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利诺

汽车盘旋在山路上,被植物掩蔽的深谷看起来心惊,不看又心痒。这是我第五次开车上横岭,它的陡峭与急弯正是我所要挑战的。曾有人说它类似于著名的二十四道拐,有机会我真要去贵州比比看到底哪里更拐。

已๐有好长时间没开车,估计这次上到เ山顶要比以前慢出许多。

此前๩最后一次上横岭要追溯到高二那年,车里还坐有同学,都抱着征服大自然的心态,一路上惊叫着,后来吐得座位上一塌糊涂ิ,到半山腰男ç男女女由á惊叫变成了哭叫,求我停车放他们下去。第一次上横岭是十三岁,那时还没修水泥路,山路崎岖,我骑上借来的越野摩托一溜烟上。在我的记忆中ณ,无论做什么เ第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就在一个极端拐弯口,前๩面冒出了一个ฐ人。此人早该听到摩托车声音,不知是忘记了躲让还是太过相信我的技术,干巴巴๒站在路上。我一慌张前胎撇进车辙突然失控就给撞了上去。等我醒来已是躺在医院。廖姨ถ告诉我,我摔下了深谷,被一个姓刘的人救了出来,摩托车挂在树上一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摇下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暗骂倒霉,那ว么多骑摩托车冲下深谷的都是人被挂在树上,到我这就成了摩托车挂树上,人却摔了个昏迷,还流了不少血。姓刘的叔叔正是被我给撞到เ的人,他命好,滚了十米就被严密树丛卡住。母亲为他出了所有医疗费,还给了他一万元作为救儿子的答谢。

我把车停在山窝路边,往刘叔家走去。山窝里住有二十来户人家,他们都被政府分到了山,换成人民币最少的有十来万,最多的有几十甚至上百万。别以为ฦ现在山里人没钱,脚下这条水泥路就是他们修的,还准备开通路灯呢。

刘ถ叔给我泡了杯茶,说:“上次去县城见到你的保姆,她说你在青岛。在那ว边做什么?”

“打工。”

“你真不会享福,跑去打什么เ工。中午就这吃吧,家常菜全是绿色。”

我吞了口茶,“饭不到这里吃,我还要上山顶。”读高中时在这里吃过一顿ู饭,至今还回味着他老婆炒的菜,只可惜……

刘叔将近四十岁,模样看起来却远不止。他是个ฐ多灾多难的人,加上我那次,他被撞下山的次数达到เ了六次,硬是活得好端端。如此禁摔让诺基亚都自愧不如。他娶ດ了三个老婆,第一个ฐ跟男ç人跑了;第二个不知道跟哪个男ç人跑了;第三个ฐ不知道是跟人跑了还是被野兽叼走了!听说他前๩段时间又娶了个老婆。

与他闲聊时,一个ฐ女人进了屋,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刘叔做起介绍:“这是我老婆,姓唐。他就是县城林女强人的儿子,利大力。”我母亲姓林,人家习๤惯叫她女强人,估计县城里没什么人知道她的真名,就连我有时候也要想个半天。唐婶朝我点头,又竖起大拇指。因为ฦ是女强人的儿子,所以很多人对我刮目相看,这只会让我感到很虚浮ด。刘ถ叔咬上一支烟,“我老婆……不会说话,我这个年龄了,也该满足。”又问他老婆:“你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唐婶向西边一指,然后双手托着胸部ຖ抖了抖。刘叔:“哦,你去了西面二奶奶家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达到เ这般境界算是彻底迈出了国人特有的含蓄,我几乎要拍手叫绝。刘叔吩咐他老婆去弄些菜,自作主张地说我会在这吃午饭。唐婶点头欢快蹦出。我不好拒绝他的热情,起身说:“那好吧,中午就打搅你们了,我先到เ山顶去。”刘叔:“吃顿ู饭叫什么打搅,我家里好长时间没来客了。行,你先玩去,路上小心点。我本想陪你去,但人家说我犯了摔山的命,怕是牵连你。吃饭时候打你电话。”

山窝离山顶的海拔大概ฐ还有15๓o米,也是最为陡峭的一段。我小心翼翼地驾驶汽车,盘旋๙而上。

山顶一片恬静,望眼连绵群山,心旷神๰怡;眼下被征服的山路,如同白色飘带摇曳风中的定格,让我有些成就感。

我总是会在安静的环境开阔的视野中ณ荡起许多回忆,关于我的成长、关于我的爱情、某人某事喧腾着我的思潮。我很矛盾。觉得一个ฐ年轻人回忆往事是件很可悲的,即便内容是快乐่与甜蜜,但一切早已付之东流。回忆,不仅会让人感慨到岁月的无情,也๣会让人犯上忧郁๗。我讨厌回忆往事,却时常不由自主的进入到回忆里面,特别ี是现在。

躺在草地上,望着年少经常对着它做梦的蓝ณ天,我在记忆迭起的浪潮中寻找初时的梦儿,忘了,疲倦了……起身望向远方,那曾经蹁跹过的青春岁月,那一直以来追求独立的理想,一个像是离我远去,一个ฐ不知离我多远。

回忆的结束曲就是感叹。感叹之时,我回想起了工厂生活——一个ฐ蹉跎时光的场所。

打工仔就像家里嫁出去的女儿,回家频次多为ฦ一年一次。在那些不达的城市里,家长都会鼓励孩子出去外面打工ื,尽管他们不舍得,但呆在家里总会给人一种好吃懒โ做的感觉,送走孩子最后一句话多为“过年一定要回家”,然后转过身子不让孩子看到自己้的眼泪。其实,家长也๣不知道孩子出去之后会干什么,仅有的一线希๶望就是托付人能带好他。对我而言,打工就是一台浪ฐ费时间的机器,一进去便不想出来,一转眼就三年,十年……现在的年轻人对工厂会有依赖,因为它每个月都会给你一些钱,让你在这个社ุ会苟延残喘。我曾以为工厂能让我独立,让我彻底脱๳开父母怀抱自力更生,现在才知道那是多么的天真,有些卖身体的女人没选好地方都要卖上好几年才能ม衣锦还乡,何况我只卖身给了机器。

回忆溅起的忧伤浪ฐ花落在心间,等到积累็了一定数量,我朝漫山遍野大声叫喊,好似一切忧伤情感都随着声音飘向外界ศ,人也轻松起来。这是人类对压抑最原始最有效的泄。廖姨ถ在这个时候打来电å话:

“大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太回来了,她想与你一同吃午饭,你快些回家。”她此刻๑一定很高兴,也๣难怪,来我家当了十几年保姆都很少见到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你跟我妈讲,我没时间。”

“怎……怎么เ会没时间?太太知道你又要回青岛特意放下手头生意,就想看看她的儿子。”

“晚上吧,中ณ午我答应了别ี人了,就这样。”

当年,母亲经常因生意而回不了家;现今,我外出打工一年回一次家。

母亲第一次做生意是摆地摊卖水果,记得有次接了张假钱,回家之ใ后被父亲痛骂一顿ู。小孩子的情绪总是陪同着大人变化,见母亲哭,我也๣跟着哭,还说父亲坏,自己้不去挣钱๥还有脸຀说母亲不对。一个父亲,用全身的劲力归到了巴๒掌上,也许对他来说,这就是老子爱。我被他那ว一巴掌打倒在地,一时间像个刚刚ธ出生的孩子,什么เ也๣不懂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ศ。母亲后来做起了水果批,相继又卖起了床上用品,生意越来越火,店面越来越多,再往后我就没再问起过她的生意,就连跟她见面的时间都少之ใ又少,于是我有些恨她。现在这么大,走过了恨意年龄,只是对母爱有些模糊。我很佩服母亲的坚强,这点就我一个人知道。

刘ถ叔是个热情的人,吃完中饭硬要送我一程,我不断探出头向他摆手,就是难以再见。山里人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