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侠骨丹心(梁羽生) > 第三十一回 几番惆怅歌金缕 无限伤心付玉萧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碰见了封子,王吉想要躲回舱中,只听得封子已经叫道:“老王,还认得我吗?我是封子呀!”

金逐流道:“陈大哥,请你和霞姑去照应丐帮的朋友,让我斗一斗这位史大帮主。”陈光照ั与史白都苦斗ç了二三十招,早ຉ已是累得筋疲力竭,自知帮不了金逐流的忙,只好听他的话退下。

焦磊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出身,性极凶狠,以为有便宜可拾,猛的一刀就向厉南尾斫去,青符道人远远看见,大吃一惊,连忙叫道:“四弟,小心!不可轻敌!”可是已๐经迟了。刀剑相交,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焦磊的厚背斫山刀断为ฦ两ä段,这还不止,连他的一条手臂也๣给玄铁宝剑齐肩切了下来,痛得他登时晕了过去。

史红英冷笑道:“我明白你的居心了,你知道了厉南星是天魔教教主的儿子。你是想利用我来骗取他的百毒真经!”

那小子见金逐流的气力如此之大,更是吃惊,慌不迭地说道:“我还要做人呢,我怎敢骗你,也幸亏你是碰上了我,别ี人还未必知道少爷所在呢。你跟我来吧。”

这老婆婆也委实了得,金逐流只是慢了一慢,她已๐一个筋斗ç翻转来,喝道:“好小子胆敢戏耍老娘!”十指齐伸,出爆豆似的声响,指甲â突然暴长几寸,就像十把小刀,向金逐流插下。原来她练的是“鸟爪功”,指甲可以当作兵器使用,平时可以卷起来的。

江海天笑道:“难得大师๲有此闲情,给我们说大乘佛法。”

这老者在初ม第一掌的时候,见李南星已有禁受不起的迹象,以为ฦ用不了几招,就可以使得他束手受擒的,如今见李南星居然抵挡得住,不禁大感意外。心里想道:“奇怪,他的内功怎的好像比他的父母还强?幸亏我是限他百招,百招之ใ内总可以有取胜的机会。”

李南星道:“还早着呢。史姑娘๤如今被囚在六合帮的总舵,不把她救出来,什么事都谈不到。贤弟,你刚ธ才已๐经听到史白都约会我的事了。你和我一同赴会如何?”

帅孟雄道:“我确点事情,想要和你商议。史大哥,你可否为我在京中多留几日?”

戴均笑道:“金老弟,说来也๣真是你的运气。这位唐大哥在家纳福,十几年足迹不出户,这次却凑巧到เ了北京来了。他是上个月来的。下塌西山卧佛寺。卧佛寺的主持四空上人是小儿戴谟的师父,也是唐大哥的方แ外之交。我本来要他住在这儿,他嫌这里不及卧佛寺的清净。今天要不是冲着你这块玄铁,他还不肯来呢。”

史白都刚才用“隔山打牛”未能ม伤着尉迟炯,已知双方功力相当。史白都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如今已๐是插翼难飞,还想逞凶么?”双掌一交,尉迟炯身形一晃,史白都倒退三步。

金逐流道:“我有一块玄铁ກ,想请真有本事的铸剑๳师铸一把宝剑。不知北京城里哪位铸剑师๲最出名。”戴均的儿子戴谟第一次听得“玄铁ກ”之名,问道:“什么叫做玄铁?”

这人以为金逐流也一定是和封子有关系的晚辈,所以急急忙忙的便套交情。哪知金逐流双服一翻,喝道:“休要罗唆,快说!你们追她,到底是为了何事?”

金逐流道:“我和令妹虽是新交,却不能不为她打抱不平。想那姓帅๩的不过是个ฐ武林败类,你怎么可以逼你妹子嫁他?以你的武功,本来可以成为ฦ一个大有作为的人物,却又何须去谄媚权贵,屈膝朝廷?”

何建雄是个ฐ豪迈的江湖汉子,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客气,把那ว颗๣小还丹服下,说道:“大恩不言报,金相公日后若有用得着小人之处,何某定效犬马之劳。好,咱们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忽听得“咚咚”的梨花鼓响,宫秉藩未见,倒有两个说书的父女来了。就在亭子旁边摆下书๰坛,敲起锣鼓,招徕观众。金逐流反正闲着没事,于是随众去听说书。

史红英道:“我不是想叫你栽筋斗的,我是诚心偷了来送给你的。嗯,怎么样,你不应该道谢我吗?”

金逐流这一脚气力不小,这看守的穴道虽然解了,却是麻辣辣的好不难受。金逐流一把将他提了过来,在他耳边沉声喝道:“不许叫嚷,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否则我就要加上利ำ息了!”

史红英道:“好,你这么说,那我是非告诉你不可的了。这块玄铁是我哥哥要送上京去,给萨总管作寿礼的,这你已๐经知道了。我不愿意我的哥哥巴๒结萨总管,但他不听,只好暗中截留他的礼物,你明白了吧?”

金逐流出了快活林,那ว条黑影已经不见。幸好前面只有一条路,金逐流便追下去,追了一会,果然见着一个人在前๩头奔跑,手上提的一个匣子也果然就是圆海所携的那个红漆匣子。

那ว打手脚趾爆裂,血肉模糊,同伴扶他道下,不断呻yin,却是不敢作。

那书生看了金逐流一眼,说道。”你帮我另一个忙行不行?”金逐流道:“帮什么忙?”那书生道:“把这个钟毁掉。我一人恐怕做不到。”金逐流道:“为什么要把它毁掉?”那书生道:“免得给坏人现。”金逐流心里冷笑:“你是好环我也不知呢。恐怕这只是你找的藉口,以便独占天魔教的毒功吧?”

两ä人走入树林,循声觅迹,走了一会,只听得高呼酣斗之ใ声如雷震耳,金逐流笑道:“原来是仲帮主在这里和人打架。这人的功夫又比刚才的那ว人高得多了,把仲帮主当中那根竹棒剖开的想必也๣就是他了。”

江海天非常感激师๲父对他的关心,但却也有点不解,心里想道:“师父叫师๲弟来见我,何必用什么信物?有他的亲笔书๰信足已够了。难道我还看不出他的本门武功吗?”但当他看了师๲父的这封信后,这才明白这枚玉环并非仅仅是给金逐流拿来当作会见同门的信物的。

仲长统突然向金逐流的肩膊拍下,江海ร天不禁大吃一惊。试想仲长统的混元一气功何等厉害,就是一流高手只怕也๣挡不住他这一招,江海天连忙也向金逐流左ุ肩一拍,笑道:“我最喜欢爽快的少年豪杰。老弟,你可对了我的脾气了。”

封妙嫦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只就所见所闻的来说,秦元浩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但文道庄要想找江大侠报仇,我敢断ษ定,任他打的什么主意,都是决不能如愿!”

秦元浩道:“好吧,我姑且当你说的是实话。那么,封家给我喝的是毒酒,文公子剥ຓ掉我的衣裳,他们这两家岂不都变成强盗了?这个说法未免太荒唐了吧?他们若想谋财害命,何须ี使用毒酒?”

文道庄笑道:“你读的是圣贤之书,你听到เ的则是庸夫俗子之说。你想想,那ว些一脚牛粪、身披兽皮的农家猎产,怎比得上古时的圣贤?你听来的那些话用圣贤书中ณ的道理来讲,就都是‘异端邪说’。异端邪说是不能听信的啊!”

少女道:“好,这招明天再练,你再把那招‘大漠孤烟直’比划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劲道总是使得不足。”

封子已๐知公孙燕是公孙宏的女儿,心里想道:“就是文道庄和史白都到เ来,只怕也๣是惹这老儿不起。看来文胜中这小子吃亏是吃定的了。唉,这玄铁宝剑๳不要也罢,兰十六计,我还是以走为ฦ上计,主ว意打定,立即跳上文胜中骑来的那匹坐骑,叫道:“文世兄,你好好打吧,请恕老夫少陪了。”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他顾着逃命,连女儿也๣抛弃了。封妙嫦又是气愤,又是难堪,茫然地望着父亲离她而去。厉南星低声说道:“封姑娘,不要难过,由他去吧。”

封子一走,文胜中ณ惊怒之下,心神๰更乱。

此消เ彼长,文胜中挥动沉重的玄铁宝剑,越来越是力不从心。公孙燕这条轻飘飘的绸带却是柔如柳絮,翩若惊鸿,轻灵飘饭,招数越来越是神妙!

公孙燕冷笑道:“你本事低微,不配使这柄玄铁ກ宝剑。宝剑๳拿来,赶快给我滚罢!”话声未了,红绸一卷,就像一片红霞裹住一道白光似的,绸带卷着剑柄,登时就把文胜中的玄铁宝剑๳夺了过来。

文胜中拔足飞逃,一面跑一面叫道:“这是六合帮史帮主ว的东西,你这丫头有胆拿去,可有胆报个万儿么?”他吃了败仗。一面逃,可还是心中不忿,想依仗史白都的声威,找回几分面子。

公孙宏哈哈一笑,说道:“老夫公孙宏,你回去告诉史白都,这炳宝剑我是要定的了,他不服气,叫他前来会我。若是他单身不敢前来,和你的父亲文道庄一同来我也一样招待!”

文胜中这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土老儿”,竟然是名震江湖的红缨会总舵主,这一吓吓得他只恨爹娘๤少生了两ä条腿,哪里还敢还嘴๨?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飞跑,孙宏宏哈大笑,也๣不去拦阻他。

厉南星与封妙嫦上前向公孙宏父女道谢,公孙宏十分欢喜,说道:“燕儿,这位厉公子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和金逐流一起大闹萨府寿堂的厉少侠。”

厉南星道:“多谢姑娘相助之ใ德。”公孙燕笑道:“幸不辱命,原物奉还。”厉南星道:“天下神物利器,应属有德者居之,这柄宝剑是姑娘๤夺来的,请令尊赏收吧。”公孙燕笑道:“爹爹从来不用兵器,他说要这宝剑,不过是用他的名字,吓唬史白都而已。你当他真的想要你的宝剑๳吗?”公孙燕这么一说,厉南星若再推辞,那就是看不起公孙宏了。厉南星只好收下。

公孙宏道:“厉兄,你怎的在这里和文胜中打起架来?”历南星道:“说来话长。”当下将在扬州历险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公孙宏。

公孙宏道:“我道丐帮哪里来的两个ฐ少年高手?原来在扬州大闹了六合帮的就是你和金逐流。”

厉南星道:“公孙前辈听到เ了什么消息?”

公孙宏道:“我正是前两天从扬州来的,听说史白都避不见客,我也懒โ得去找他。扬州的朋友告诉我,如果我早来两天,就刚ธ好可以碰上那场热闹。我那位朋友不是帮会中ณ人,他只道是丐帮与六合帮火拼,史白都很吃了点亏,但却不知其详。”

厉南星连忙问道:“金逐流不知是否还在扬州?老前辈到过丐帮的分舵没有?”

公剑宏道:“丐帮分舵已经迁移,我扑了个空,一个人也找不着。”既然找不着丐帮,当然是没有金逐流的消息的了。

公孙宏与厉南星在一边说话,公孙燕和封妙嫦也在一边攀谈起来。公孙燕性情爽朗,心地仁慈,拉着封妙嫦的手说道:“封姐姐,你和爹爹吵架,我都听见了。”封妙嫦满面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公孙燕道:“封姐姐,你不必难过,你是莲出污泥而不染,我对你佩服还来不及呢,决不会看轻你的。封姐姐,你准备上哪儿?”封妙嫦道:“我是无家可归之ใ人,只能ม随遇而安了。”公孙燕道:“若是你不赚弃,请你和我作伴如何?”封妙嫦喜出望外,悦道:“得姐姐提携,我是求之ใ不得。是只怕给你添了累็赘。”公孙燕道:“哪儿的话,我行走江湖,不过一年,阅历甚浅,今后咱们结伴同行,还得请封姐姐指教我呢。”封妙嫦甚感诧异,心里想道:“她的父亲是名震江湖的红缨会帮主,怎的却说这样的说话?但她说得十分诚恳,却又不似虚伪的客套。”

公孙宏忽地笑道:“燕儿,你还是念念不忘赴竺清华之约么?”

公孙燕装ณ着赌气的样子嘟小嘴๨儿说道:“爹,谁叫你不肯陪我,我只好自己้找个伴儿去了。”

公孙宏微微一笑,回过头来,对厉南星道:“老弟,你又准备上哪儿?”

厉南星道:“我想到西昌去走一趟。”原来厉南星估计史白都迟早会送妹妹到西昌去,逼妹妹与西昌将军帅孟雄成婚,他知道他想得到的金逐流也๣一定想得到,是以他到เ西昌,也就很有可能和金逐流会面。

公孙宏笑道:“好,那么你们三人正好作伴同行。”

厉南星怔了一怔,说道:“哦,令媛也是要往西昌么。”公孙定道:“她是要到เ西昌北面的大凉山去的。大凉山是竺尚父这支义军的基地。竺尚父这位武学大师的名字想必你曾听过吧?”

厉南星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得金逐流说过。听说这位竺老前辈和他的大师兄江海天是好朋友,身具绝世武功,不在江大侠之下。”

公孙宏道:“竺尚父有个ฐ女儿,名唤竺清华,前年我和小女在竺家作客,她们二人性情相投,亲如姐妹,去年竺尚父给官军用诡计夺了西昌,退入大凉山中ณ,音讯隔绝,小女对竺清华思念得紧。最近才接得消เ息,说是竺清华将在明年出阁,与江海天的徒弟李光夏成婚。”

厉南星喜道:“不错,逐流和我说过,他有一个ฐ师侄名叫李光夏,是抗清英雄李义成的遗孤。他的师侄既然将在明春与竺尚父的女儿成婚,他一定也是会去喝喜酒的了。”心想有这桩喜事,此行前往西昌,和金逐流见面的机会当然是更大了。

公孙宏道:“可惜我丢â不下红缨会的事务,最近局势动荡,非得我赶回去主持不可,他们的喜酒我是不能喝了。但小女如是非去不可,我正愁没人和她作伴,现在好了,有你们两人与她一路,我可以放心了。厉老弟,她最个不懂事的野丫头,可要劳烦你多照顾她了。”

当下父女分道扬镳,公孙宏回转他的红缨舵,公孙燕则与厉南星、封妙嫦一起,前往西昌。

厉南星身上的创น伤倒是好了,但因心上的创伤未愈,情怀落寞,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封妙嫦新遭家庭变故,心情也๣是抑郁不欢。好在公孙燕却是个天真烂漫,性情爽朗的姑娘,喜次说笑,减少了不少寂寞。

一行三人,兼程赶路,不到一个ฐ月的工夫,已经过了江苏、安徽、河南三个省份,踏进了陕西界ศ内。此时已是凉秋九月的天气了。

到了陕西,行的多是山路,厉南星早已置备了两张露宿的帐幕,为ฦ了赶路,有时错过宿头,就在林中露宿。好在是二女一男,可以减少许多避忌。

这一日他们经过“七盘岭”,翻过一个ฐ险陡的山坡,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公孙燕把眼一看,前๩面有块草地,野花杂开,清溪如带,西北高原特有的一种“大青树”葱宠耸立,浓荫蔽地。余霞散骑,远处层层的雪峰,雄峙在多云的蓝天里,泛着淡淡的紫色。有些地方已经分不出是山还是云。公孙燕喜道:“真是个好地方,虽然未黑,我也不想走了。就在这里过一晚吧。”

搭好帐篷,公孙燕道:“封姐姐,你弄饭,我去找点野味。”封妙嫦道:“厉大哥,你陪公孙姐姐去吧。”公孙燕道:“不必,打猎是我拿手好戏,用不着多一个人。但他也๣不能白吃,他应该帮你生火、打水、淘米,吃,有这许多事情,也够他做的了。”厉南星无可无຀不可,公孙燕既然不要他作伴,他就不去了。

公孙燕有心让他们有较多的时间相处,她虽然很快的就打了两只野兔,却故意挨到天黑的时分才回来。走到เ林边,只听得一片抑扬顿ู挫的萧声,有说不尽的苍凉意味。

原来厉南星性喜音乐,他的古琴已๐经送给了金逐流,前些天,他在山上找到好的竹子,自己做了一支萧。饭茶都已弄好,未见公孙燕回来,等得元聊,遂吹起萧来。

厉南星自从知道史红英与金逐流的关系之后,虽然是早无຀杂念,决意挥慧剑๳而斩ล情丝,但情丝可斩,心上的创伤却是不能ม在短期间医得好的。他这落寞的情怀,迷茫的心事,不知不觉就从萧声中ณ透露出来。吹得当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使得一向乐观,不解愁为何物的公孙燕,听了他的萧声,竞也不自禁的为ฦ之心酸。

公孙燕心里想道:“厉大哥一定是有什么เ心事,否则他不会一路沉默寡言。唉,这萧声真是吹得凄凉,令人难受。厉大哥何苦如此呢?”她躲在林边,听了一会,再把眼光朝封妙嫦望去,只见封妙嫦背朝着厉南星,黯然自坐,正抽出一条手帕຅抹她的眼泪。

公孙燕恍然如有所悟,心里想道:“是了,一定是他们在闹什么เ别扭,他以为ฦ封姐姐不喜欢他,所以才如此伤心。但封姐姐又为ฦ什么เ要哭呢?她是不喜欢厉大哥呢?还是因为ฦ厉大哥不懂体贴,以致生他的气呢?”

公孙燕强作“解人”,她哪里知道封妙嫦是因为受了萧声的感触,想起了秦元浩来,因而伤心落泪的。要知她和秦元浩虽然是心心相印,但却还没有机会给他们吐露。秦元浩是正派名门的弟子,纵然有金逐流做媒,这婚事也未必能成。封妙嫦因为父亲行为可恶的缘故,难免有自卑的心理。此时她患得患失,只觉前๩途甚是渺茫,于是不禁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公孙燕咳嗽一声,走入林中,笑道:“厉大哥,你这萧吹得不动听,你看都把封姐姐弄哭了。你吹一支好听的调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