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航压低了声音吼道：“别动！”
他是整场筵席的核心，在没有美酒助兴的前提下，依然凭借风趣的谈吐、恭顺的姿态、得体的礼仪将气氛营造得热络却不失亲密。
他换了衣服，淡蓝色的衬衫长裤ไ，休闲中透着几分正式，显出十足的斯文气——许衡当场便看愣了。
在其他易攀越的位置，放置了成堆的绑扎杆、啤酒瓶，所有能够用作自卫的东西都成为了船员的武器。
尽管如此，船上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从进入印尼水域后，便加强了防盗措施。
许衡按下接听键。
在这样的环境下，什么เ烦恼都不再能够困扰人心。
北太平洋的潮汐日夜拍打着大宗台下的礁石，这片迎接着欧亚大陆最早ຉ阳光的半岛，因海而生，因海而落。
许衡毫不含糊，一口直接闷掉，假装ณ豪迈地说：“先干为敬。”
他仿佛是通过实际行动、用客观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废物。
“他们已经上船了，我送送你吧。”
“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日本人也怕麻烦，写个悔过书、签字作保就算了。”张建新叹息道：“王船的行事风格跟那些老船长不一样。他是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的，年龄不大但海龄很长，各方面都比较强硬。”
王航冷笑：“也许吧。”
男人接过她手中的柄勺，感觉残留แ的湿意晕过皮肤：“不信还拜？”
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另一个ฐ人，却见他还在与日方แ沟通，表情严肃、一丝不苟。
半夜，插在床头充电å的手机突然响起，将辗转难眠的人吓了一跳。
尽管被晒得很黑，王航却保留了一双清亮的眼睛，使得整个ฐ人都灵动起来。
胃里又在翻江倒海ร，幸好早已吐无可吐，许衡干脆ะ撑起脑袋，歪着头看王航睡觉。
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滚。
他没有回应，而是开始专业地为外伤消เ毒：修长的手指大开大合，做起精细动作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勉强扯出一抹笑，许衡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能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仰头闷掉最后一口酒，老轨用手背抹了抹嘴，终于扭头看向了正主ว儿：“船长啊，将心比心啊……”
恒向线，就是海图上连接两点之间的直线，在地球表面上是一条趋向于两极的曲线。虽然它不是最短距离，但能ม让船舶按恒定的航向航行——就像我们的人生，可能会蜿蜒、曲折、走错路，最终却还是朝着梦想的方向前进。
赵秉承沉默片刻，看着她已经开始爬绳梯，明白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原本习惯了对一切都尽在掌握、以为凡事超不过自己้的预料，却在许衡身上屡屡碰壁，这种心情非经历不能体会。
“我要去跟船。”
即便两ä人之ใ间隔了张桌子，许衡依如遭电击，背后的汗毛再次不争气地根根直立。见对方没有答话的意思，只好自己้给自己搭梯子下台：“不就是红灯区吗？别装ณ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他低头擦碗筷，嘴角噙着恶作剧ຕ得逞的笑意：“见多识广。”
许衡被这明显嘲讽的语气堵得心方แ，只好愤愤然低下头，继续研究中ณ英文混杂的菜单。
余光扫到王航那边，却见他的手指修长，正将茶水从杯子里倾倒出来。细细的筷子斜ฒ撑着作导流，温润液体一点点漫过粗瓷白碗，反射头顶吊灯的昏暗光线。
桌子中间的铜锅里，已经加足了浓稠汤料é，正汩汩地冒着蒸汽。
周边的座位上全都坐有客人，在川香麻辣的氛围里酝酿出满满一室的人间烟火。
时间似乎ๆ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许衡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招呼服务员来点好了菜，故作大方แ地说：“今天这顿ู算我的，‘虎吃’！”
王航笑得漫不经心：“好。”
许衡轻咬嘴唇：“……算是赔礼道歉。”
王航挑眉，目光里有几分了然。
服务员很快便端盘子回来，两ä人忙着下锅涮菜，不再言语。
吃了一会儿，他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随口道：“芽笼是新加坡唯一的合法红灯区。”
许衡回忆起刚才看过的那ว个单词：“‘芽笼’……这个翻译倒是别ี致。”
王航点头表示认可。
透过火锅店里油腻腻的窗户，看得到街面上模糊的光景：两ä层小楼并排林立，各式各样的雕梁画栋，无声诉说这此地昔日的繁荣。临街铺面多采用中文标牌，往来行人也多为华人，看起来就像个小小的唐人街。
如果留心观察，在风格迥异的各色美食档口之间，确实藏着数不清的按摩院和酒店。更奇怪的是，斗ç拱飞檐之间居然还有很多因地制宜、偏安一隅的寺院、道馆和清真寺。
这些宗教场所跟国内动辄占地几十、上百亩的庙堂不同，一个窗口、一层小楼就能自成一派，在莺莺燕燕、灯红酒绿之间独享安然。
“食色性也”四个ฐ字，在这方แ天地中得到เ了最完美的体现。
许衡问：“船员们经常来这里……‘放松’？”
王航“唔”了一声，摇头道：“估计是因为那ว笔意外的奖金，平时他们可舍不得在新า加坡‘放松’。”
许衡眨眨眼睛：“怎么เ讲？”
他抿着嘴笑，用手捂住唇，目光偏向窗外，像个ฐ羞涩的少年。
许衡连忙低下头，用滚烫火热的食物转移注意力，平息同样滚烫火热的心跳。
“我们国家船员的心理价位是10美元或者100块人民币，这边的市场价将近30่0块，太贵了。”王航好不容易板起脸，用宣读航行日志般正经的语气说道。
发现对方是在消遣自己，许衡觉得脸上快要烧起火来，近乎ๆ咬牙切齿：“挺熟悉行情的嘛。”
“一般，听人说的。”
海员和妓*女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两ä种职业，对于浪ฐ里来水里去的男ç人们来说，金钱与性都是理所当然的奋斗ç动力。
许衡对此早ຉ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事实会这么เ突兀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王航放下筷子，双肘撑住桌面，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你很鄙视这种行为吗？”
许衡抽了张纸巾，擦干净额上被辣出来的汗滴，无声地摇了摇头。
“怎么เ讲？”
“谋生而已，卖什么不是卖？”她扭头看向窗外，衣着艳丽、花枝招展的站街女已经上工，三三两两地站在路灯的阴影下招揽生意。
王航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被某位身材丰腴的人妖留意到เ，被迫承受了一个媚眼。
他连忙敛回心智，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也对，律师卖得比较高档。”
“彼此彼此。”
王航看得出来，她并不为法律职业自豪。在女孩心目中，或许真没有觉得比站街女高贵多少。
吃完饭出门，芽笼大道上的霓虹灯尽数亮起，花花绿绿地装ณ点出一片火树银花的不夜天空。
从冷气充足的火锅店里到热带傍晚潮湿的露天气候，许衡很快被热出汗。她跟在王航身后，听着一路上站街女的各种招揽：
“帅哥，玩玩吧？”
“我是新来的，包你满意。”
“50块坡币，马上就可以走哦。”
这里就像一个巨เ大的人肉超市，商品就是穿着性感暴露、各种肤色的女人。她们或倚或靠地站着，等接到เ业务后便尽快交易，交易完成后再出来站着，寻求下一笔交易。
走了没多远，王航将手背到身后，头也不回，就那ว么空空地荡着。
许衡心想，你真当我没脑แ子的吗？吃一堑长一智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行吧？
她没有理会，而是干脆大步超过了对方。
然而，还没等走出多远，便听到เ隐约的警笛声传来。街边的人群开始混乱，穿着高跟鞋、搔首弄姿的女人们推搡着、争先恐后地挤进路边小巷。
许衡猛然回头，却发现已经找不到王航，她试图逆着人潮而动，最终却只能ม被迫随波逐流。
慌乱中，拖鞋不知被谁踩掉，很快被撞得跌倒在地。
“王航！”许衡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中文、马来语、印地语、英文……各种芜杂的声音响在耳畔ึ，伴随着乱ກ糟糟的脚步声、抱怨声，很快被一*的人潮堙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始终保持匍匐的姿态，将四肢藏进身体底下，像刺๐猬一样紧紧蜷缩成团，任由á脚踩、踢踏也不敢放松。
再后来，人群逐渐散去，只剩ທ下凄厉的警笛声响彻大街，身着制服的警察在红蓝光影下靠近，大力而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