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还不如自家做。”
刘三道:“哪里是我捉的,我正在捆柏树枝,忽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啪的一声。我还以为是哪个顽皮小子摔跤了,便跑过去看。嗬!原来是一只兔子撞晕在村里那棵大榕树干上。我还想着它该死了,没想到等我捞起柏树枝时它又活了,幸亏我手脚๐快,急忙又把它逮住了,不然到嘴的肉就飞了。”
王屠夫是十里八乡杀猪的能ม手,仁和镇的猪不说都是他杀的,至少也有一大半是他杀的。
春花娘毫不示弱,大声道:“二嫂,你闯进人家里,弄坏人东西,是什么道理?”
出了一脑门汗,春花堵塞的喉咙都松快了,拉着娘大声问:“娘,月儿呢,怎么没看见,她成天吹嘘自己是跳绳高手,今天我倒想和她比比!”
刘三想了想,用刀片细细地把板凳上的碎片墨迹刮了,慢慢用刨า刀将表面片修整光滑。
春月捂住耳朵,叫道:“爹,四只耳朵,成妖怪了。刘ถ小牛是妖怪,哈哈。”
愣了一会儿,刘三才说起今天令人无语的经历。
春花娘又好气又好笑,嘱咐她们下次不许这样干了。
罗氏面上讪讪的,有些尴尬,但又不能像刘小姑一样一走了之。
刘ถ老头见刘三懦弱的样子,狠铁不成钢地暗骂一声“耙耳朵”,却不知他自己้才是耳朵族的典范。
二舅娘是个ฐ知情人,道:“嫂子,话可不能乱说!人家那ว是稻娘子养的蚕呢,是上天派下来的人物,咋会遭天罚。被当官的晓得了你乱说,抓到เ衙门里挨板子!”
才走一半路,春月哼唧着不想走了。
刘三把两姐妹抱起来,大脚踩在石上,健步如飞。春月就在爹的怀里惹春花,拧眉毛捏鼻子,偷偷拍她。春花还手,春月扮鬼脸,姐妹俩闹得不亦乐่乎。
小溪地势略๓微比涪江高一尺,溪水从高处流下,把交汇处的石子冲得亮堂堂的。撮箕用石头固定在溪水小瀑布下,溪水就从撮箕的缝隙中穿过。撮箕挺大,装得下两个ฐ小孩,里面搁了些蒿草、茅草,防止进来的鱼儿逃脱。
春花春月挣脱父亲,向前跑去看。两个小姑娘探着小脑袋,盯着撮箕看。
“爹,里面没有鱼!”
刘ถ三也不答话,小心翼翼地潜进水中ณ,慢慢抬起撮箕,哗啦啦,十几条大小鱼没命似的跳跃起来,溅了三父女一脸水!
春花笑道:“爹,还真有鱼!好有趣儿的方แ法。”
春月拍着手跟紧父亲,看着他将鱼一条一条装进鱼篓,又叫道:“爹,爹,里面还有虾!”
刘ถ三笑呵呵地收起鱼虾,心想今天终于对娘子有个交待了。
父女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เ家。
春花娘坐在门槛上,面无表情地做鞋子。
刘三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讨好地道:“娘子,你看,我捉的鱼,好多呢,鲤鱼草鱼都有。中午做来吃呀。”
春花娘不理。
刘三朝春花使了个ฐ眼色,春花便上前靠近娘,笑道:“娘,我们捉了好多鱼,放上萝卜,加上佐料é,红烧、清蒸,在娘的手艺下呀,那ว煮出来的鱼肯定香喷喷,滑丝丝,特别好吃。”
春月含着食指,口水都流出来了。
刘三将鱼篓递给春花娘看。春花娘一把接过。父女仨以为事情算是解决了,心里一喜,却想不到春花娘看都没看鱼篓一眼,抓起篓子,冲厨房疾走。
父女几个敏感地觉得春花娘神色不对,忙跟着去。
春花娘拿了鱼篓从灶前经过,并不停下,绕进灶后小门,站在猪栏外,扬手就将鱼哗啦啦地倒进食槽!
三父女愕然!
现在正是饭点,两头猪听到人的脚步声,一翻爬起,抬头望向门口。这典型欺软怕硬的主,还没瞧清是哪个主人来,考虑该出哼哼声还是凄厉声讨食——春花娘来就哼哼,那三父女来就凄厉,就现食槽里倒了好东西。两猪飞身而前,愣了两秒——它们从没见过鱼,张嘴就吃。啪啪啪,鱼儿在食槽中死劲儿翻腾,才出人手,又进猪窝,生吞活剐,想来,也没有哪条鱼比它们悲惨了!试问,这世上有葬身猪腹的鱼吗?
三父女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刘三反应过来,还想去食槽中将鱼抢出来。春花娘冷冷地一瞥,刘三就偃旗息鼓了。
春花看得佩服之ใ极,强人,女皇呀。
中午就只吃了稀钣๑下泡菜,除了春雪,几个人哼都都没哼一声,仿佛演默剧ຕ,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静静吃了饭,洗了碗,春花娘拿出一块鞋面儿,拿针缝补起来。
刘三重新拿起篾条编剩ທ下的竹篓,一边不时地偷看春花娘。
春花姐妹避走闺房,从墙上掏的小眼儿往外看。
春花娘啪地一声放下鞋面,怒道:“野物!你看着我干什么เ!”
刘ถ三讪讪地低头做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娘子长得好看,不看白不看。”
“油嘴滑舌!我不用你编竹篓!给我让开。”春花火性儿出,冲前一把将刘ถ三手中ณ的半成品挥开。
刘三咝的一声,抱住左ุ手,鲜ຒ血溢出。
春花娘倒吓一跳,只好恨恨地喊:“花儿,你爹割手了,快拿布条出来!”
春花娘上前捉住刘三的手,脸黑如墨。
“春花,你咋把家里那ว点子米酒拿出来了?当心,别打坏了,这可是粮食做的好宝贝呢!哎,花儿,你干什么เ!好痛!”
春花将米酒倒在刘三的伤口处,酒多倒了些,洒在手掌上,刘ถ三抬头就用嘴将酒吸干,让拿着干布的春花有些愣。
“嗯,好酒!花儿,你拿酒倒在我手上做甚,痛得很呢。”
春花道:“爹,我用酒消毒呢。免得得破伤风。”
春花娘吓得道:“前年小拐头不是剪头耳朵边蹭了点皮儿,就得破伤风死了?!花儿,酒能使人不得病?那ว可得多擦点!”
春花道:“娘,不用了,一点就可以的。那ว小拐头的耳朵是被生了锈的剪刀剪坏的,所以才得破伤风。爹的手没有大碍,只是擦点酒,安全些,好得快。”
刘三腆着脸看着春花娘,笑道:“娘子,我没事,嘿嘿。”
春花姐妹避开。
“娘子,今天是我的错。眼看开春了,家里农活一大堆,我不该像个毛头小子般还想着玩。从今天开始,家里少什么竹货,只要你吩咐一句,我立马就给你做好。成不成?”
“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挑了你这么个穷鬼、懒人!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个ฐ孩子一样成天想着玩,羞人不羞人。一家老小还等着你养活呢。明年养蚕、种粮食、生活,又要上坡砍柴,又要剪桑枝,哪一样不要竹货?而农忙时节又哪有时间制ๆ这些竹货?你怎么就这么เ不成器?多少人正等着看我们家笑话,你真要全家人喝西北风,被人家嘲笑死呀?你是一家之主,还是争气些,我和女儿们都眼巴巴地指望着你呢。”春花娘耳提面命地道。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我改还不成么เ。”顿了顿,“那些鱼真是可惜了,给猪吃……熬点鱼汤给春雪补身子也是好的。没奶吃,她怪可怜的。”
春花娘静默,春雪生下来几个月,她就没有奶了,每天只能喂她吃米糊。鱼汤又确实补人。春花娘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面上仍瞪着眼睛,道:“你这懒汉!还想着鱼!以后不要让我见你捉鱼,捉到了也统统都倒了猪吃!哼!”
刘三不敢还嘴,低头做事。
春花姐妹撇嘴,她们真的觉得那鱼……便宜了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