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太太瞅着道静叹口气说，“好几年啦，不是旱就是涝，再加上兵荒马乱ກ，遍地土匪，咱老百姓可是没法子过啦。闺女，你不是本地的人吧？在这附近教书吗？”
第二部第六章
午后学生来上课的很少。家长们听说学校闹了学潮，都不敢叫孩子来上学了，整个学校停了课。道静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不是立不是。幸而刘ถ秀英这女孩是临时交通，她领着三个学生来来回回地向道静报告着消เ息：“赵老师领ๆ着同学站在教育局门口，喊口号要求撤换校长和伍老师。后来他们都到县政府去了，还在喊口号。”
早晨，初级班的小学生依然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到เ学校上课的时候，高小的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学生们在院子里、操场上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เ，紧张地商量着什么。自习钟响了，没有人上自习；上课钟响了，两个课堂里都是空无一人。
正在这时，一个学生喊了一声：“有人来啦！”说话间，那ว个黑胖粗大的伍雨田à骑着一辆自行车，已经来到了河边的柳趟子外边。
江华把他的枪挂在自己的脖ๆ子上，头也没回抱起这年轻人就跑。他的脸紧挨着李永光粗眉大眼的脸。跑出不远，忽然李永光沉重的身体在他的胸ถ前蠕动了一下，江华的脚步放慢了，李永光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他，在他的怀里说了句：“告诉妈……别ี难受……继续斗ç争……”呼吸就停止了。在一片洼地上，江华慢慢放下这个渐渐冷下来的健壮的躯体，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但是，急促的枪声在催促他，他不得不忍心离开了这年轻的可敬的战士。
这时，他正在组织定县二区保卫团区分队的武装哗变。因此，沿着唐河两岸的一些村庄，时常可以见到เ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商人带着些纸笔文具在串村，就是江华。有时他也扮做过路的庄稼人，和农民们在一起谈着日子的艰难和苛捐杂税的繁重。他不断ษ化装，不断地变化着职业，因此，他来到เ定县虽然半年多了，可是敌人并没有发觉他，而定县农村中ณ的革命组织却一天天地恢复并发展了。
这是江华。他穿着破烂的农民服装，浑身沾满了泥水，闪身走进屋来。
“生什么เ气！”江华温厚地笑着，“这些小市民就是这样嘛。道静，你还不错，能ม沉着应付。咱们以后顺ิ坡骑驴就这样做下去吧。”江华突然大笑了。道静也大笑了。她笑得捧着肚子，眼泪几乎ๆ流了出来。
“那么，好的是谁？请说说吧。”
道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校长，您别ี开玩笑。还是请您给我想办法。他叫江华，北大学生。最近因为ฦ婚姻ี问题——他父母强迫他和一个ฐ不认识的女人结婚，他不肯，和家里闹翻了，没法再求学，只好找事情维持生活。校长，您对人热心，定县城里熟ງ人又多，一定请您替我帮忙！”她顺嘴按编好的故事说着，不觉满脸通红，心里乱跳。
“别ี着急。”道静推着道风走，“反正我不会让你受苦，我也得救自己……你去告诉他吧。”
晓燕看看道静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就走了。
“怎么交给他呢？”在天将破晓的黎明中，她捏着信微微地笑了。确实，这是一封无法投递的信。
这时李槐ຈ英把屋门一关，跳到大门外买糖果去了。
啪的一声，那卷钞ๆ票打到了胡梦安得意的瘦脸上。钞票飞了一地，胡梦安一霎间惊呆住了。
“哈哈哈！”一阵尖锐的像哨子样的笑声，弥漫在窄小昏暗的房间里，“不要瞒着我喽，好什么，你们已๐经分手了。因为思想不同是吗？……好的，林小姐，我猜你的生活一定很困难，我们是老朋友了，不要客气，一切困难全包在我身上。你一定全然不晓得我的消息吧？近两年来，我的事情还过得去，收入也还可观，又是一个单身人……”
这时候，她本可以睁开眼睛看看到了什么เ地方แ，可是她不睁。
还有那年轻可爱的姑娘，
“不，晓燕，你不了解我！”她抱住王晓燕的肩膀，热情洋溢地说，“我已๐经不是去年的我了。做这些事我觉得高兴。可是，现在也挺难过——我那ว些朋友都叫国民党捕走了……哼，捕走就捕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相信他们早晚会回来！”道静扬着头望着窗外的浮ด云，可是接着又若有所失似的低下头来。
看见了这些传单的市民们惊讶着，好像刮ุ过了一阵飓风。
道静终日若有所失似的坐立不安。
他开始责备自己้对于伤痛的软弱和畏ั缩，只要有一口气，只要血管里还有一滴血在流动，那ว么เ，他便不应当放弃斗争——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叛逆”的身体。于是他猛地像一条大虫似的蠕动一下，又猛地好像在一团大火当中一滚——他的身体翻转过来了，可是人又昏迷过去了。
歌声唤醒了还在沉睡的市民们街上渐渐涌ไ出了睡眼惺忪的人群。“什么เ事？学生们又爱国游行啦？好样的！”
正在这时，教授夫妇的眼睛突然放出惊异的光彩来――那站在人群当激愤地昂着头扬着手的是谁？那ว慷慨有力地讲起话来的是谁？那ว不是他们心爱的、一向沉静而庄重的晓燕吗？
蒋梦麟校长眼看北大学生罢课将近一周还没有复课的意思，于是，多方แ活动、设法，要召集全体学生开一次大会，劝学生们复课。还不错，他的召集开会的愿望倒是达到了。今天的这个大会竟到เ了有三分之ใ一以上的学生——看样总有三四百人。开始，学生们坐在破旧ງ阴暗的礼ึ堂位上，鸦雀无声地听着蒋校长的讲话。他的讲话，不像是活人在传达自己้的思想、见解，倒像收音机在放送一种半不白的缺乏采的章。只听他这样高声放送道：“今日开会，见如此众多同学济济一堂，本人高兴非常。
“你说到เ哪儿去了？难道我们的痛苦和欢乐不是共同的吗？你以为我对你会有什么เ不满？不对，我是很幸福的。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她喘了一口气，苍白的脸，沉静而温柔，“我常常在想，我能够有今天，我能ม够实现了我的理想――做一个的光荣战士，这都是谁给我的呢？是你――是党。只要我们的事业有开展，只要对党有好处，咱们个ฐ人的一切又算什么เ呢？”
“你对徐辉负责，我对谁负责呢？好大姐，不要管我！”道静忙忙地洗了一把脸，梳梳头，像个ฐ顽ื皮的孩又恳求晓燕道，“好晓燕，别再耍你那学究气了，让我去吧！事情多得很，不去怎么成呢？行行好，让咱们俩一道参加这个ฐ伟大的日吧。”她说着，拉起晓燕就往院里跑。晓燕头也没梳，脸也没洗，无可奈何地跟着她走到院里。道静忍住身上的寒战、虚弱，刚ธ刚ธ打开大门，一阵刺๐骨的寒风迎面打了过来，突然一阵眩晕，她身不由á主ว地倒下来了。幸亏晓燕留แ着神，一把抱住了她。
这下，他更加吓昏了。“完了，”他在心里想。“完了。江华他们要执行我的死刑了……”他还在闭着眼睛想：“也许他们还会放掉我――我，我可再不干这种勾当了……”
“冷静！”江华只说了这两ä个字，就悄悄披起衣服走到窗前，侧着身从门缝向外窥探。
这个夜晚，当侯瑞兴冲冲地找到道静向她汇报这场斗ç争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禁为ฦ当时特务学生的狼狈样儿失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