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痛苦，无比的激动使他浑身颤栗不已๐。他似乎觉得，亲爱的晓霞正在那地方แ等着他。是啊！不是尤里·纳吉宾式的结局，而应该是欧·亨利式的结局！
汇报会结束后的几天里，地区领导和各部局来的人分别与中央有关部ຖ委、有关单位搞起了“横向联系”，很快就落实了二三十个ฐ项目。仅劳动人事部就给了三百五十万人民币，为黄原修建一个ฐ劳动服务公司。地区有些单位闻风而动，纷纷带着南瓜、羊杂碎和软小米油糕，来北京搞“横向联系”。连地区文联都跑来向全国文联和作协要了近一百万元，修建“创作之家”，让全国的作家艺术家来黄原休假和搞创作。黄原的“新招”名扬四方。省内其它地区对黄原“浮财”除眼红外，也不无讥讽，说田福军带了个“讨吃团”，到北京讨吃去了！田à福军和呼正文不管三七二十一，缠住个乔伯年，主ว要为ฦ黄原“跑”铁路。经过艰难的谈判，终于达成了协议，由á铁ກ道部、省上和黄原地区一块投资，先搞第一期工程，将铜城的铁ກ路修到黄原原南县的煤炭基地……当田福军和他的“赴京讨吃团”返回黄原后，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却写信把他们告到เ了中ณ共中央纪律监察委员会，说他们铺张浪费，以权谋私，搞不正之风，去北京开会每人做了一套高级西装……
坐在沙里的丽丽象被惊醒一般猛地抬起头——她显然没有想到丈夫会这么快就洗完了澡。
他一想起当年田à福堂逼他们搬家的情景，就压抑不住满腔愤怒。他骂道：“田à福堂龟子孙为了扬名，造下的孽太深了。你不要管！这是他屙下的，叫他自己去拾掇！”“唉，那人如今身体也垮了。再说，咱们总不能眼看着让村里的娃娃压死在窑洞里；出了事，可就不得了呀！”金俊山抱着现实主义态度说。
你会被淹没吗？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沦！
他费了好大劲，才在“劳动饭店”找到了金光明——原西的采购站在这里长期包着两个房间。
她立刻激动地走过来，立在他面前，看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但无论如何，只靠在石圪节上去卖一点粮食、土豆、旱烟叶，或靠一年出售一头老婆喂养的肥猪，就想把光景日月过好，那实在是妄想！这一点收入，通常连化肥都买不回来！
两家六口人热热闹闹地挤在金俊海的一间小坊里，互相激动地说个没完。
小王的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说：“让我给医院打个ฐ电å话！”
不一会，孩子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小家伙的头搁在枕头上，然后拉了条小被盖住，就又从炕上下来，转到เ炕火圪崂帮助红梅烧火。
“怎啦，他还想考大学！”
红梅又想，田润生是偶尔相遇，走了也就走了。润生现在是堂堂的汽车司机，她穷家薄业的，人家怎会把她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呢？再说，过去在学校里，她和润生也没什么交往。
金波沉默了一会，便开始给朋友讲述起了他自己的故事。少平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
猫蛋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给外爷外婆说。老两口半天才弄清楚，不成器的王满银带回来个外路女人、逼得兰花今早ຉ上出了家门，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这聪敏的外孙女已经懂ฦ些事，就一个人跑出来找他们。
这样，她把碗筷放回宿舍，就又返身向地委常委小院走去。
在工ื作组召集的全公社ุ干部ຖ大会上，他既不检查，也不辩解；一言不，只是一锅又一锅地抽他的旱烟。工ื作组对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回地委汇报去了。
“我正打问着找你，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曹书记说着，给少平抽出一根纸烟。
“你这样装死狗，今年下来叫老娘和三个你的娃ใ吃风屙屁呀？你看现在到เ什么时候了？人家把地都快种完了，咱的还干放在那ว里！等着叫谁给你种呀？”
他于是顺手在门圪崂里拿了一把铁ກ锨，然后悄悄开了门，蹑手蹑脚来到院子里。
徐治功手里举着一颗棋子正要用劲往石板上掼，这时将举棋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仰起脸问刘ถ根民：“掏了圪塄溜了畔，黄河泛滥怎么เ办？”
秦富功满脸愧色，赶忙说：“乔书记！我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今天无论如何再不要去挤电å车了。我们市上的几个ฐ同志心里都很沉重。今天对我们的教育太深刻๑了！你尽管还没批评我们一句，但实际情况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无情的批评。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快改变市内交通状况的……”这时候，一溜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人行道旁。遵照ั张生民的指示，省市领导的小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刚才那ว辆四路公共汽车。现在，生民已经让保卫人员用步话机把车调过来了。
第二天，少平给家里人打招呼说，他要请晓霞到เ他们家来吃饭。
“哥！”金俊武眼里含着泪水，一时竟然不知对他哥说什么เ。
一刹那间，狂怒的火焰骤然间在这个ฐ绝望的人心中熊熊地燃烧起来。他疯似地跳起来，两脚就把地上的那只大皮箱踩瘪了。他把那一件件花花绿绿的衣服从箱子里扯出来，两ä只手拼命地使着劲，把这些衣服都撕成了一些碎布条，扔得满地都是。
在他出门的时候，母亲拿起那个ฐ白画馍追出来，偷声缓气地说：“死小子！这是妈让秀莲给你拿的！”
孙少平用飞快的度把这个笔记本上的诗先翻着看了一遍，然后问晓霞：“你从哪儿搞来的？”
刘志祥掏出笔记本，把田主任的指示都详细记下来了……
孙少安自己也决没有想到，他一见秀莲的面，就看上了这姑娘。这正是他过去想象过的那种媳妇。她身体好，人样不错，看来也还懂事；因为从小没娘，磨练得门里门外的活都能干。尤其是她那丰ถ满的身体很可少安的心。秀莲对他也是一见倾心，马上和他相好得都不愿意他走了。贺耀宗和他的大女儿秀英、女婿常有林也满心喜欢他，这亲事竟然三锤两棒就定了音。少安对秀莲和贺耀宗一家人详细地说明了他家的贫困状况。但贺秀莲对他表示，别说他现在总算还有个ฐ家，就是他讨吃要饭，她也愿意跟他去。贺耀宗家里的人看秀莲本人这样坚决，也都不把这当个ฐ问题了——反正只要秀莲满意就行；既然她不嫌穷，他们还有什么说的呢？贺耀宗甚至说：“不怕！穷又扎不下根！将来我们帮扶你们过光景！”
他很快又想：不能ม！他对润叶姐和少安哥的事一点也不知情，怎么能冒冒失失去给她说这些事呢！
实际上，田福堂在看见润叶和少安正晌午坐在河滩里的一刹那间，心里就什么都清楚了。他又不是没年轻过嘛！那时虽然是旧社会，但这号事旧社会和新社ุ会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那时可不敢和润叶她妈大白天坐在河滩里罢了。
当然，他自己的衣服还是老模样。一身家织的老粗布，尽管金波妈给他裁剪成制服式样，但仍然不能掩饰它本质上的土气；加上暑假给家里砍柴，被活柴活草染得肮肮脏脏ู，开学前快把家里蒸馍的半碗碱面用光了，还是没有洗净。他看着这身叫他伤心的衣服，真想一把脱了扔掉。可自己很快又苦笑了：扔掉只得光身子跑！唉，最使他脸红的是，他这么大了，连个裤衩都做不起。晚上睡觉，人家都脱了长衣服穿着裤ไ衩，他把外衣一脱就赤条条一丝不挂了……但不论怎么说，他现在有一个甜蜜的安慰：就他这副穷酸样，班里也许是最俊的女子还和他相好哩！让侯玉英见鬼去吧！她就是想和他好，他也不愿意呢！这倒不是嫌她的腿——假如红梅的腿是跛的，他也会和她相好的！
田福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解开毛衣的钮扣，就慢慢地踱进了自己的窑洞。
在人圈外的民兵小分队，一个个都把枪松松垮垮倒背在肩上，枪里面谁也不敢装子弹，怕走火把好人伤了。在这种场所，这些人谁也不认真；庄前庄后的，不光他们本人，就是他们的老祖宗别人也知底，何必去惹人呢？其中几个不正相的光棍后生，不时酸眉醋眼瞄着金家那里的几个漂亮媳妇，使得这几个ฐ女人都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抠自己的手指头。
老太太现在仍然在为ฦ死去的少安哭啼，她一边哭，一边生气地用手势制ๆ止她们给她找便盆，并且对兰花母女先前不给她说明灾祸而现在又误解她的意思，在脸上表示出强烈的愤慨。她声音沙哑地哭喊着“我的安安呀……”，然后用一只手揪着少平的领口，让他尽量挨近她。
她大概ฐ也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孙少平吧？
她是后来才知道仲平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官”还很不小哩！是的，在一个省里，省委副书记是个显赫职务。不知为什么เ，兰香内心深处对此感到某种“遗憾ย”。本来，她希望吴仲平也是个一般人家的子弟。不是她自己有什么เ门当户对的观念，而是她怕别人有这种观念——她担心和难以忍受的正是这一点。
她是农民孙玉厚的女儿，是因为她的天资和刻苦精神，才使她来到这个令人瞩目的大学；否则，她就是乡下一个ฐ普通的劳动妇女，怎么可能结识吴仲平这样的男ç青年……这个省委领导的家庭，能接受这样一个农民的女儿吗？
正因为有这种疑虑，尽管吴仲平一再热心地要带她去他们家，她一直犹豫着没有答应。她无法对仲平说出她不去的理由á。当然，她知道，不管他父母对她和她那ว卑微的家庭出身怎么看，仲平都不可能割舍与她的感情。但即是这样，她也同样难以忍受——因为ฦ尽管她出身低贱，可自小一直是在一个很重感情的家中长大的……兰香归根结底是农民的女儿，又在一种艰苦的乡村环境中ณ成长起来，不论她的思想怎样在地球以外的遥远太空飞翔，感情却仍然紧密地和北方แ那个荒凉的小山村联结在一起。她象她二哥一样，经常会带着无比温暖的感情想起亲爱的双水村。哦，东拉河水也流进了她的血管，一直渗透进她的精神气质中！
在外表上，我们是再也看不见原来的那ว个孙兰香了。但实际上兰香仍然是兰香。比如，她还曾想利ำ用课余时间和星期天，到外面去干点什么เ活，以减轻二哥的负担——入学三年来，二哥每月都要给她几十块生活费。她并且把这想法写信告诉了二哥。她原来估计二哥会支持她，因为她忘不了上中学时，二哥那ว封关于人要自强的信；正是在二哥的教导下，她当时才去县医院的工地上提包赚钱的。
不料，二哥回信坚决反对她这样做，还问她是否钱不够用？如果不够，他每月再增加一些。慌得她赶忙打消了这主ว意，并写信让二哥千万不要再多寄钱给她……去年夏季到เ现在，兰香一直操心着少平的情况。她知道，晓霞姐的死，对二哥的打击太大了。她真担心二哥会被这个创น伤折磨得一蹶不振。她先是在仲平那ว里知道晓霞姐不幸遇难的消息——据仲平说，另一个喜欢晓霞的男人高朗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她相信晓霞姐只爱她二哥。她虽然只和晓霞见过一面，就知道她是一个非凡的女性——这样的女性也许只能爱她二哥那样的男人。
眼下，在很大程度上，兰香不愿去吴仲平家，也和这件事有关系。她感到，她和仲平的恋爱就够幸福了；而在二哥这么เ不幸的时候，怎么能ม一门心思用到自己感情的得失中ณ去呢？
孙兰香在教学区和吴仲平分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宿舍。此刻๑，同宿舍的伙伴们正在换衣服，互相打打闹闹，准备去吃晚饭，屋子里充满欢愉的气氛。
兰香现她枕头边有两ä封信——不知是哪位同学捎回来的。
她赶忙拿起来，看见一封是二哥的，一封是医学院金秀来的。
她先打开二哥的信。
兰香看完二哥的信，十分高兴。二哥在信上一改前不久那种忧郁๗的情绪，重新流露出一种对生活的乐่观态度；并告诉她。他已经当了个“班长”，忙得焦头烂额……忙了就好！兰香知道，只要忙，二哥的精神就能大振！
不过，看了二哥的信，兰香还稍有点不满足。她上封信含蓄地对二哥说了她和吴仲平关系的展情况，希望他能对这件事给她一些指导性的帮助。结果他只在信末尾写道：“我不说那些希望你冷静之ใ类的一般化的说教；我只说：愿年轻人万事如意！”
这个二哥啊……
总之，二哥的信使兰香的情绪也随之激动起来。只要亲爱的二哥能从那可怕的打击中重新า振作起精神，这就使她最操心的一件事可以放心了。
之后，她拆开了金秀的信。因为ฦ她们都到了三年级，功课压力越来越大，顾不上多到对方的学校去会面，就只好用写信的方式来谈心说事。
金秀在信中ณ说的还是她和顾养民之间的关系。她说，她对这件事一直犹豫不决。她认为ฦ顾ุ养民这个ฐ人优点和长处很多，但许多方แ面又不合她的脾性；在她看来，顾养民太学究气，是个好医生，但男ç人气质不够。因此，她现在不准备答应这件事，过一半年再说。秀还在信中让她定个ฐ时间，说她准备过来再和她好好“讨论”一下……兰香一边看信，一边忍不住咧开嘴笑。按年龄，她们都二十二岁，秀还比她大一个月；但秀常开玩笑叫她“姐姐”；她有个什么事，总要找她来“讨论”。唉，有关她和顾养民之ใ间的关系，她们不知已经在一块“讨论”过多少次！
兰香太了解她的好朋友了。从气质方面看，金秀很象死去的晓霞姐，她热情，在生活中象一团火，而顾ุ养民文质彬彬，除医学以外，对其它事没什么เ兴趣。这当然很不合金秀的“脾性”。有时候，金秀想到เ野外去走一走，顾养民也没有什么热情，而只乐意在图书馆里“谈恋爱”。养民已๐经从医学院毕业，留แ在了本院第一附属医院。当然是个很出色的大夫，据说正准备考研究生。
说实话，她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为这个“妹妹”作主ว。归根结底，最后还得取决于金秀本人的判断。她忍不住想笑的是，秀也不知道怎么接受了眼下的新า时尚。寻找起什么เ“真正的男子汉”来了……看完两封令人愉快的信，一直到吃过晚饭以后，兰香的情绪仍然很激动，她没有回宿舍，也没去图书馆的阅览室，一个ฐ人在校园里的林荫路上遛达了好长时间。
初夏的夜晚不凉不热，轻风摇曳着树枝花叶，灯火在密林后面影影绰绰，闪烁着幻般模糊的光芒。宿舍楼里，传出了手风琴充满活力的旋๙律。
兰香漫步在这迷人的夏夜，心中ณ涌动着青春的热潮。她突然渴望立刻๑找到เ仲平，对他说，我去你们家！
这么晚了，她当然不能到เ男ç生宿舍去找他。明天吧……第二天早ຉ晨上偏微分方程课时，她象往常那样坐在吴仲平早就为她占好的座位上。开课前，她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我去”两ä个字。悄悄推到他面前。
仲平看了看纸条，立刻有点坐立不安。他悄悄对她说：“我下课后就给家里打电话！”
中ณ午吃饭时，他们为ฦ一件小事争执了半天。吴仲平已打电å话让父亲派他的小车接一下他们，但兰香坚决反对这样做。她开玩笑说：“要是这样，那就和许多电影里的情节差ๆ不多了。一个ฐ老官僚的儿子，动用父亲单位的小车来接送女朋友……”
他也开玩笑说：“电å影里还可能有另一种情节，这样的时候，那位有革命觉悟的女朋友就带头抵制ๆ不正之风，坚决不坐老官僚的小汽车！”
两个ฐ人说笑了半天。最后，像通常那ว样，男人屈服了女人。仲平又给家里打电å话让小车不要来了。因为刚ธ才提起了电影，两ä个人就决定下午先到街上看一场电影——他们很久没一块看电影了；然后直接走回吴仲平家。
第39๗章
在省委大院里，常务副书记吴斌的住宿处比省委书记乔伯年的都要好一些。
同样是一座二层小楼，但外观和内饰都很漂亮雅致；把古典性和现代风格完美地揉合在了一起。庭院相当开阔，到เ处是北方名贵的树种，一年四季常有鲜ຒ花开放——春夏秋三季不必说，即便是冬天，也有好几丛腊梅开得一片金黄。院里还有几个相连的廊亭，纯粹是中国式的古色古香。
吴斌在本省担当这个职务已๐有相当的年头。因此多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未动。他隔壁住着石钟一家，条件比他要差ๆ一些。和石钟紧挨的是乔伯年的住处。虽然伯年是一把手，但住宿条件还不如石钟็。乔伯年院子里没有花草之类的观赏植物这是他自己拒绝搞，而种了一些庄稼！哈！人各有所好嘛！本来，伯年可以去住省委书记腾出的地方แ——那当然是这个大院里最好的住处，但他硬是没有去，让省顾ุ委主任住了。
下午，如果没有什么เ会议，吴斌一般也不去办公室，就在自己้家里。现在领导人的许多工作要在家里进行。好多情况下，谈话就是工作，而有些谈话又只能在家里最为合适，气氛亲切，还走漏不了风声。
这一天上午，吴斌接到北工大儿子打来的电å话，说晚上要带女朋友到家里吃饭。这是一件大事！他和老伴早ຉ听儿子说有了女朋友，他们也让他把她带回来，但一直还没见也许是未来的儿媳妇的面哩。
吴斌夫妻后来才知道，仲平的这个女朋友是从黄原农村来的。为ฦ此，老伴很有点不乐意，觉得不能理解儿子为什么要找个农村姑娘。
他一开始也不乐意。按他们老两ä口的意思，仲平将来应该和高维山的女儿高敏结婚。维山是市上的副市长，他们两ä家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而维山的父亲高步杰又是中纪委常委，熟识许多中央领ๆ导，这门亲事很理想。维山的女儿高敏是省美院油画系学生，漂亮、聪敏、又懂事；她早就看上了仲平，但仲平却连一点兴趣也没，结果找了个ฐ农村姑娘！
后来，他也想通了。这是儿子自己的事，父母亲怎能强差人意呢？
只是老伴一直对这事不高兴。
不管高兴不高兴，既然这个ฐ女孩子要上门来，家里就得准备一下！
吴斌赶忙给省档案局工作的老伴打了电å话——她在那里当个副局长，事也不太多。
老伴在中ณ午下班前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她安排保姆去准备晚上的饭菜后，就又和他嘟嘟็开了：“农村人！哼，我们家将有个农村来的儿媳妇！”
“农村人怎？我也是农村出身！”吴斌反驳道。“卫生习惯，智力……”
“你连面也没见，就知道人家不讲卫生？至于智力，她考入那个大学就说明她肯定过了管理档案的水平！”吴斌不由讥讽地对老伴说。
副局长不敢顶撞副书记，只好一边嘟嘟着，一边提前准备这顿她不乐意的晚餐去了。
午休起来，老伴继续在做接待客人的准备——她完全按他们家的最高规格来安排这次隆重的晚宴；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他们的宝贝儿子满意。
这时候，吴斌就坐在客厅里等待事先约好的两次谈话——一次是别人通过常务副秘书长张生民约的；一次是省纪监委书记苗凯直接和他约的。
客厅很大，象个小会议室；地上铺着本省黄原出产的地毯，围了一圈大沙。墙上除过几幅古画外，还有现代书法家舒同写的一唐诗；看来是书法家的真迹——在这个城市里，到处可以见到此公书写的胖乎乎的毛笔字。客人未到之前，吴斌先将一摞文件和材料拿到茶几上，戴起老花镜，手里握着红蓝铅笔，随时准备在文件和材料é上用杠杠或三角形标出要点；看完一份后在自己้的名字上画ฑ一个圆圈或打一个ฐ勾。当然，有时候他还得另换支钢๐笔，在材料或文件上写几句话——这几句话通常叫做“指示”，立刻就成了某件事权威แ性的处理意见。
第一批客人被保姆带进了会客室。
客人是省作家协会副主ว席黑白。黑白是名人，吴斌和他很熟悉，两ä个人见面先耍笑了几句。
黑老把一支主ว要用以显示风度的手杖立在墙角，然后给吴书记介绍了随他而来的另外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我们都已๐经熟悉了，一位是黄原文联副主席贾冰，一位是省作协《山丹丹ล》编辑部的现代派诗人古风铃。黑老除介绍了这两ä个人的职务外，还说明了他们都是全省知名的中青年诗人。
吴斌和两位诗人握了握手，就让客人们在沙里入座。“咱们就直截了当说吧！什么事又让老将亲自出马？是不是作协又没钱花了？”吴斌笑着问黑老。作家协会年年经费紧缺，一旦没钱花，作协几个老汉就纷纷出动找省上的领导。这些老汉不但资历很深，又是些名人，因此要起钱来理直气壮，省委领导一般只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本来，作协的经费由á政府拨款，但单位又属省委这面管；他们通常不找省长，专找书记。
黑老仰头哈哈一笑，说：“吴书记有眼力！不过，这次倒不是为作协要钱，我们这一两ä月还能凑合……”“那为ฦ谁家要呢？”吴斌问。
“事情说起来还麻烦！有这么个情况，咱们黄原地区近几年出了好些个诗人。他们创作了许多很有质量的诗歌，被外面称为‘黄土地派’，为咱们省争了光！”
“这好嘛。”吴书记说。
“比如象这位贾冰同志，写诗已๐经好些年了，作品在省内外都有影响。最近一诗还被尼泊尔翻译过去了！”
贾冰谦虚而拘谨地向省委书记点了点头，紧张得不断在腿膝盖上揩手心里冒出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