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于丽昕忽然回家来了，沉默地坐了一会，突然说：
“真想吗？”
“文北，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生，你到底相信什么？”
“这我都知道，都知道。老唐，现在也只有你，还记着老于。唉，有些人，出了那事后，是害怕躲不开呢。”说着，又伤感起来。
“他有手续证明吗？”
“没办法，这屋，老啦，老屋啦。”母亲嚅嚅道：“上次分房，本来有你爸爸的。但东研究西研究，最后说他没在副校长的岗位上，粥少僧多，就把他给挤掉了。现在你爸爸又去了，更没指望搬新า房子了。”她的声音里，透着难言的悲伤和对亲人的思念。
记得那天，丧事刚办完，青纱还没摘下，于解放就把分遗产的事提了出来。他说：
“好吧，我也嘉奖你，我准备准备，带点儿药，买点儿吃的。可以了吧？”夏薇妮想了想，笑道。她刚ธ好有几天休假，让史蒙一说，就点头答应了。自上次离别后，经过这些日子书信来往，她已经在心里接受他，把他当成自己最亲的人了。她觉得，这世上，最诚信的还是军人。有时，她自己้都有点想笑：夏薇妮，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傻呀，一遇爱情就昏头，一谈恋爱就想嫁给对方แ，这次，你可千万别再这样了。就这样吧，谈一场恋爱，可千万，再别ี急着把自己嫁给人家。
于丽ษ昕一笑：
“我不明白你在说啥？”
想到这儿，她总是苦涩地笑笑。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她才想到เ自己，想到เ自己的生命，正在一天天流逝，沉进岁月的河流。已经写满几张处方แ笺了，自己้娟秀的字体，一笔一画间，都蕴藏着自己的情思。而每当现写得不好，她就把它们撕掉，扔进废纸篓，然后，扯下一张另写。
那ว天，父亲坐在枸树下，身旁้是空了的葡萄架。树和葡萄架很朦胧，只有淡淡的影子。
“狗日的，喝的五粮液ຂ！”有人小声地骂。
房间里，温暖如春。
忽然抬头看见日历，才知道今天是星期六。他知道，星期六下午，她一般没课，总是很早便回家了。
“什么เ事？”唐开志从来对于正国都是俯贴耳，何况，那时他刚ธ刚提升，做了局党委副书记。心想，又是什么เ事呢？
“商业利润罢了。”
“哦……”夏薇妮忽然意识到เ了什么，“柳雯，你坐。”她将夏夏拉到门边，小声问道：“你不是说，要去请模特吗？怎么เ没来拿钱？”
“哪个妹妹，于秀秀？”
那是一个原野上秋风慵懒地刮着的周末黄昏，下午没课，夏薇妮中ณ午就到文北这儿来了。夏天刚过去不久，土地呈现着一片干褐色，很硬。路旁้的地里，被割去了高梁穗子的高粱秆，在风里簌簌响着干白了的叶子，缠绕在高粱秆上的豇豆，开着簇簇紫色小花。
亲家？那ว时不是冤家吗？文北心里一怔。
“文嘉，话倒是可以这样说。但我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总有些不光彩吧？”
“薇妮，你是悲观主义แ者。”
“我不会对生活绝望的。”
“走不了多久。”文北说。
那天，她在葡萄架上，看到เ一条筷子粗细的青蛇，盘在一根很粗的枝蔓上。那时，她和文琪正在葡萄架下说话，偶尔一抬头，见那绞在枝蔓上的青蛇游动起来。她很纳闷，暗暗吃惊，葡萄的蔓，怎么เ动起来了呢？她那ว时不知道是条青蛇。
“我去看一位老师，顺ิ便去图片出版公司，看了看画ฑ。”
“是很气派。”
于正国皱紧了眉头：“怕什么เ？你说呢，我真担心……”
我说：“我这个人，看来革命性是差ๆ，总想让社会能安稳点。这些年，乱糟糟得人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我心里乱ກ糟糟的，说的话也乱ກ七八糟。
我深夜的心
“它在欺骗我们……欺骗我们这些干瘪得像臭虫的傻瓜！”
“怕什么เ？”文琪看了她一眼。
“你想往那ว儿去逃呢？”文北问。
“晓得呢，管他打不打，我也不去了。过两天我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就到乡下去。”文轩林说。
从太阳落山时，他心里便有的那ว种恶兆应验了，但他万幸这恶兆一直折磨得他没睡死。
坦克快开到坡顶ะ了。它开得不快，可一帮娃儿，还是跑得气喘吁吁。
“追捧？我怕将来饭都找不到吃呢。记住我的话吧，社会是不会对一个人的毁灭负责任的。”郭华语气沉郁๗地说。
文北就笑：“你说的太恐怖了吧？她还用得着找饭吃吗？有老爸的千万家产，她吃得完吗？”
郭华就叹一口气：“所以，过去的大户人家都想有个儿子，家产才传之有人，现在……嗳，看我那宝贝女儿，将来如何当歌星吧。”
文北就笑他：“你怎么有这种思想？这可不像过去的你……”
郭华无所谓地笑笑：“谁像过去的自己呀？社会一变，人也变了。”
“你女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哦，真是呀。”郭华说罢，就沉思起来，半晌不语，眼神迷惘，过了一阵，才又说：“说真的，文北，当初ม你和于丽昕结婚，我，蒋国玮，还有……反正，认识你的人，我们都很惊讶，因为ฦ那不是你的为人。其实，我们错了，做人就该这样。我们当时，是既ຂ鄙视你，又很羡慕你，也很妒忌你。后来冷静一想，你找了那么个千斤小姐，也有你日后喊天叫苦的时候，我们又幸灾乐祸ຖ。唉，不过，我看最好还是不离，儿子都这么เ大了，将就了过吧。”
文北心情抑郁：“你以为，我想离吗？我不想……”
郭华道：“其实，于丽昕没那么娇็气，比我们想像的好，人又漂亮，对你也是巴๒心巴肠的爱，真的不错。就是爱唠叨两句，有点任性、厉害。女人嘛，听习惯了就不嫌烦了。你想想，如果你娶夏薇妮，她就不提防你，不猜忌你？也许，还要凶一些呢。这世上，优秀的男ç人少啊，像你这样的，站在哪儿，都是一棵招蜂惹蝶的树，哪个ฐ女人不想呢。我的话，想想吧，就当是酒话。”
文北端起酒：“我也不想离，确实没什么意思。来，喝酒。”郭华的话，不无道理，是得好好地想一想，离了就解决问题了吗？真是难说。
郭华搁下酒杯，突然道：“妈的，还是程波好。”
文北一怔：“程波，他现在哪儿？”
郭华道：“新加坡，在美国留แ学时，和一个新加坡的富商小姐爱上了，蹬了徐西梅，现在他入了新加坡籍，在一家大公司当cນeo，阔着哪。以后，说不定还要回来投资，那时，我们就只能ม仰视高山一般看他了。还记得他那ว个表哥吗？也已移民美国，成富商了，当年的激情，如今早ຉ换美元了。文北，喝。”
搁下酒杯，文北心里涩涩的，程波的这事，没想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看来男人身上都有这种臭毛病，趋炎附势，攀依权贵，几千年了，没变呀。看来，灵魂是没法进入天国了，但愿它最终能得以安息。
秋水苍茫，见天色已๐晚，酒已差不多了，他们起身离开了酒楼。在街边，郭华对文北道：
“文北，去我家喝茶吧。”
“我父亲病了，今晚得回去看看。”
“不是推辞吧？”
“真是父亲病了。”
“是不是有新人了？”
“现在哪有那番๘心情。”
“开个ฐ玩笑。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算了吧，郭华，你以为ฦ我们喝的是矿泉水呀。”
“怎么，你忘记我的酒量哪？没问题，我能开车，走，上车。”郭华一边说，一边将文北拽进了车里。
华灯初上时分，山城夜景，两江倒映，笙歌弦乐，将又是一夜风流。也许，对一些初ม来乍到重庆的人来说，重庆的夜景真可谓千娇百媚，万种风情，可对于长年居住在这个城市的人来说，却早已习惯、甚至麻木了，何有娇媚，何有风情，早把那ว灯，都看腻了。
郭华一边慢慢开着车，一边说：“文北，你记不记得过去，那ว时多爱学习呀，啥事都爱争论，抓到一本书就看，理想呀人生呀，信仰呀，结果呢？信仰崩溃了，理想没有了，人生毫无价值。”
“是呀……”
文北望着街边的万家灯火，夜下梦幻般的江水，感叹道。
郭华又道：“说来，我们这些人，都还算是有点责任心的，可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该对谁负责，尽责任心？列宁说：物的有用性，使物成为使用价值。我永远记得列宁评介马克思时，说的这句话。我们所处的是一个ฐ不追求价值，只追求物的使用性的时代，所以我们的人生，就理所当然，变得毫无意义和价值了。”
文北语气平淡地道：“利ำ益使然而已。”
郭华按了一声喇叭：“是啊，利益使然。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人们对物的疯狂追求，我今天，能开上这么เ漂亮的汽车吗？做梦吧。嗳ã，哪天我们约约，找几个ฐ朋友，把蒋国玮也喊上，一起去爬南山。秋天的南山，看桂花，喝桂花酒，把酒临ภ风，远眺长江，听风，吟诗，真乃人生快事，嗳，你还写诗吗？”他突然问文北道。
“有时也写写，想听吗？”
“想啊，我们沿滨江路走，看看江景怎么样？我开慢一点，难得清闲呀，换了其他人，我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嗳ã，你快念诗呀，看看你的水平怎样了？”郭华一边说，一边就将车开上了去滨江路的道。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呤。见车上了滨江路，凝望着夜下滚滚的江水，文北就念起了他刚写的那《我仍爱着你》：
这无边的水波
遮掩了青色的石阶
但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