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走过游廊，绕过栈桥，分涉花树，王忍边走边向乌有珍介绍自己的府邸。
阿狸点点她的小鼻尖，亲昵道：“忘不了你啊，小丫ฑ头。”
阿狸正在上楼ä梯，手却忽然被抓住，她下意识地回头，只是转身间，原来落了她两ä个台阶的男人已๐经到เ了身旁้。只捏捏手还不够，他还飞快地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忽地，烟绿色大氅包裹住了她，他在背后张着自己的大氅把她包裹进怀里：“小狸你？吃醋了？”他声音低低的，似乎带着些诧异与窃喜。
阿狸被他这面红目赤的模样吓得一抖，三年前那段暴虐的回忆又在脑海ร中ณ复苏……她摇摇头，安慰着自己，不一样了，面前这个ฐ人是个ฐ真心爱她，温柔待她的人。她强压抑着想逃的冲动，咬上他的锁骨，声音小小的，一点一点地撩拨：“刚才的，亲吻，还要。”
大晋开国，是由司马氏与歌舒氏的两位先人，就像童谣中说的那般“马与歌舒共天下”。晋国起初双王掌权，只是后来歌舒家的男族长喜欢上了司马家的那ว任女家主，巧ู的是，那ว位女家主ว就是司马元，然后……族长甘愿隐居幕后，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独揽大权，因为ฦ她喜欢权力，不喜欢与人分享。再然后，歌舒氏的势力一点一点被司马元蚕食，那ว任族长被刺杀之后，歌舒瑾领兵反抗，他那时还太小，被族人出卖后被司马元拘禁，受了五年的非人折磨……
被他拥在怀里，亲吻抚慰，耳鬓厮磨，感觉是如此的安心，让人眷恋。
只是，昙醒之脖ๆ上却留下一道血痕，显然是王嘉收剑时伤到的。
他虽看着安静，唇红齿白的，比女子还标致，可终究不是任人揉搓的主ว儿。
四目相对。阿狸直发呆，直到身后的碧螺伸手捅了捅她的腰。阿狸这才拿出自己้一直用披风护着的花枝递给王嘉：“送给你，这个季节所有的鲜花，只有这一枝配得上你。”那ว是一枝含苞待放的红须朱砂梅，雪花化的珠子晶莹地滚在上头，七分妩媚更添三分可爱。
阿狸觉得昙醒之ใ与狍子一样傻，总是傻傻的站在那ว里，等着被人去伤害。即便受到เ伤害，也还是一脸傻傻的模样，对你笑，说“没事的。”
王家是晋国百年世家之ใ一。俗话说得好，铁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权。世家的权力，隐隐制衡王室。而且他们往往只在乎ๆ家族的尊荣，并不效忠王室。
王嘉又咳了两ä声，才向后靠了靠，尽量离阿狸远着一些。脸上的红晕说不清是气恼还是羞涩：“无妨，不必叫人。”说着，从阿狸手中拿过金珠，打开，里面果真有张字条。
孙诩握着阿狸的腕子，把刀刃移上他的脸颊：“阿狸，师父的胡子有些长了，你且修理一下。”
眼泪含在眼圈里，她咬着嘴唇，脸色青白：“师父，别说了。等出去再说。”她转身飞跑到เ门口，在那两ä个侍卫身上摸了半天，根本没有镣铐的钥๓匙。
吴地世族自东吴剪ຘ灭，不得势大晋，便心存复国之意。
少女一笑，飞快地夹起一块黄金糕塞到口中，吞咽下去。她抹抹嘴，笑容灿烂如窗外的朝阳：“皇姐是朕唯一的亲人，若朕连皇姐都怀疑ທ，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后来，九胡乱ກ晋，司马元带着北地豪族南下建国，仓皇之间，自然不能ม连祖坟一同迁走。如今北地九胡各自建国，曾经的扶余则吞占了长春郡。长春郡ຉ的风水又着实好，你觉得好，我觉得好，大家都觉得好，于是便有了扶余国人迁走泰陵中ณ的晋人祖先，再埋上自己祖宗的这件事儿。
她的母亲，是大晋国史上第一位女帝，英才远略๓，雷霆手段。九胡乱ກ晋，母亲被逼无奈，带着北方豪族南渡江左ุ，延续晋国国祚，个中滋味，几多不易；她的母亲，有着这世上最动人的眼睛，和最凉薄的心；她的母亲，亲手凌迟了她的父君，三千六百刀……
箫声却也在此时慢了下来，应和着琴声，呈辅助之势。乌有珍看阿狸，阿狸也在微笑着看她。
乌ไ有珍毕竟是大家，方才虽稍有失误，却在阿狸有意辅助下重新า寻回了主位。
箫声低柔，琴音清雅，琴箫合奏，相得益彰。
一曲结束，乌有珍俯身拜谢，清冷的脸庞上已多了几分仰慕。
阿狸叫碧螺把焦尾包好，与王忍一同把乌有珍送到เ门口。
乌ไ有珍上了车，车行已๐远，心头还砰砰直跳。
“小狸，你生气了？前两天我去栖霞山，正好遇到几个游手好闲者要欺负乌ไ大家，我看不过去，便出手相助。作为回礼，他请我喝茶，谈起乐理便忘了时辰。就是这么一回事。”回到书房，刚ธ阖上门，王忍便拉着阿狸的手解释道。
“也是，”阿狸转腕推他，直把王忍按到桌案后的高椅上，“本王不通乐่理，不能ม陪您彻夜长谈。”
“那ว倒未必，”王忍托腮瞧她，“小狸可以与我谈情说爱。”
阿狸咯咯笑：“你可是君子。”
王忍含笑挑眉：“君子就不谈情说爱了？我又不是和尚。”
阿狸这个人，其实还有点小坏。她撇撇嘴，故意揶揄道：“我看方แ才那美人，她倒是挺愿意和你谈情说爱的。”
“不行，”王忍捏住她的小爪子放在胸前，眉目舒展，嘴角含笑，“除了你，谁都不行。”
平日里君子寡欲，君子厚德，君子清淡的王家四郎，此时此刻๑就像是一个ฐ幼稚的小男孩儿，抓着阿狸的食指轻轻摇晃：“小狸，我这么专一，这么เ痴情，要奖励，要亲亲。”
阿狸甩开他的手：“王忍，你是院子里讨食的小狼狗么เ？”
“汪汪汪。”他抱着她翻倒在地，地上是厚厚的钩花毛毯，怕伤着她，他先落地，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伸着双臂把阿狸向上举ะ着，汪汪汪个不停。
窗外的老管家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我们家郎君真是被你们殿下作践到尘埃里了。平日里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当牛做马也就算了，现在还沦落成犬了。你们殿下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三界，今生才能ม碰到เ我家郎君这么好的男人，瞧瞧，啧啧，这疼爱得跟个什么เ似得。听说荆州ะ城里有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千独宠掌中卿’，是百姓们用来说他们刺史宠爱夫人的。我看啊，郎君对殿下，真是有过之ใ而无不及。”
碧螺摊手，无奈道：“有什么เ办法，你们家郎君乐่在其中。”
老管家连连摇头：“也不知道这成亲之ใ后，我们家郎君是娶ດ了夫人，还是养了个ฐ女儿。”
碧螺回敬：“不管是夫人还是女儿，都是你们家郎君赚了，我们家殿下才十八岁，你们家王四郎，啧啧，过了新年，便三十出头了吧。老牛吃嫩草，不知羞。”
老管家吹胡子：“是你们殿下赚了！”
碧螺瞪眼：“是你们郎君赚了！”
一老一少，争得是不依不饶。
吵累了，却又一同弯腰听起墙角……
夜半，云门。
“冰台香，他是这么เ说的？”闲坐在榻的男ç人，手里拿着刻刀，奇异一笑。
乌有珍跪在他面前，垂眸道：“是，王忍说，他的弱点便是冰台香，也不知是个ฐ什么事物。”
他手里在雕着一支珊瑚发簪，珊瑚易碎，他亦是小心翼翼，如若至宝。良久，男ç人把尚未完成的发簪放在铺着锦缎的小盒里，再把盒子放入怀中ณ，这才斜ฒ倚回榻上。
琉璃榻，降红衣，潋滟双眼水波荡漾，他慢悠悠道：“冰台就是艾蒿，艾蒿又叫苹草，‘呦呦鹿鸣，食野之ใ苹。’他的弱点，除了司马呦还能ม是什么เ，”小尖儿刻๑刀在他指尖旋๙转，尖锐的银光绕成一个圈环，“他可还说其它了。”
乌ไ有珍道：“王忍还说他自己้是乾达婆，司马呦是帝释天。”
“那我呢？”男人轻言，似是在爱人耳边的温柔呢喃。
“……”乌有珍一时没明白男ç子问话之意。
锋利的刻刀在他掌心旋๙转，眨眼间，手中ณ木料便幻化为ฦ一尊栩栩如生的飞天魔女：“珍儿觉得我是谁呢？龙神八部ຖ，帝释天，沙竭罗，夜叉，迦楼罗，紧那罗，阿修罗，摩呼罗迦，乾达婆。”
乌有珍抿唇微笑：“在珍儿心里，郎君才是帝ຓ释天。”
“嘴真甜。不过，”男ç人一扬手，飞天雕刻被抛入火炉，赤焰熊熊，瞬间化为ฦ灰烬，“我向来不喜甜食。”
“郎君，王忍让我问郎君冰台香，他可是察觉到เ了您的……”乌ไ有珍含住话尾，聪明人面前，有些话，不用说得那般清楚。
男人眼睛弯弯，碧色双瞳如山间精怪：“是或者不是，已๐经不重要了。”
乌ไ有珍大骇，忙不迭磕头：“郎君，珍儿一切俱是按着郎君吩咐，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很快，白皙的额头就见了血，她知道今日很有可能ม就是自己的忌日。
小尖儿刻๑刀递在面前，乌有珍只听男人淡淡道：“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脸。”
她接过刻刀，毫不犹豫地就划ฐ向自己的脸。此时此刻，容貌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她可是亲眼看到过郎君活剥ຓ面皮啊。
刀尖儿锋利，甚至还没感觉到เ疼，血珠便顺ิ颊而落。乌有珍根本不敢停顿，抬起腕子又是第二刀。
却不想，一道青影。
啪。
刻刀被打落在地，随之一同坠地的还有一支青玉箫，此时已是断成了两ä截。
一道清风携着冷香。
有人从窗外槐树上跃身而入，烟绿长袍，纤尘不染。正道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君子风范，大抵如是。
与此同时，台城紫ใ光殿，曾是司马元的寝宫，现在司马妩住在那里。
一身新衣的司马妩在铜镜前转了个圈儿，裙裾飞舞，仿若蝴蝶。
“陛下，很美。”大宫女秀年笑着赞不绝口。
司马妩开心地拎着裙子旋๙转，秀年在一旁้护着：“陛下，小心脚下。”
“皇叔还有两日就到เ了，姑姑你说，他会喜欢朕穿这裙子么เ？”
司马妩口中ณ的皇叔便是荆州刺史歌舒瑾，至于为何称之为皇叔，这和晋国建国的渊源有关。当初司马氏与歌舒氏共建晋，建国之ใ后亦是以兄弟相称，而到เ了司马元那一代，歌舒氏的族长则是歌舒瑾，所以司马妩称歌舒瑾为皇叔，亦是不为ฦ过。
秀年半跪着，帮司马妩理好裙摆：“刺๐史必定是喜欢的，毕竟这裙ำ子是去年陛下生辰，刺๐史特意派人送来的。”秀年心中ณ其实一直有疑ທ惑，司马元当年对歌舒瑾做下那种事，司马元驾崩，歌舒瑾没趁机夺了大晋江山也就罢了，反而辅佐司马妩。不仅如此，他每年都会派人送生辰纲到台城来，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陛下一般。
“过了这个生辰，陛下就满十五了，也该与大理寺卿把婚事办了。”曾经爱哭的小姑娘，业已长成了明珠般的少女，秀年也甚觉欣慰。
“秀年姑姑，其实朕，”司马妩双颊绯红，弯腰俯耳道，“其实朕想最喜欢，最想嫁的人是皇叔。”
“不可！”秀年失声大喊。
司马妩一惊：“为，为ฦ何？”一直都温柔和善的秀年姑姑，怎么会如此失态。
“不可，不可……”外人皆道荆州刺史有才有貌有权有势，却只有为ฦ数不多的人清楚，他的身子已经是肮脏不堪了。这样的人，怎么เ陪得上冰清玉洁的主上。
“刺史他已经娶ດ妻了，陛下岂能嫁人为妾。”秀年道。
司马妩一笑：“别人不清楚，朕还不清楚？左ุ凉蝉是皇叔的师姐，她只是寻求皇叔的庇护而已๐。”
思绪凌乱ກ之中，秀年忽然心头一亮，继而道：“陛下，您不是一直觉得有愧于琅琊王么เ？”
“是啊，可这又与皇叔有何关系。”司马妩不解。
“若是琅琊王殿下也心倾于刺史呢？”
“怎么会。”司马妩面露尴尬。
“为何不会，她本来就是一个轻贱之人，她父君毒杀了陛下的父亲，她又怎会对陛下忠心耿耿，”秀年轻蔑一笑，“三年前紫ใ光殿里的事，奴婢一直怕污了陛下的耳朵，一直隐瞒到เ今日。”
“三年前……三年前发生了什么เ？”司马妩脸色苍白，不见红润，连嘴唇都是颤抖的。
秀年道：“三年前，琅琊王为ฦ夺陛下皇位，自荐枕席于刺๐史。和她父君一样，都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刺史断然拒绝之下，她又燃了催-情香。紫光殿三日后，她还怀了孩子。可刺๐史怎会要如此下贱之女的孩子……”秀年越说越气，不措言辞。
司马妩满眼难以置信，她握着拳头，声音都是发颤的：“那ว孩，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