花。秦颜的身上也或多或少的落了些桂花，一时间馨香扑鼻。
无香花自开,但有人来采。
一朝花落去,低头香满怀。
秦颜念了几句，忽然觉得这情形十分风雅，本想笑笑，却现自己不大笑的出来，最终作罢，于是她转身离去，衫上的细花也随着脚๐步飘落。
一阵风起，树上落花如雪，清风将花朵坠地的声音渐渐送开。
秋夜里风大，御书房内，窗棂被夜风吹得‘嘎吱’作响，书案上的烛火冉冉地散着光晕。
李绩取过案边的奏折，摊开细细看了一遍，略๓一思索，将字用朱笔批在折子上，批好后放到左ุ手边，再取一本，如此反复。
眼见夜已深，案上还有许多未曾批阅的奏折，明日还要早朝，服侍在一旁的阿德上前低声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先歇息吧。”
李绩只回头看了阿德一眼，面无表情，吓得阿德不敢再说，急忙退至一旁等候。
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李绩准备继续再批，回头时，无意中现镂空雕花的殿门上映出了一道人影，他竟一直没有现。将笔放下，他几步跨到เ门前，使劲将门拉开，一阵冷风夹杂着夜晚湿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御书房内白色的纸张上下翻飞‘哗啦’作响，案上的烛火挣扎着扑腾了几下，终于熄灭。
借着暗蓝色的月光，李绩有些意外的看着门外的秦颜。
秦颜只身站立在夜风之中，深紫的衣衫在夜色中ณ缭绕如轻烟，她身后是高楼ä亭台的剪影，重楼深殿，寂静无边。
阿德已๐经重新点好了烛火，晕黄的火光衬得秦颜的面容十分模糊朦胧，微微一笑，秦颜先开口道：“我答应了要亲自泡茶给皇上喝，如今先奉上，免得日后忘了。”
看着夜色下秦颜的笑容，李绩竟觉得有些患得患失。
将目光放在秦颜她手中端着的茶上，李绩挥手示ิ意身后的阿德去接，转而对秦颜道：“夜深露重，怎不派宫人送来，你先回去歇息，朕还有奏折没有批完。”
秦颜点了点头，道：“我方才见御书房前没有羽林军守卫，还以为皇上不在。”
初ม闻此话，李绩心中ณ一惊，放眼望去，四周果然不见半个守卫，而自己居然到现在才觉。
李绩侧耳倾听，前殿似乎有人语响动，再看时，隐约有火把在夜风中ณ一明一暗，看来宫里已๐经觉有人潜入。大概是刺客看见来了人，不小心行迹暴露被羽林军现，所以没有来得及闯进御书房便逃跑了。
只是为何无人留แ下来通报，派人护驾，难道不怕调虎离山？
李绩按下疑虑，对阿德道：“你先送娘娘回宫，路上一定要保护好娘娘的安全。”
阿德忙接旨。
秦颜看了李绩一眼，柔声道：“国事虽重，但无本难立，也请皇上早些歇息。”
“朕知道了。”
待秦颜他们走远，李绩转身踏入殿内，不多时就有羽林军来报刺๐客夜袭，一人逃跑，一人寡不敌众，被抓后当场自尽。
当李绩问到为何门外无守卫时，竟被告之守在御书房前的羽林军已经现被人所杀，他们是看到有人影经过才追踪而去的，事后才知道刺客到เ过御书房。
李绩闻言，眉头紧ู琐，伸手去端案上秦颜泡的茶，一摸之下才觉茶早已在来时的路上吹凉了，茶一凉便失了原味，李绩迟疑了片刻，还是松了手。
一路上沉默无言，直到快到旌德宫，阿德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秦颜微侧了头看阿德，只听阿德微躬着身子道：“皇上最近很少去旌德宫，请娘娘都留心一下身边的人，有些事不可不防。”
闻言，秦颜微微一笑道：“你说的话竟同我宫中ณ的一名宫女说的一般相似。”
阿德的目光象是要急于点穿什么，但还是没有点破，他只道：“请娘娘多保重。”
秦颜笑的十分柔和，道：“不管怎样，你也是为我好，多谢了。”
阿德连忙将身子压得更低，惶恐道：“奴才不敢。”
看了看通往旌德宫道路两ä边的宫灯，皆已经被风吹灭，秦颜转身对阿德道：“就送到这里吧，你自己้路上小心。”
阿德犹豫了一下行礼告辞。
秦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踱着步子回宫，刚到宫门口便见到环儿正在等她。
她问道：“谁来了。”
环儿有些奇怪道：“一个小宫女，先前还到เ我们宫里找过太子。”
秦颜走在前面道：“叫她在内殿等我。”
见秦颜神色泰然的样子象是早ຉ就猜到เ那宫女会找她，环儿是个聪明人，连忙依命去领ๆ那宫女去内殿。
想来是怕被人认出，小蔻进来内殿时，全身被斗ç篷裹的密不透风，秦颜暗想这样才更引人注目吧。
小蔻取下帽斗ç正准备下跪行礼，秦颜有些不耐道：“又不是来朝拜，这个时候还要那么เ多礼节作什么。”
小蔻只好起身道：“奴婢今日来是有事情要禀报娘娘。”
“我知道。”秦颜将手撑着额头道：“你不必管我，尽管说就是，我不大喜欢说话做事优柔寡断ษ。”
点了点头，小蔻开口道：“前几日娘娘来琴宫，杨大人跟着也来了，奴婢无意中ณ听到杨大人说起娘娘，奴婢听的不是很清楚，后来还隐约听到เ什么诏书，对了，是说献王想取诏书，奴婢怕牵扯到娘娘，所以特来告之。”
经小蔻一说，秦颜不禁猜想今晚宫里的骚乱或许与献王有关，杨溢口中所说的诏书恐怕就是先皇当年交给太后保管的传位诏书，如今旧事重提，无非是想为造反正名。
秦颜神色一紧ู，对小蔻道：“今后你要多加小心，不要轻易暴露自己，我这里也不要常来了，若是有人怀疑到你头上，你就对杨妃说出上次晨妃陷害我一事，杨妃会保你的。”
听秦颜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小蔻心中ณ一热，但还是迟疑着说道：“娘娘，奴婢想了很久，有些怀疑ທ那晚娘娘溺水的事或许别有隐情，因为当时跟娘娘在一起的太监奴婢并不认识，他听了奴婢的话去叫人，本该对来人说是太子落水，可后来没有任何人提起太子落水一事，若是晨妃想故意陷害，也不至于拿太子身边的一名宫女来诬陷娘娘，后来的结果，更是于情于理都不合呀。”
秦颜心中ณ暗暗一笑，这小蔻虽然反应慢了些，但也不太笨，那太液池最后一级石阶因为浸了水，有一层青绿色的石苔。落水那ว晚，石阶上面根本就没有滑落的痕迹，她当然知道没有人落下去，所以后来在水中ณ捞到丝，秦颜是万万没有料é到的，以至于太过震惊引旧ງ疾。
秦颜面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她只柔声道：“宫中人心复杂，有很多事情难以想象，你若想平安出宫，便按我说的做。”
小蔻感激一笑，深深的看着秦颜道：“奴婢其实知道娘娘早ຉ就认出我了，可娘娘依旧没有拆穿，小蔻也知道娘娘是真心为ฦ小蔻好，谢谢娘娘，小蔻会记住的。”
被这样深切的目光看着，秦颜心中微有不适，轻声道：“是我谢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