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怎么回事？”顾婼紧紧攒起眉，想了半晌也不得门窍，一时喃喃低语起来，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顾妍。
容娘子是燕京人，擅长的正是京绣，母亲是姑苏人，擅长的是苏绣，舅母却是巴蜀人，擅长蜀绣，她幼时不学这些，大了些才跟舅母学的蜀绣，京绣也会一点，鲁绣则ท是因为百合才会的，仅凭这样一幅半残品，容娘子能看出端倪，确实是内里行家。
贺氏也看清了老夫人的满意和赞赏，勾了勾唇角坐直身子，顺带瞥一眼对面的安氏，挑眉自得，心道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
宁寿堂内，顾婼顾媛顾婷已经到了，正坐着喝茶，她进来的时候，顾媛的目光就死死瞪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啖肉饮血，然而转瞬，顾ุ媛就转了转眼珠子，意味深长地一笑。
顾ุ妍眯起眼睛，兜着那块帕子，低下头偷笑，捂着嘴轻声呢喃：“正好我还没绣，拿姐姐的充数最好不过了！”
母亲的眼睛很亮，就像天上最亮的星子，她脸上的笑容都是明媚的，父亲偶尔还会抬头，与母亲对视，相视一笑。
玉英这人她虽不了解，但从衣饰熏香等也可以看出是个爱护容貌的，只怕沾染上一丁点油烟味都要用花瓣水洗好几遍澡，厨房这种地方แ玉英哪里会来？
顾婷小步跑着追上了顾ุ妍，脸上红扑扑的大口喘着气，一手抓住她，带了些撒娇地嘟囔道：“五姐姐怎么เ走得这样快，我都跟不上了！”
不过倾不倾斜的，顾妍早已๐浑不在意。若说上辈子她曾经想在老夫人面前出头，得到重视，那么这一世，却是她最不屑做的事。
顾ุ媛是老夫人最喜爱的孙女，平时那是骄纵惯了，连安氏的面子有时也会驳了，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在她前面顶着，她才不怕惹事。
顾妍淡淡弯了弯唇，由着门前的嬷嬷掀开帘ຈ子进屋，步伐轻缓地绕过面前的描金螺钿大理石屏，便见到堂前置了张贵妃榻，塌下首安置了几张空座，几个ฐ婢子正在布置茶点。
顾婼强势，在老夫人面前也有几分脸面，顾媛不好动她。顾婷是个ฐ庶女，顾ุ媛就没放心上，那ว顾妍这个ฐ不受老夫人宠爱，又是三房嫡女，过得比她还好的妹妹就成了她最好的欺侮对象。
“要是再啰嗦，就滚出去。”
只是自从半年前起，老夫人便将玉英拨给了三少爷顾ุ衡之，伺候三少爷的起居饮食，好好照顾三少爷的身子。
春杏讪讪收回了手，顾妍则ท轻声一笑，拿起筷子夹了块枣泥山药糕递给顾衡之，“再尝尝这个ฐ……”
然而顾ุ妍却并没有立刻就去了东跨院，而是转道去了三房的小厨房里，过了半个ฐ时辰才从里头出来，只是此时的百合面容古怪，手里也多了一个ฐ红黑漆描金的八棱攒盒。
顾婼攥紧了拳头，狠狠瞪了眼顾妍，转而就想将顾婷这个胡说八道的撵出去。然而脚下还未迈出一步，顾婼便被一只纤弱的小手拦了下来。
她就想起上辈子被舅舅接出清凉庵后，在柳府生活的那ว几年。
唐嬷嬷是柳氏的乳娘，亦是整个三房最大的管事嬷嬷，极为忠诚。只是她平时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一张脸，面容冷峻，顾妍便极不喜欢她。
这是多么熟ງ悉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她不可不止在一个ฐ人身上看到过。在这个家里，有许多人都在这么เ贪婪地盯着她们。
当年魂断之ใ际，她没有进到地府，而是成了个ฐ孤魂野鬼四处飘荡。她看着魏都被逼死，顾家被抄家，看着大夏毁在了夏侯毅手上，看着他自缢在景山上，看着纷乱的京都改头换面，只觉得心下大慰。
细细碎碎的恳求声，殷殷切切的，让顾妍恍惚间想起，似乎自己้也曾经这样，竭尽全力地求着谁。
“呵！这么巧，一个两个ฐ就都病了！”老夫人将杯盏搁到几案上，有些重，磕碰出叮咚脆ะ响。安氏没有说话，静默了片刻，才听到老夫人道：“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婼姐儿年纪渐长，也可以管事了，派个嬷嬷去帮帮婼姐儿。”
意思是三房的事便跟李姨娘没有关系了……
安氏微愣后轻声应是，心道老夫人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这个ฐ惩罚也算个ฐ警告，还是轻了的……
安氏这便退下，按着老夫人说的去做。当她派了常嬷嬷来三房时，顾妍正和顾婼一道在西次间里习字描红。
顾妍的字是跟着舅母学的，舅母书得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勾踢、转折、轻重、连断，如同行云流水，下笔舒卷自如，笔墨浓淡相宜。
顾ุ婼侧头瞥了眼，大为吃惊，“你的字倒是写得好，进步极大。”真不像是个岁小娘子写得出来的。
这句话顾婼放在肚子里没说出来，顾妍却听出了其中ณ的意思，她转过头来说道：“二姐的书画也极好，工笔写意都不差ๆ，不也是一样吗？”
她看着顾ุ婼写的形似颜体的清雅小篆，微微笑了笑。
顾婼在书画上的天赋极高，四叔还竭力夸赞过她明悟通慧。
只是二姐不如顾ุ婷一般会在父亲面前撒娇讨巧，父亲就以为ฦ几个儿女中ณ，只有顾ุ婷最为聪明伶俐乖๔巧懂事，而二姐的才华却只能被埋在肚子里。
顾ุ婼微怔，淡淡笑了笑，复又低下头去，“你那丫ฑ鬟怎么着了？”
转移话题的方式实在不怎么高明。
顾妍顺着她的话道：“现在见不到人影了，估摸着是被叫去哪儿了吧……”她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这些事与她没有关系，要害她的人，她又何必留情？
不一会儿，常嬷嬷就奉了命令来三房，与顾ุ婼说明了来意。顾ุ婼倒是没有意外，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惜，这么เ个结果，还是太轻了！
常嬷嬷又与顾妍说道：“针ฤ线房的赵嫂子犯了事，世子夫人将她打了三十大板交给衙门了，赵嫂子闺女百合为ฦ她娘求情，冲撞了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就一并将她打了后发卖了……”
三十大板下去，又是妇人，一条命也差不多没了，又发卖了出去，哪里还有人家的活路？
这确实是顾家人的行事作风。
顾妍一副吃惊的模样，蹙眉嘟囔道：“百合都走了，我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伺候啊？”她很是气愤地跺了跺脚。
常嬷嬷是安氏身边的老人，她闺女就是三少爷顾衡之身边伺候的玉英，既ຂ然常嬷嬷奉了安氏的命令过来，她若是不做点样子给她们看，就显得可疑ທ了。
常嬷嬷见顾妍不满，反而放了心，道：“那奴婢与世子夫人说说，给五小姐再找几个伶俐的丫鬟来伺候？”
安氏送来的和李姨娘送来的，有差ๆ别吗？
顾妍坚决摇头，“我才不要府里的家生子呢！等来年开春了，我让牙婆送了婢子来亲自挑选，就不信找不到เ合适的！”
小姐们都致力于挑选家生子，毕竟大家族繁衍生息百年，下面人早ຉ已盘根错节，忠心的仆人就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偏偏五小姐要挑外头来路不明的丫ฑ头，调教过没过关还两说……任性胡闹的性子真是一点儿没变！
常嬷嬷心中暗讽了一番๘，面上还是笑着连连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