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回到事务所，他给韩惠打了个电å话，一来拜个年，二来询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事要做。韩惠听到他回来，很惊讶，因为所里放了七天假的。刘清只说在家也没事，还不如回来，没再说别ี的。韩惠说所里也没什么事，让他自己安排这几天。电话便挂了。
送走了司马一诺，刘清也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快走吧，”司马一诺把头靠在刘清的肩上，“我老妈又来了，定好了饭店，我们赶紧去吧，下午我还得接着考呢。”
屋子里所有的人被压抑的情绪所控制ๆ。
刘清拐进了云城最大的一家商场。他想给一诺买点什么เ，一件衣服，或者一件饰，这倒无所谓。刘清极少给司马一诺买什么礼物，这和恋爱中的男女截然不同。关键在于司马一诺的善解人意，她总是极力的阻止刘清为她花钱，她知道刘清的家境。
但两ä个人很少交流，彼此都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这个ฐ敏感的话题，生怕不小心给对方造成伤害。
两个人离开法院，来到“李家菜馆”，却现连个ฐ座位也没有了。他们经常坐的那个ฐ位置，被一对恋人占据了。想想，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怎么会这么多人呢？司马一诺突然说了一句：
他亲自为一诺去报名、买书，办理相关的手续，他在尽最大的可能ม让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做好准备……
但悲哀的情调始终没有从他内心的最底处消失。
他在无望的折磨自己！
刘ถ清看了韩惠一眼，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韩惠不可能现不了这一点，但她镇定自若，丝毫不为所动，看来事到เ如今，只能如此了。几个人在原告席就坐，刘清从手提包内取出诉讼材料摊在桌上，等待开庭时候的到เ来。
“可她根本就不想回去，她向往城市生活，渴望在这里找个ฐ工作，您说我该怎么办？不管不合适，管又怎么เ管？愁死我了。”
那个女人的神情突然生了复杂的变化。她好象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站起来，把手头的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扑通”一下就跪在了韩惠的面前，眼泪猛然间就冒了出来：
律师事务所平时有四、五个人上班，刘清负责法律咨询，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并不是难题，良好的法律知识底子，让他对一般性的疑问能够很准确的进行解答。因此，他很快便适应了这个ฐ工作，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刘清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我的任务就是陪你熬过考试这一关了！”司马一诺俏皮的说。
刘清一个人躲在云河长堤的一丛大叶黄杨后，啃《刑事诉讼法》的条条款款。黄昏柔柔的风拂过来，舒适得很。他静静的隐蔽在斑驳的树影之下，沉迷在法律的海ร洋中了。他喜欢读书，这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是他最大的嗜好。记得小时候，他最高兴的事，就是从村民家里搜罗到形形色色的书籍，贪婪的陶醉在文字之中ณ，就连老婆婆们用来夹“鞋样子”的破烂不堪的旧ງ书也一本都不肯放过。
“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也许比楚晓燕更可怜。”在离开系主ว任办公室的时候，他对自己说。
吃晚饭的时候，司马一诺的父亲回来了。
他衬衣的口袋里，精心收藏着司马一诺写的信。一张浅粉色的信纸，左下角点缀着几朵素า雅而美丽的玫瑰，信纸上散着淡淡的清香。单是这张薄薄的纸，就显示了写信人要表达的某种意味。这封信刘ถ清已经读过多次了，但每读一次仍然会情不自禁的心动。
他甚至想过父母的婚姻ี：母亲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则是地道的乡野村夫。如果没有母亲的落难，没有母亲急需的男人的保护，还会有这“天平”的平衡，有这段特别的、算得上圆满的婚姻吗？
“是，放假了。金大伯呢？我把借的钱送回来了。”刘ถ清不愿意跟金丽芳多说什么。
刘ถ清有些窘迫。在这个ฐ狭小的空间里跟一个ฐ陌生的女孩子相处，他有些不自在。他点头表示ิ回答。但那个ฐ女孩子却没有立即提起关于楚晓燕的情况，而是很自然的拉了刘清一把，让他坐到เ床上，张罗着去给他倒水。刘ถ清说了句“别客气”，但那个女生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问到：“放假回家吗？”
更让刘清出乎ๆ意料的是，竟然真的应了李志的预ไ言：最终获得比赛第一名的，果真是司马一诺。
其实刘清对这个洋节没什么เ兴趣，从骨子里讲，他算不上一个会制造浪漫的人。这并不能绝对的说，在刘ถ清的灵魂里没有浪ฐ漫的成分。也许是生活的重荷，让他无暇去顾及那些通常是有太多的闲情逸致而无法排解才去刻๑意寻求和制造的所谓浪漫。他感觉自己从身体到เ魂魄，都像从小生活的环境一样，实实在在，是山，是石头，是厚重的泥土。就像他的文字，流淌出来的，是凝实，是质朴，极少有风花雪月的无病呻yin。
“快点念，别卖关子了。”有的人不耐烦了。还有人急不可待的跑到เ李志的床铺边，从网页上搜索ิ着有用的信息。
3
一诺主动的亲吻着刘清。两个ฐ年轻人在寂无一人、被残月所迷盖的长堤上，燃烧着激情的时光。一诺的颤栗，那么เ细微，那么清晰，准确的传达着一个女孩子复杂而狂热的内心。刘清终于觉察了司马一诺满腹的话，这些话已๐化为泪水恣意的流淌在她白生生的脸上了。
“别哭。”刘清一边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一边柔声细语的说。
“你真的舍得我走吗？”月光下，一诺的表情清晰可见。
“我爱你。”刘ถ清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他用一个更热烈的吻，去解答了司马一诺的疑ທ问。
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两ä个人紧紧拥抱着，相互体验着对方体温所带来的温暖和慰藉。
爱情就是一道方แ程，搀杂着未知的数字。每一个痴男ç怨女，总渴望能够迅找到เ正确答案。殊不知，有的方程根本无解，花费再多的心血，也是徒劳，也是枉然。
也许两个ฐ人都已๐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从司马一诺拿到托福考试过关证书，结局已经写定。两ä个人倒突然放松了下来。在等待最终结局到来之ใ前，仿佛没有了烦恼，更多了亲密和体贴。
彼此要用爱去写完这最后的一段故事吗？两个ฐ人愈来愈明白：未来，也许真的虚无成了一个梦。
4๒
云城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一进三月，温暖的风便带着新生、繁荣的消息，传达到เ每一个角落。所有有生命的事物都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连栉次鳞比的高楼大厦也仿佛镀上了柔和的气息。人们脱去了厚重的冬装，大街上开始流动着一道道更为艳丽的风景。
刘清的事业也如同这季节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他的干练，他的智慧，他的敏捷，都让他在律师这个ฐ行业上快的成熟ງ起来。他俨然成为了阳光律师事务所的中坚力量。尽管他还是个“实习”律师，但却博得了韩惠的充分信任。刘清几乎主ว宰着“阳光”的大小事宜，尤其是开春以来，几场官司连续开庭，刘ถ清保持了“百分之百”的胜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以前人们所认识的“阳光”，完全由á韩惠撑起门面，而现在，又多了这样一个新生力量，自然令人刮ุ目相看。
随着在这个圈子中的摸爬滚打，刘清也逐渐了解了这个ฐ行业背后隐藏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看似不起眼，却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刘清开始接近并走进这些潜在的规则。这并不是妥协，而是适应。一个能够迅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人才能有真正的生存能ม力和展空间。刘ถ清具备这种能力，在纷繁复杂的人际交往中，他能够迅把握局面，抓住重点。虽然有时因为与他遵从的道德观念相冲突，而不愿意去做，但只要去做，他就会做得很好。他不是个ฐ圆滑的人，但是个理智的人，他能ม够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群体当中，用不同的方式对待不同的人，找到最好的突破口，去促进自己事业的展。
这是一种极强的生存能力。他在事业上蒸蒸日上的同时，也落得了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人的良好口碑。
但一遇到感情问题，刘清就失去了这份自信、这份能力。
事业上的日新า月异，不能掩盖或抹杀情感上经历的无奈和迷惘。
似乎ๆ一切都平稳起来了。就像一条进入枯水期的河流，没有了汛期咆哮奔涌ไ的喧嚣，没有了惊涛๙骇浪的震撼，只是缓缓的、安静的向前展。
楚晓燕若隐若现，偶尔的一两个电话，通告着彼此最近的情况，没有过度的亲密，只有最质朴的问候和关怀。
司马一诺依旧忙碌在校刊的编辑上，两个人的感情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激情依旧，但却少了锥心刺骨的感伤。无数个春夜在甜蜜的拥吻中ณ度过，却极少谈到未来。谁能够预测未来呢？世事的洪流滚滚而过，预测未来已๐经成了当代人最为艰难的一件事情。珍惜现在，珍惜彼此拥有的美好时光，不是足够幸福了吗？
光顾“季风”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刘ถ清有意识的控制了自己้。这主ว要源于对司马一诺深深的愧疚，潜意识中ณ对季晓枫所产生的特殊好感，已๐经无形当中ณ伤害了单纯的一诺，也违背了刘清的做人原则ท，他不能原谅自己。但他又无法抗拒来自季晓枫的吸引，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够让刘清迅融化自己。去不去“季风”，季晓枫从来不过问他，这更让他难以割舍。况且，季晓枫正在自己้的婚姻中ณ挣扎，这需要刘清的不断支持，这似乎ๆ成了刘ถ清给自己的唯一一个看似正当的理由。他还是去了几次，有时候是一个ฐ人，有时候是跟客户。偶然遇到เ了庄伟军两ä次，倒让刘清有点意外。庄伟军告诉他，关于软件的纠纷问题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免去了对质公堂的烦恼。
庄伟军总是一个人泡在“季风”，问起来，他说晚上没什么เ事情可做，到เ这里消เ遣一下。别ี的便不再多说了，好象与以前的口若悬河大相径庭。
也许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一味的风起云涌ไ，会让人对生活产生畏惧。
5
在平稳中，还是有着小小的波澜。就像宽阔平稳的河流中ณ，依然免不了出现小小的漩涡。
这个波澜还是来自金丽芳。一个来自派出所的电å话又一次在事务所内部引起波动。就像上一次金宝贵找到事务所一样，颇具轰动效应。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刘ถ清，仿佛要从他平静的脸色上，挖掘出什么有价值的花边新闻。
也难怪大家感到惊讶和好奇，电话的内容就是告诉刘清，他的妹妹因涉嫌卖淫被拘留了，要求他抓紧去交罚金。刘清不用去问，就已๐经知道了这是金丽芳又惹了麻烦。他想不管，但善良的本性又不能让他无动于衷，尤其是当他想到金丽ษ芳的妈妈疯疯癫癫的样子，他的心马上就软了下来。金宝贵说的话又在耳畔响起，是啊，即使金丽芳再对不起自己，毕竟金家对自己有恩，何况金丽ษ芳在这困难的时候将电话打到了他这里，他怎么可能置之ใ不理呢？
刘清去了派出所，一个非常年轻的、虎头虎脑的警察接待了他。那ว个警察一直带着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刘清，好象要从刘清的身上挖掘出什么เ秘密。那ว目光像一把刷็子，将刘清扫弄得浑身不舒服，似乎是他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情缘屋涉แ嫌卖淫，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三十条规定，处以金丽芳罚金三千元。”
那个小警察的声音冷冰冰的，像背书一样公布了处理决定。刘清没办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只得硬着头皮返回事务所，跟韩惠请求援助。
韩惠没多问什么เ，就把钱给了他。半年多的相处，她深深了解了刘清的为人。刘清急忙返回派出所，办理了相关手续。
“行了，你可以把金丽ษ芳带走了，不过你要好好教育教育她，别在干这些事了，年纪轻轻的，将来怎么做人？”小警察一脸严å肃。
刘清说：“好好，一定，不过，我想，还是麻烦你通知一下让她自己走吧，我不愿意见到เ她。”
那个小警察又一次用带刺的眼光扫了他一遍，实在没看出什么เ来，便默许了。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窝在胸ถ口的污浊的气息终于可以释放了。刘清头也没回，匆匆离开了，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见到金丽ษ芳。
果然，那以后，情缘屋便没有了人，门一直封得死死的。后来，一家油漆店重新装修开了张，才把原来留下的痕迹全部抹杀了。金丽ษ芳像从云城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踪迹。
刘清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以为这是一场噩梦，自己้的债还清了，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但谁能预料é，山不转水转，善良并不能改变一切，命中注定的孽缘岂是一相情愿就可以摆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