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时节，因为活累，夫妻间会有争吵，但绝少动手。女人受不了丈夫的呵斥，可是眼见男ç人累็得腰板都弯了，自己就忍气吞声，变得很大度。男人尽着自己的性子发脾气，可是想到老婆其实是跟自己一样辛苦的，回家还要忙着做饭洗衣，不久气也就消了。好夫妻不会争吵，再忙再累也是互相理解，彼此帮忙。难能可贵的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又学不会开车的老夫妻，乡下人就叫“老两口”，他们种了有限的，或者就是半亩地的麦子，他们有的是子女在城市里工作，忙或者路途遥远不能回来，有的却是不知道麦收季节已到所以没有回来，有的是子女就在农村，可也是很忙很累，“老两口”不去求助他们，于是就自己动手。他们老头推着几乎可以成为古董的独轮车，老婆就在后边推着老头的腰板，或者就在前边用一根绳子拉车。两个ฐ人步子迈得不紧不慢，脸上神色不慌不忙，仿佛不是在劳动，而是在悠闲地散步，毒烈的日头不会使他们难以忍受，只不过在他们很多皱纹的苍老的脸上增加无数汗珠而已๐。他们同人打招呼，乐呵呵地笑，或者因为气喘而微微张开嘴巴，露出残破不全、发黄发黑的颜色难堪的牙齿。可是他们依靠自己้年迈的身体一样过得丰衣足食；他们辛苦一生，大地因为承接了他们太多的汗水而肥沃。看着他们脸上流露出的因为希冀丰收而略显贪婪的神色，看着他们毫不气馁、不知疲乏的样子，看着他们脚下起伏不平的小路，看着他们曾经健壮如今变得弯曲的腰身……多希望，他们的身体健康，他们的笑真的发自肺腑。
于海在村委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他一会儿直来直去地踱步，一会儿就绕着办公室正中间的一把椅子转圈，偶尔又原地停下来，或者就坐到那把木椅子上。天棚上一只吊扇轻飘飘转着，他脸上却汗珠不断。他皱着眉，有时拿手挠挠头，一副焦急和紧张地用脑考虑事情的样子。
“你看村长的办公桌还没有落实好，谁会有心思吃饭？”于海ร不失时机地替王金凤争取权益。
“还有哩——”说的人脸上神色玄乎，声音压低，“听说书记那面的人自留地里种的庄稼都让人拿锄板子给刮了。”
在灶间，于爱军不要王金凤动手，他把饭桌放在灶间地下夏天他们一般不在炕上吃饭，然后安排王金凤坐在板凳上。他回身把饭菜端到饭桌上。其中有一盘炒土豆。
“没有用是说你副书记说话没有用！”于嘉ล平把村委会大印从桌子上拿起来放到抽屉里。“这颗大印我可以不拿出来。”于嘉ล平因为ฦ大声说话嗓音有些嘶哑，他自己不觉，只是瞪大眼睛瞅着表情激动的于海。
“书记说话真是有意思。”王金凤不得已小女孩撒娇装糊涂似的回答于嘉ล平一句。她尽量做到声音甜美沉着，可是刚开口，便觉着嗓子眼发干，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几近变调。她赶紧停下说话，在心里嘱咐自己不要激动，也不要慌张。此时于海也回头看着于嘉平，同样是一脸的疑问和惊愕。
“你干嘛不明白说出来。”王金凤故意埋怨道，“我怎么不去。我是大家伙投票选出来的村长，我自然要去村办公室报到。”
“你干嘛不一起过去。”后来进门的老于头说。
“我怎么เ说不算？我知道事情该怎样办，我不过是回去请得上级领导的批准，然后回来……”
李主任以自己้的身份和身兼的使命考虑，认为于海的说话是在针对自己้，和自己闹意见，是轻视自己。他气鼓鼓地看着于海。于海ร倒不在乎，靠桌坐在一张凳子上，抬头看着满是灰尘、蛛网的顶棚，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五根手指轮流悠闲地弹钢琴似的敲着桌子面，发出轻轻的“嘣๑嘣”的声音。
于爱军和大友、于福举ะ在大门口的里边，同在外边的王奎发一墙之隔。他们和进门的村民简单快速地交流。于海老远瞥见于爱军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约略稳定，于是他惊奇地发现王奎发竟不在选举现场，而于嘉平也是一脸的紧张。也许在别ี人眼里，于嘉ล平脸上不过没有笑容，或者只是神情庄重、冷峻而已，但是于海熟ງ悉善于隐藏自己้内心活动的于嘉ล平的性情：越是人多地方แ，于嘉平越会面带宽容、自信的笑容出现。而此时，于嘉平站在正午的烈日下兀自不觉，他嘴唇紧闭，至于阔脸上都显出绷紧的肌肉的轮廓；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目光专注地看着进出教室写票的村民，一副询问和焦急样子；他倒背着手，一个ฐ站立的姿势会保持很久，偶尔一只脚抬起，但那ว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自觉的动作，因为ฦ他根本就没有迈出脚步。于海也看见几个撑着花伞前来投票的年轻女人，其中就有瞪大眼睛，显得一点儿也不瞌睡的崔丽。她的装扮与机灵劲儿在如此烈日下，真能ม使人精神振奋、耳目一新。
这时候郑新า燕在和几个ฐ男人说话，十几岁男ç孩子似的嗓音格外爽朗、清脆。几个男人在预祝她旗开得胜，并且要她答应请客时一定不要忘记他们。也许是沾了于嘉平的光，大家都认为郑新า燕会竞选成功。他们参选的阵容没有做新า的调整，有人说于嘉平有意提携郑新燕，用以稳定于勘，因为他知道于勘竞选村长根本就不会成功，而自己的媳妇有他这个ฐ做书记的丈夫，能不能选上妇女主任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况且他还有一个新的“文艺组长”的职务要交给她。
“你什么都知道……”于福举ะ打断ษ于爱军发牢骚似的说话，点一颗烟他没有递烟给于爱军，“你就不知道你媳妇是怎么想的。我问你，你说今天下午于海会不会下来？”
“还有村长的选举，如果……”
“人心所向……”于文说了半句，忽然觉得感慨发得不对，急忙打住话头。